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手软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母亲，歇会儿吧。”李玉兰端来了一杯热水，见桦夫人还非要在屋子里唯一的一盏灯下做绣活，一张小脸都皱紧了。“母亲，如今风季，咱们没法将东西拿出去卖，街上都没什么人，要不还是...还是我去寻大夫人！”

桦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从绣针挪去了李玉兰的身上，小小的女孩儿乌发浓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连朵花都没有佩戴，更别提早已磨得发白的袖口和裙摆了，这件衣服还是从前李铃兰的旧衣，桦夫人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翻找出来，好在李玉兰并不嫌弃，当时还高兴的挽着她的胳膊说裙子漂亮...

这有什么漂亮的呢..

桦夫人心中酸涩。

可怜的玉兰自出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一双小手冬天泡冷水泡得红肿开裂，到了夏日又被晒的起疹子...明明长得跟她姐姐一样好看，却成日里为吃食犯愁，连一件首饰都没有。

小院里能卖的东西都已经卖了，当年李铃兰让桦夫人带回来的赏赐也全进了大夫人的库房，还好桦夫人临走时听了李铃兰的话自己藏下了几件，但这么多年的用度，哪里还会剩下呢...

“玉兰，是母亲对不住你。”

李玉兰摇头，“母亲别这么说，明明就是大夫人刻薄小气，家中哪就如此揭不开锅了？昨日里我还瞧见采月去厨房做了荷叶糕呢！”说着，李玉兰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两块荷叶糕塞进桦夫人手里。

桦夫人以为李玉兰又是跑去大夫人的厨房里偷的，若是被发现了免不了一顿责打，于是眉心一皱，“你这丫头，母亲不是告诉过你再也不要去偷拿那边的东西了吗？”

李玉兰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是..是大夫人那里的一个婢女偷偷给我的，真的母亲。”

桦夫人面露疑惑，“又是那个叫琳儿的婢女？”

“恩，就是她。”

“那也不能要。”桦夫人推开点心，“她们都是大夫人的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可是....”李玉兰撇嘴，小声嘀咕道：“这都一日了...大夫人也没发现啊...母亲就吃吧，一直饿着会生病的。”

桦夫人一把拉住李玉兰的手，正色道：“玉兰，你得记住，不可轻信他人，你爹爹如今不管事，万不能招惹那边！”

李玉兰知道母亲是被那个被大夫人送去外乡的妹妹给吓坏了，生怕大夫人也随意寻个人配了自己，可是这么一日一日的熬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总会长大，到了年纪即便想留也是留不得的，难不成真留着母亲一个人在这个小院子里住下去？她若不在，怕是母亲连口热食都吃不上。

那个曾在李玉兰脑海里盘旋过无数次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她俯身，握住母亲的手，小声道：“咱们去寻姐姐如何？到汤国去，总好过留在这儿让大夫人欺辱。”

桦夫人微微一愣，眼底一晃而过是李铃兰的影子。

时至今日，她仍能记起当年离开汤国的那个夜晚...十二岁的小姑娘，比现在的李玉兰大不了多少，独自一人留在异国他乡，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世子短命，竟就如此撒手而去，可怜铃兰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个王后娘娘又能再当多久呢...

想到此处，桦夫人红了眼睛，“玉兰...咱们去不了汤国的...”

“怎么去不了？”李玉兰把脸一扬，“我都打听了，母亲，只要咱们能顺利的到潼关，就能买来通行证。”

“玉兰，你可知汤国有多远？那降署又在何处？”桦夫人摇头，“大夫人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姐姐是汤国的王后，管的都是大事，咱们若真的入了汤被人发现，很快就会被赶出来的...”

李玉兰微微蹙眉，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知道姐姐管得都是大事...自然是想不起咱们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抱怨，许是因为姐妹二人从未见过，李玉兰也不知她这位姐姐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母亲，李铃兰是高高在上的王后娘娘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她们也没说要靠她过活啊，即便是真的到了汤国，李玉兰也从没想过要借着姐姐的名头当什么贵族，求的无非是个安稳度日，总好过如今这日复一日的担忧和挫磨。

若是有一日她真的不得不离开了，李玉兰真不知大夫人会如何对待母亲...

去汤国，的确冒险，可是这险值得冒啊。

桦夫人听闻小女儿所言，只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轻声道：“玉兰，你姐姐她...也是很难...很难的...你不要怪她，要怪就怪母亲吧...是母亲没有用...”

“不是的母亲..”李玉兰急忙摇头，“我没有怪姐姐，又怎么会怪母亲呢？是玉兰说错了话，母亲别难过...”

＊

＊

＊

雨，越下越大，李铃兰想起母亲，心中有几分干涩。

北堂婧从前留在西原的探子们大部分随着朝代更迭都失踪了，她所能得到的消息有限，后来北堂敛倸就把各国的细作全部召回了，至此，李铃兰算是彻底失了母亲的消息。

北堂敛倸死后，汤国朝政一片混乱，她一边小心照顾儿子，一边还要与白谨川周旋，加之很快爆发的战争让李铃兰分身乏术，接回母亲和妹妹的事一拖再拖。

好在重新安排下去的细作们已逐渐深入各国，李家虽大不如前，总算也是安稳了下来...

在李铃兰出发睦州前，她便悄悄安排的人手赶往西原，此事不易张扬，前几年李铃兰怕白谨川用母亲和妹妹来威胁她，只得做出一副早已舍弃家人的模样，这几年下来才算培养了一些自己的人手，可保万无一失。

只盼母亲不要怪她...

还有衍儿...

他日后又会不会怪她这个母亲心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