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拨云不见日 > 第57章 旧地

拨云不见日 第57章 旧地

作者:七根卤大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9 19:53:54 来源:文学城

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影子一晃一晃地打在墙上,像是落在褪色的画布上被人随意涂抹的墨迹。

阮云琛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不算晚,街道深处传来的吵闹声一阵接着一阵,像隔着一层玻璃传来的回响,刺耳却模糊不清。

她停了一会儿,抬起脚,慢慢地朝地下拳场的方向走去。鞋底踩在地上的沙砾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脚步里藏着某种隐忍的犹豫。

又是这片荒凉的工厂区。

早已废弃的厂房像一座座空洞的巨兽,横亘在夜色里,黑漆漆的窗洞无声地注视着她。风从破败的墙壁间穿过,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像某种压抑的嘶鸣。

脚边的杂草从裂开的地砖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头,叶片上挂着细碎的尘土,在路灯的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寂。

阮云琛从一堆散落的废铁边经过,那上面爬满了锈迹,像一层薄薄的血色,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夜色。

远处隐约有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厂区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故意提醒人不要靠近。

脚下的路不平,凹凸的地面上积着暗色的污水,水面倒映着路灯模糊的光晕。她小心地绕过一堆杂物,隐约闻到了一股酸腐的味道,那是长时间无人清理的工业废料堆积在角落散发出的气息。

拳场外依旧是那种熟悉的气味——汗水、烟酒,还有些刺鼻的东西,像腐烂的草叶被点燃后的焦味。

风从地下通道里吹上来,卷着那些浓烈的味道,扑到人脸上,黏腻得像贴了一层湿湿的膜。阮云琛皱了皱鼻子,抬起手轻轻挡了一下,却依然觉得呼吸沉闷。

她不喜欢这里,从来不喜欢。

地下拳场的世界,像一座拧紧了发条的笼子,封闭而压抑,所有的东西都在规定的轨道上疯狂运转。

台下的看客是掌控者,他们带着兴奋的目光,像是在观赏一场实验室里的动物实验。手里握着筹码、钞票,甚至是几包沾了泥灰的白色粉末,他们大笑着把这些“赌注”狠狠砸出去。

台上的拳手是小丑,是玩具,是角斗场里的牺牲品。没有人关心他们,除了他们还能不能站起来。

阮云琛也曾经站在那座拳台上,明白得透彻——

看客们的每一声喝彩、每一次押注,都只是为了让台上的人继续流血,继续战斗,直到筋疲力尽,倒在台上,化作一滩不能再动的废肉。

那些记忆是她无法抹去的噩梦。

阮云琛站在地下拳场的入口前,视线落在那扇熟悉的铁门上。

铁门还是当年的样子,斑驳的表面染着些看不出原色的污渍,门边贴着一张早已被风撕碎了一半的宣传单。门口的灯光昏黄,像一层蒙了尘的薄纸,将人影拉得长长的。

她的脚步没有停,缓缓朝前走去,铁门两侧依旧站着几个穿黑衣的男人。昏暗的光线打在他们脸上,模糊了轮廓,只能看到眼神里那些警觉和冷漠的光。

他们显然认得她。

其中一个瘦高的男人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带着几分懒散:“又是你?”

阮云琛抬起头,帽檐微微后倾,露出了一张熟悉的侧脸。她站定,没有答话,只是将双手插进了口袋,像是懒得解释什么。

另一个矮一点的男人靠了过来,他的目光上下扫了她一遍,嘴角挑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次又送谁来挨揍?还是说,你自己又想上去试试?”

“闭嘴。”瘦高男人皱了皱眉,低声喝了一句。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威慑,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斥责。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阮云琛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阮云琛目光未动,声音平静得像一片没起波澜的水:“进去看看。”

“看?”矮个男人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你这么忙的人,还会有闲心来看拳赛?”

“铁山哥让我来的。”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在最后几个字上微微压低了音调。

——周铁山。

地下拳场的负责人。

拳场是宋祈的产业,但他从不过问具体事务。

和安堂的规模太大,事务太多,欠债人、拳场、外围的物流分配,各种大小事堆在一起,再有本事的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宋祈向来是抓大放小的人,拳场这样的地方,他从不亲自插手,完全交给了周铁山去管。

周铁山是他的老部下——起码在阮云琛六年前头一回踏进那棋牌室时起,这个人就在宋祈身边了。

他做事向来麻利,欠债的名单一目了然,拳场的账目从来不出纰漏,人也很能摆平场面,只要他开了口,事情很少有解决不了的。只是有一点......

他比宋祈更“灵活”。

他的眼里没有太多边界,凡是能赚钱的事,他都不会抗拒。拳场里的钱每一分都清清楚楚地归了账,但暗地里的事情......

