花车从崔明昭身边走过,她一眼就认出那个花魁,是芜霜。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与卢家的黑市有关。
人群一下子拥挤起来,崔明昭将孩子交给卢慕卿,转身就去追花车。
人太多太多,挤的人双脚离地,崔明昭艰难地扒开人群,准备从巷子里走近道过去。
唰——
崔明昭背后一凉,一柄锋利的匕首横亘在她脖颈,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刺鼻的味道就让她瞬间失去了知觉。
遭了,被人暗算了。
崔明昭被一桶水浇醒,她皱着眉睁开眼,瞧见芜霜的嘴角勾着轻蔑的笑。
“这么容易就被绑了,咱们俩扯平了。”芜霜手染丹蔻的手划过崔明昭的脸庞,引起阵阵寒意。
“说吧,你们查到什么?”芜霜问。
崔明昭冷哼一声,“拜你所赐,什么也没有。”
芜霜显然不意外,她咯咯笑了声,凑在她耳边说,“那我倒是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是五年前,大火中死掉的前朝女帝——”芜霜紧紧地捏住她的下巴,“崔昭,对吧?”
崔明昭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为何这样说?!我只是普通的医女,不是……”
“呃——”崔明昭闷哼一声,芜霜将她脸上的易容生生揭下,那些狰狞的疤痕瞬间暴露出来。
像是最不堪的东西被揭露出来,崔明昭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
“呵呵,我说为什么谢临公子会如此在乎你,谢照公子为何又千方百计地想要杀你——”
芜霜强捏住她的手,崔明昭不知道她如此瘦弱的身板,居然有着如此大的力气,她只得倔强地看着芜霜。
“还有这红莲,崔昭,你是谢家最完美的实验品啊!”
芜霜的话犹如平地惊雷,在崔明昭的耳中炸开。
“咯咯咯,难怪你不会死,难怪谢家两个公子都要找到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怎么办,连我都想把你生生剖开,研究研究,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可以抵御常山落雪。”芜霜拿着刀,在崔明昭的手臂上划开口子,顿时鲜血渗了出来。
“你想尝什么刑具呢?毒药?针刺指尖?”芜霜一边用瓶子收集她的血液,一边玩味地说道,“崔昭,我们可是朋友,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啊。”
“可是,我都告诉你那么多,你居然连名字都骗我……”芜霜用力一压,狠狠地从她的伤口处挤出鲜血。
崔明昭吃痛地皱眉,她莫不是个疯子。
谁做朋友,是这样的朋友?
“你说什么实验?我不明白……”崔明昭的声音因为缺血而虚弱,芜霜拧紧了玉瓶,挑眉看她。
“哎呀哎呀,你说说,我怎能会有这样蠢的朋友呢?”芜霜挤出僵硬而危险的笑容,“真是可怜,都死过一次了,还被人埋在鼓里。”
“为了让你死的瞑目一点,我来告诉你真相吧。”芜霜刺破了崔明昭身上的红莲,崔明昭瞬时感觉全身被针扎一遍,痛得瑟缩起来。
四月的天终于冷了,春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宋怀谦单薄的身躯在人群里疯跑,他的腿还留有暗疾,一到雨雪之时,就是难掩的疼痛。
该死,该死,他跑不快。
明明她刚才还在那里,她去那里了?宋怀谦心如刀割,他不该诱导她去追寻真相的。
他刚才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拉住她了。
芜霜是谢照的人,她会杀掉她的。
宋怀谦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人群忽然涌了过来,他口中吐出鲜血,手指扣进泥里,艰难起身。
他承认,当年他以为她彻底死了。他走火入魔加入了谢照的计划。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败类。
他和谢照联手,手刃了那个逼他母亲改嫁,害死他母亲的人。
那天的雪也像现在这样细细地刮着,割的人脸上生疼。
谢夫人的血溅在他脸上,尚且温热。
谢照轻蔑地笑了声,自嘲道:“表弟,咱俩都是大逆不道之人。”
谢照:“我是私生子,你是戴罪身。”
“我杀了我名义上的母亲,你杀了曾经最宠你的姨母。”谢照咯咯笑着,宋怀谦在他身后站着,不说话。
