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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可鹊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一滞。
卧室内的书房无窗,此刻四方屋内,半点光不透。剥去视觉的可见,其他的感官清晰得越发可怕。
“你在我书房做什么?”
每个字音都染着男人的愠气。
沈可鹊脑子很快反应过来,梁白口中的“客房”其实是楚宴的卧室。难怪她非要自己拿上装着睡裙的盒子过来。
“我……”
她实属难言,总不能说是奉梁白之命来勾引他的吧。
沈可鹊换了一口气:“不、不知道这是你房间。”
书房于楚宴他们这类人而言,是绝对的私人领域,毕竟说不准牵扯一个商业帝国命脉的机要文件就藏匿在某个抽屉里。
正如沈青长也从不许她踏进他书房半步。她觉得对于楚宴工作狂的性子来说,贸然进他书房的严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可鹊大气不敢出。
下一秒楚宴抬步逼近,大手绕到她身后,毫不犹豫地打开整间屋子的灯。
眼前突然恢复光明,白得有些刺眼。沈可鹊下意识抬起手臂,虚虚地掩在身前,齿尖抵咬在下唇瓣。
“我、我什么都没动、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做。”
她不知道随着抬手的动作,两处山峦似是拨动了云雾,微微漾开;唇瓣浸了水光,红润得宛若当季樱桃。
沈可鹊没敢看楚宴,也不知道男人的眸子有过一瞬的黯光。
下一秒,背后传来清脆一响,房间重归黑暗。
“嗯,”男人的嗓音清朗沉转,“你应该也看不懂。”
沈可鹊:“……”
“抱歉,”楚宴又出声,“只是想确认下。”
而后他离开,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
整间屋子仍囵在黑暗中,楚宴没再开灯。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从书房里悄声溜了出来,点了床头的灯。
这才发现,她叠放好的衣服不翼而飞,熨平的被子上只留下了被压过的淡痕。她心叫不好,白皙的背大幅地裸.在外,被空调的冷风激栗,可沈可鹊却只觉郁热。
别无他法,沈可鹊只好踩上拖鞋,敲了敲浴室的门。
“楚宴……能不能把你的衬衫借我穿?”
未经允许,不擅碰别人的东西,沈可鹊一向讲礼节。
浴室的水花声一直流响,沈可鹊不确定楚宴有没有听见。正准备提高音再问一遍时,浴室门被拉开。
四目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织。
浴室暖黄的光从楚宴的身后泄出,将他的轮廓勾出梦幻的晕;乌黑的发丝沾水打湿,发尾的水珠沿着锋锐的下颌线一路潮湿,最终弥散在浴袍微敞的胸口。
沈可鹊大脑“嗡”地宛有惊雷炸开,几秒钟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能不能……”
楚宴从门后捞起一件全新睡袍,蒙在沈可鹊的脑袋上,将她的后半句话吞去。
浴室的门再次被紧关上,水声又淅沥起来。
沈可鹊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迅速穿上睡袍,紧环着自己。有了刚刚的两次,她丝毫不敢动,却心跳如擂鼓。
“我方便出来吗?”十几分钟后,楚宴的声音响起,沾了几分潮意。
沈可鹊点头,才后知觉楚宴看不见,又慌地应了声:“嗯。”
她几乎没有和异性这样“单独相处”的经验,尴尬的情绪已经将两颊彻底染红。眼神却还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楚宴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是行走的衣架;一身纯黑真丝睡衣,熨烫平整,在他身上也穿出了别般矜贵。
“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心虚时,就像面镜子似装不住事。
“知道。”
“裙子是……阿姨塞给我的。”
楚宴掀眸看她,像是在无声地分辨。
沈可鹊被他盯得发毛,又不打自招:“……虽然是我自己换上的,但真不是穿给你看的!”
楚宴唇线抿直,转过身,往书房走。
沈可鹊见状立马小碎步地跟上:“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套衣服呀,我这样出门不太好……”
楚宴向卧室门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你可以试试。”
见男人没有再开口的动势,沈可鹊只好硬着头皮到门边,手压在扶手上,却怎么都按不动。
被人从外面锁了。
沈可鹊紧咬着唇。怎么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套路……
“那怎么办,我的衣服……”
“估计被我妈叫人收走了。”楚宴桌上摊着文件,眼皮没抬,“门应该也是她做的。”
“佛家不是讲‘人人各有渡口,渡人各有各舟’嘛,阿姨怎么这样子。”
楚宴的书房她是不敢再踏足,她双臂环在胸前,脑袋歪着抵在拉门门沿,两只眼睛湿漉漉地看他。
手机挑了好时候地响起,是经纪人齐肃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指尖刚要滑动接听,沈可鹊感到身边的空气流动,气温蓦降。
沈可鹊僵着后脊,一寸寸地转过头,不明所以。男人眉间轻折,似是往下睨了个眼神。
“转语音。”
沈可鹊意识到什么,连捂上胸口,接通电话时,脸还是烧的。
“小沈总,忙啥呢,这么久才接。”
“我做什么还需要给你汇报?”沈可鹊一肚子窝火都转移到了齐肃身上,“然后你转手卖给我哥赚外快,是吧?”