暗地里的事情,宋祈知不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门口的那两人顿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地变得警惕起来。瘦高男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半信半疑,却又不敢多问。他犹豫了会儿,还是让开了道。

阮云琛慢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没有停,直到那个昏暗嘈杂的世界彻底将她包裹住。

灯光刺目而冰冷,嘈杂的人声一阵高过一阵,尖锐的口哨声混杂着笑骂,像是一场永远无法结束的闹剧。

她的目光落在拳台上,两个拳手厮杀成一团,汗水和血混在一起,模糊了脸上的表情。周围的人拼命喊叫,嗓音里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兴奋,仿佛下一秒就能把整个人吞下去。

阮云琛站在角落里,微微垂下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风从通风口吹过来,带着一股发霉的湿气。她紧了紧口袋里的手,指尖碰到了一点冰冷的硬物。

拳台上的灯光亮得刺眼,下面的观众拼命地吼叫着,有人拍桌子,有人吹口哨,赌注被人高高举起,像一场无止境的狂欢。

阮云琛站在台下,没急着动,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厮打成一团,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的人群。

光线落在那些脸上,每个人都在笑,或者在喊,但笑容下藏着的是什么,她不用猜也能知道。

拳台上的灯光明明灭灭,映得看台上的每一张脸都模糊不清。台下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像一团混乱的潮水,带着酒精和血的腥气扑面而来。

阮云琛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在那些起伏的人头间停留片刻,最终落在了看台的一角。

那里的灯光昏暗,周围围了几个人,一个干瘦矮小的中年男人蜷在座位里,夹克外套的袖口磨得发白,边缘起了毛,像是经年累月从未换过。

他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悠悠地打着旋儿,在灯光下像灰色的影子,模糊了他的脸。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偶尔转头看一眼台上厮打的拳手,偶尔目光扫一圈看台,他的注意点并未在场上的拳手和场下的堵住,而是试图在人群中寻什么人。

阮云琛认得这个人——或者说,认得他的类型。

这样的人最擅长在缝隙里求生,明明生性胆小却又不甘平庸,贪婪让他们不惜冒险,胆怯又让他们在危险面前显得小心翼翼。

“不过你不知道吧,东街那帮人,真不消停。龙哥还敢跟祈哥抢生意,听说这回不光是赌注,还往拳场里塞了些‘粉’——你说这是不是找死?”

络腮胡的话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像是一根刺扎在脑海里。

——“粉”。

阮云琛见过这东西。

三年前,她站在这个台上的时候,台下的人交易着钱、赌注,还有藏在那些纸币里的一小包一小包的白色粉末。

那些东西被迅速塞进手掌,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夜色吞掉了一般。

后台的空气永远充满着潮湿的汗臭味和未散的烟雾,拳手们大多沉默,坐在长椅上用力搓着手或者摇着膝盖,但偶尔也会有人显得格外怪异——

他们身上没有酒味,却仿佛是喝醉了酒似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对着空白的地方傻笑,像是脑子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半,机械地重复着某种刻板的动作。

那些人瘦骨嶙峋,颧骨凸得像两片锋利的刀片,眼睛里永远空荡荡的,偶尔还会出现癫狂般的暴躁。

他们身上有一股微妙的......说不上来的闷臭。

阮云琛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东街的人在我的场子闹事。”

宋祈当时是这么说的。

那天他坐在办公室里,目光冷冷地看向门外,声音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毫不重要的小事。可阮云琛明白,这句话是在对谁说,又是意味着什么。

——门外站着的,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周铁山。

周铁山或许不是直接参与了什么,但拳场里发生的每一笔交易,每一次小动作,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要么知道却不管,要么就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这次宋祈这么一提,后来再去拳场时,阮云琛确实就没再见到过那些东西......就仿佛它们真的彻底消失了。

但毒品易染却不易摘,一旦沾上,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而有需求的地方就有供应,如果要突然转移交易的地点,也并不容易。

也是刚巧,这拳场里的一切都运转得像机器,而机器里藏着的那些齿轮,永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阮云琛知道,那玩意儿只不过是被转到了更隐秘的地方。

而也多亏了宋祈——

多亏了他频繁叫她“送人”来地下拳场,她熟悉了这里的看台,熟悉了那些人脸上的表情,也熟悉了谁是为了看拳来的,谁又是冲着其他目的。

那些看似坐着无所事事的人,那些眼神飘忽、手指不停搓动的人,那些裤袋鼓鼓囊囊的人......那些一举一动都透着心虚的人,那些,才是关键。

阮云琛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白天的对话在脑海里回荡,挥之不去——

“祈哥现在麻烦缠身。”

那句不经意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思绪里。络腮胡不是个多聪明的人,说这话时毫无戒备,却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分外可信。能让宋祈“麻烦缠身”的事情,从来不会简单。

会是什么?