谢照的眼睛里藏着滔天的恨意,“怎么样,加入我的计划吧,把这个烂天烂地,毁个干净。”
那个计划,叫天机计划。
他以谢家宗亲的身份,成为天机组织的高层,并利用谢家的势力,一手创办了天稽阁。
数月前,天机计划进行到最重要的一步。
一切都要成功了。
但是谢临横插一脚,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更是差点毁掉天稽阁。
危急关头,谢照交给他一个任务,找到一个关键的人。
所以一开始,面馆里,会有胡人给她透露他的消息。
引诱她来到他身边。
但是宋怀谦他不知道,他是笨蛋。
“谢临会扰局,你要提防那个女人,会不会来杀你。”谢照的提醒,还记在他的册子上。
他确实想过杀她。
他为此悔恨过,在她的饭菜里下马钱子。还好她比他想象的聪慧,没有中招。
“春明镇,常山落雪。”阁老早早告诉他其中的问题,但是他没有悟出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谢照让他找的那个人是她,是他发誓这辈子守护的皇太女。
谢照骗了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是他一直在找的人,而那常山落雪更是害死她的蛊毒。
所以他背叛了谢照。
他自负的想,自己可以引导她发现真相,让她怨恨谢临,再亲手向谢临复仇。
他的爱近乎卑怯,他想要她和谢临之间,再无可能。
他没有算到,芜霜背叛了谢临,她自始至终都是谢照的人。
他亦没有算到,谢照要用她的血,打开那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谢家人,都是疯子。
*
芜霜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冷眼看着崔明昭的蛊毒发作,“你知道为何第一次,你那么容易就绑了我吗?”
“因为是故意的,就这么简单。”芜霜耸耸肩,“我要给你透露消息,试一试你的反应,然后确定你是公子要找的完美实验体。”
“公子需要你的血做药引,要在你的蛊毒最旺盛的时候,最合适的时机抓住你……呵呵,没想到,你居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还把我当朋友……”芜霜一顿,“真是个傻的,怪不得送到手的王位都坐不稳。”
崔明昭垂下眼睛,不说话。
“你以为你那未婚夫谢临爱你,其实,谢家早早就在你身上种了蛊。每一次临公子和你假意接近,都是为了加强你身上的蛊呢。”芜霜接着说,崔明昭听到谢临的名字,身体一抖,仍未说话。
这些她都知道。
“你以为常山落雪只是千倍万倍的疼吗?”芜霜绕到崔明昭身边,“你错了,你大错特错。常山落雪会慢慢控制你的想法,控制你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个活死人。”
芜霜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戚,“所以,我们怎么可能做朋友呢?我不杀你,公子就会杀我啊。”
“我劝过你了,让你去找找你那曾经的未婚夫谢临,他可是为了你,不惜和公子决裂,又因为你的死,一夜之间,满头白发了呢。”
“说不定,他会为了那可怜可悲的感情,试图救救你呢。”芜霜冷笑道。
“哎呀呀,我都羡慕你了。为什么那么多人爱你呢……”
“明明你这样的人,又丑又蠢,一无是处啊。”芜霜撒了些让蛊毒发作得更强的毒药,她手上虽然这样做,眼中却没有任何欢愉。
崔明昭痛的直哆嗦,只能强撑着强颜欢笑嘴硬道,“那也比你这个妓女强。”
芜霜一激灵,她一下子被戳到痛处,猛地捏住崔明昭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是,我是妓女,你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我一个妓女生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饿了只能捡地上恩客的秽物来吃,可我活的比你强,强上百倍!”
“如果不是你,崔昭,你这个假惺惺的女帝,我的母亲不会死,不会死!”
芜霜疯了似地掐住崔明昭的脖梗,她要现在让这个她又爱又恨的人死去。
砰——门被人用力地踹开,宋怀谦浑身是血,摇摇晃晃朝芜霜走来。
他的背后,是谢家家主谢临。
崔明昭终于支撑不住,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