“天地良心,我都改过自新了,沈总也……”
他声音一滞,换了话题。
“怎么没接视频?”齐肃知道沈可鹊和大多羞于视频通话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格外喜欢这种形式。
尤其是工作电话时,她总是对着前置摄像头欣赏自己的美貌,谈起事来总是又专心又溜号的。
沈可鹊心虚地往楚宴的方向乜了眼:“……不方便。”
“有事说事。”
“成嘞,”齐肃语调平铺,“和你对齐下下个月的工作计划。”
“Nébuleuse Corporelle那边又发来了新秀邀约。”
齐肃口中的Nébuleuse Corporelle,圈内人简称尤勒斯,是巴黎的一个高定服装品牌,将人体视为移动美术馆,以尖锐的笔触解构那些被文明成为“瑕疵”的肉身诗学。
沈可鹊一直欣赏他们的艺术表达,也期待合作。
“沈总那边这次没交代了,”齐肃声音发虚,唯诺地试探,“你现在怎么想?”
半年前,沈可鹊偶然得知尤勒斯其实早有合作之意,曾多次给她发来邀约,可都被沈青长暗中按下。沈可鹊不是没找他理论过,换来的只有一句,他这是在保护她。
沈青长态度强横,又比她多的是手腕,想操控一个品牌的选择太过容易。
自从她和楚宴的婚约敲定,沈可鹊就没见过沈青长了。
加班、开会、出差,他的借口总是很多,突然从她的人生轨迹中销声匿迹了般。在齐肃口中倏尔听到他对自己的事情不管不顾不过问,沈可鹊心里莫名地滑过一丝沮意。
“我……”沈可鹊咬了咬嘴唇,“再考虑下吧。”
“行,这周之内给我答复就来得及。”
齐肃没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什么异样,继续道:“除了这个,再就是Pli、之榛几个合作品牌的新品发布会。”
其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沈可鹊随便应个几声,全权让齐肃着手安排。
电话挂断,她的情绪更复杂了一些。
大脑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无意识地点开了和沈青长的对话框,内容仍停在两人吵架前。
沈可鹊将已经打好的【哥你最近怎么样】一一删去,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丢到一旁。
她抬眼看去,楚宴大概是在处理公务,手端平板,骨节分明的指头时不时地轻点几下,垂着眼睑,神色严肃认真。冷色调的光勾勒着他的眉眼深邃,更添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看起来就是不会为这种感性.事所困扰的理智,沈可鹊起了点心思。
凑到了楚宴那侧的床沿,她试探地出声:“……能问你个建议吗?”
没等楚宴有所反应,沈可鹊用最精炼的话语将自己的处境复述了一遍。
“你觉得我可以应下这个走秀吗?”
“你想去,且对方邀约,”楚宴眼皮未抬,面无表情却听完了全程,他的答案也显而易见,“有什么可纠结的?”
“我怕……我哥会不开心。”沈可鹊实话交代。
楚宴掀眸看她,语调慵懒:“为什么和我结婚?”
“……嗯?”
沈可鹊跟不上楚宴的思路。
“不是为了逃离你哥的掌控?”楚宴指腹一按,熄了平板的屏幕。
沈可鹊心尖一颤,坚信那天的争吵他在门外什么都听见了。
没了光束的庇佑,他眸子霎时暗却。沈可鹊正对着他的眼睛,被他摄人的眼神吓到,怔地点了点头。
他言语直白尖锐,却直扼要害。
楚宴起身,宽厚的大手圈住她的手腕,另只手覆在沈可鹊的腰侧,不由分说地压身下来,目光懒散地描摹了遍她全身。
“不只是这里。”
他抬手,微曲食指,指尖停顿在她心口上的几厘:“还有这里,也要逃离。”
心弦被他的动作紧牵,沈可鹊脑海深处炸开了一捧烟花。
唇间发干,头脑也混沌。她猜楚宴一定很擅长商业谈判,言如利刃直驱,攻人心理城池,眼如墨水覆云,不容置疑的压迫。
“你的事业,只用对自己负责。”
他抽身得利落。沈可鹊回神过来时,已只能望见他宽阔的背影。
被他的气息绕过,她半个身子都是酥麻的,脑海里不断回旋着他方才寥寥的几句,实打实地在理。
沈可鹊飞扑到床上将手机找回来,发给齐肃:【去!当然去!】
对面应该还在处理她的排期工作,回复得也快。两人一来一回地敲定细节,结束时已经二十多分钟过去了。
沈可鹊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想给楚宴报喜的话都到了嘴边。
这才注意到倚在门边的人不是楚宴。
沈可鹊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两眼瞪圆:“楚、楚澈,你你你怎么在这?”
楚澈不以为意,单手摇着钥匙环:“我哥叫我来开锁救人。”
“哦,”沈可鹊将睡袍笼得更紧,“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特意为了救你的,我听我哥的吩咐而已。”
楚澈耸了耸肩,从背后拎来个盒子:“我哥说把这个给你。”
“我哥又说,车子备好了,你换好衣服,我送你去车库。”
“我哥还说……”
“我知道了,”他话比她还密,“我哥说”的含量过高,听得她头疼,沈可鹊抬手打断,“我这就换。”
谁能想到和程绪在赛车场争得不可一世的小魔王,背地里是个兄控,她实在很想把这一段分享给程绪听。
“成。”
楚澈刚欲转身,又想到什么,转身过来,眉毛一挑:“你觉得我刚刚餐桌上,说的那几个笑话怎么样?”
放进段子里去开放麦讲,都会被观众追着打的程度。
沈可鹊在心里锐评,碍于对方刚救了她一把,话到了嘴边平添几分委婉。
“……好笑。”
Nébuleuse Corporelle、Pli、之榛等时尚品牌皆为本人亲自编造,无原型,勿考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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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