警察?自己人?东街龙哥?还是地下拳场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阮云琛摸不清真相,但她知道一点:无论这麻烦从哪来,都会让宋祈分心。而作为拳场负责人的周铁山,也不会好过。

假如这件事真的和东街有关,周铁山必然脱不了干系。

如果是警察,那周铁山很可能正在被盯着、被盘问,甚至被抓;

如果是龙哥,周铁山或许正在被胁迫,或试图与之撇清关系;

而如果麻烦来自宋祈自己,那周铁山八成也免不了被拖下水,哪怕只是为他善后。

种种可能□□织在一起,将周铁山的时间和精力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不需要知道所有答案。

无论周铁山因为什么被牵绊,无论宋祈的麻烦具体从哪来,这都不重要——因为结果已经摆在那里:拳场成了最容易忽视的角落,而她现在面对的这个瘦小的男人,显然就是藏在角落里那枚最松动的棋子。

她赌的不是对方有多聪明,而是对方不可能滴水不漏。

阮云琛低头压了压帽檐,缓步走到男人身边坐下,动作很轻,脚步却非常稳当。

男人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目光从阮云琛的帽檐下扫过,停了一秒,眼神里透着一丝不安的闪烁。

阮云琛没有说话。

她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帽檐的阴影稍稍滑开了一点,露出半张脸——不是刻意要让对方看清,却又像是有意为之。

她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既没有在看拳台上的厮杀,也没有试图掩饰自己的存在,仿佛只是随意坐下,等着对方开口。

主动开口并不能让人真的处于主动位,越是局势未明,越不能急着打破沉默。那些话一旦出口,就像走出掩体的猎物,容易被对方捕捉到破绽。而真正的主动权,不在于开口,而在于对方什么时候开口。

这干瘦的男人在犹豫。

人越是缺乏信息,就越容易被恐惧和不安驱使。

只要她坐在那里不动,保持沉默,他就会因为不确定感而坐立不安,甚至会主动将更多的线索暴露出来——因为错认接头人的是他,听信错认的人的,也会是他。

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多说反而容易露出破绽,少说才能套出更多消息。

阮云琛的目光平静地盯着拳台上的搏斗,耳边却分毫不落地捕捉着他每一次吞咽和呼吸的声音。

他在犹豫。

甚至是有些不安。

他很显然认出了阮云琛的面孔——只是眼熟,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地位。

男人的目光一再落在自己露出的半张脸上,反复试图确认,又不敢贸然猜测。但男人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她绝不是来看拳的。

阮云琛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帽檐,甚至没有看那男人一眼,只是再一次用沉默拖住对方的思绪。

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锋利的刀刃。

果不其然,男人的目光停留得越久,他的耐性就消磨得越快。最终,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换人了?老周呢?”

阮云琛没有抬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语气淡淡:“铁山哥忙别的事了。”

台下忽地爆发出一阵叫嚣,台上的拳手倒下了一个,另一个却还在继续挥着拳。汗水混着血滴落在台板上,倒下的那人却早已一动不动。

台下的看客疯狂地拍打着护栏,叫嚷声此起彼伏。那声音喧闹到极点,像是一道隔绝世界的屏障,将男人和阮云琛的对话掩藏在它后面。

男人吸了一口烟,目光时不时扫向台上,但显并没有真的在看。他半眯着眼,看着阮云琛:“带钱了吗?”

阮云琛的目光始终没有看他,说话也是慢吞吞的。过了两秒,她才低声开口:“改地方了,铁山哥的意思。”

男人顿住了,手里的烟灰抖落在地,像是一时忘了拍掉。他皱起眉,眼神带着警惕,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改地方?开什么玩笑,这里的货都准备好了。”

阮云琛低着头,帽檐下的脸隐在暗影里,语气平静:“不是我的意思。铁山哥最近遇到点麻烦,说这次要稳当些。”

对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眯起眼,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嘴角慢慢挑起一丝冷笑:“铁山哥的麻烦?呵,你不会是警察派来的吧?”

她没有回答。

拳台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台下的吵闹声像隔了一层厚厚的幕布,压在耳边。阮云琛的目光依旧停在台上,仿佛压根没听到他的话。

男人显然不满意这种沉默。

他盯着她的手,盯着她的帽檐,甚至盯着她微微偏过头的侧脸,像是在等什么动作、什么表情,哪怕是一点点慌乱。可没有。

可阮云琛平静得像是一片死水,没有一丝波动。

这份沉默,反而让男人开始不安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急躁。他手里的烟快燃到底了,却像没意识到一样,把烟灰抖了一地,手指在膝盖上搓了又搓。

阮云琛缓缓抬起眼,帽檐下的目光轻轻扫过他一瞬,又移开,声音低而轻:“你觉得呢?”

没有情绪,没有反问的语气,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可就是这几个字,像是被一把尖刀掷在桌面上,砸出一声闷响。

男人愣住了,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被哽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是卧底,更不像是来捣乱的——她的冷静让人不敢轻易怀疑,甚至让人觉得她背后真的有什么铁山哥的交代。

拳场里的喧嚣像一层罩子,将两人隔绝在一场无声的对峙里。

最后,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什么,把烟头用力掐灭:“行吧,那你说,改到哪儿?”

拳场外的空气潮湿而粘稠,夹杂着烟味和铁锈的腥气。阮云琛走得很快,帽檐压得低低的,双手紧揣在外套口袋里。

路边废铁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铁块相撞又滑落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尖锐。

脚步踩在沙砾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跟那些金属声混在一起,轻而碎,像贴着地面的风。

越往前,夜风越冷。

风穿过工厂区的老旧铁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周围的影子在风里晃动,像是在暗处潜伏着什么。

阮云琛的目光直视前方,但却是越走越快,越走越绷得更紧。

路灯的光时明时暗,照在路边的废弃物上,拉长了那些杂乱的影子。

直到她越过废铁场,走过七八个没有人在的工厂,又拐过了三五个弯道口后,风才变得轻了些。

夜间的凉意随着体温的升高缓缓散去,周围的静寂被一种隐约的嗡鸣所替代。有几声断断续续的人声从远处传来,模糊得像是水里,拉得很长,不够实在,而紧接着,车水马龙的声响便来了。

远处的大街上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汽车的轰鸣、刹车的尖鸣、人群的交谈混杂成一片,带着城市独有的热闹气息,逐渐弥漫过来,像一场骤然涨潮的水声,瞬间填满了耳边的空白。

直到站在公交站台前,阮云琛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路灯的光洒在地上,将影子拉得很长。站台前没有车,夜风吹过,轻轻掀动衣角。

阮云琛抬起头看了眼灯光,又低下头,手从兜里抽出来,手指微微蜷缩,而后隔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气。

脚底还残留着拳场和工厂区地面的硬感,那些声音,那些影子,都像铁锈的碎屑,贴在身后,久久挥之不去。

跟刀尖舔血的人打交道,从来没那么简单。阮云琛早就明白,这不是靠运气的事,越是心虚的人,越要装得滴水不漏。刚才每一个字、每一次抬眼,甚至是每一次呼吸,她都计算过,不能显得太冷,也不能太热,更不能多说一个字——

因为多说就会多错,沉默才是最有力的回答。

阮云琛攥着自己的冷静,像攥着一根随时会断的细绳,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

但她接下来还有另一场仗要打。

手指碰到了口袋里的硬邦邦的东西,阮云琛紧紧攥起了拳头。

冷静不是她的天性,更不是某种天生的优势。那是一场漫长的训练,是在看不见的压迫里一点一点磨出来的——从她杀死阮启明的那一天起,从她发现自己别无选择的那一刻起。

她以为“平静”是一种可以用来伪装的武器,能挡在她和这个世界之间,为淼淼挡住人们的目光,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空间。她做到了。多年来,她维持得很好。

但那不过是一层表皮,薄得连她自己都知道随时会裂开。

阮云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昏黄的路灯将它拉长,像是被路上的车流割裂成几段。

她从来不缺乏清醒——她清楚,假象的平静撑不了多久。宋祈的存在,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时时提醒着她,淼淼的生活不可能真正安稳,而她,也不可能真的脱身。

阮云琛不是没有怕过,怕被戳破的平静,怕那些藏得好好的秘密被翻出来,怕淼淼用讨厌和失望的目光看着她,怕邻居们对她们家投来的异样眼神。

但她更怕的是,这一切会以更加残酷的方式彻底摧毁她和淼淼。

她等了太久了。

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在此之前,宋祈牢牢掌控着所有的牌,而她手里没有半张可用的筹码。没有筹码的人,就只能活在恐惧里。

可现在不一样了。

或许警察真的在彻查这一直在做着灰色生意的“和安堂”,也或许没有。但赌徒不押赌注,又凭什么坐在赌桌上奢望翻盘?

阮云琛很清楚,宋祈让她收程一冉家的债,是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这不仅仅是工作,也不仅仅是敲打,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试探。宋祈在看她的底线,看她到底能承受多少,看她什么时候会撑不住。

而当他试探出一点裂缝,他一定会步步紧逼,直到把她彻底压垮。

她知道,这一次如果退缩,下一次宋祈会拿出更加锋利的刀,直接割断她所有的退路。

淼淼的病、她的平静生活,甚至是阮秋的存在,连那点脆弱的遮掩,都会被一层一层揭开,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宋祈的“麻烦缠身”是个机会——也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缝隙,但她必须抓住它。过了这一回,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有些时候,连退路都成了奢侈品,赌命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不能再等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