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第42章 我们回家

“叮。”

电梯门应声打开，停靠在11楼。

沈向瑜拉着一个大箱子走在前面，容奕拉着一个小行李箱跟在后面出了电梯。

在通知了爸妈之后，在家里过完初五，容奕翻了黄历才挑了初六下午，带着东西准备搬到这房子里来住。

老爸一开始还以为他们要一起住，表示强烈反对，直到听说是容奕单独入住，这才松了口风，在她离开家之前还一副严肃的表情，叮嘱她要保护好自己。

容奕听得想笑，她是27岁又不是17岁，再不找对象都要被好事者打包送去相亲了。

上回不就是被骗去了么。

然而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为了让老父亲放心，嘴上答应的还是很爽快的。

走到挂着“1103”牌子的门前，沈向瑜停住了脚步。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笑容满面地看着她：“这间就是了，请进吧。”

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立在门口，沈向瑜带她参观这套房子。

他一边介绍着，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活像个热络的房产中介：“左边那间是主卧，右边是客卧，哦另一个客卧拿来改成书房了……”

这房子的户型是个三室两厅，面积不小，入户过了玄关就是两端通透的客厅，配上颇有质感的灰色瓷砖，午后的阳光照进来，显得格外亮堂，看起来就让人心情舒畅。

他拉开主卧的房门：“这间比较大，还有独卫，你就住这吧？”

容奕点了点头。

她有两箱子的东西要搬进来，沈向瑜帮着容奕忙前忙后地折腾了半天，待到收拾齐整，也差不多到了要准备晚饭的时间。

沈向瑜关上空空如也的冰箱门，转过身冲她比了个二的手势：“咳咳，容小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容奕憋着笑：“请讲。”

“第一个选择，咱们俩出去吃；第二个选择，楼下有菜市场，咱俩去买菜回来做饭。”

“那当然是出去——买菜了，”她笑眯眯地说，“我可不能错过占沈大厨便宜的机会。”

沈向瑜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出发吧，顺便还可以去超市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下楼之前，他把手里的钥匙交给她：“这把钥匙以后就是你的了，谁也别想拿走。”

容奕看着他，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好。”

——在去退租之前，容奕把之前给他的那个钥匙拿了回去，一并交还给了房东阿姨。

房东阿姨问她：“你找到房子了没呀？实在不行的话我问问我朋友们有没有多余的房子租给你。”

她笑着说：“找到了。”

房东阿姨惊讶道：“这么快？那你可真是好运气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嗯，遇上他，是挺好运的。

/

超市和菜市场离小区不远，但容奕是第一次来，不太认路，沈向瑜牵着她的手带她去。

今天天气很暖和，容奕就只穿了件卡其色的羊绒外套在外面，一向怕冷的她连手套都没戴就出门了。

小区绿化做的不错，虽然刚经历了冬天，树都光秃秃的，不过可以预见，再过些日子开春了，这里会有多么好看。

走到半路上，沈向瑜突发奇想：“要不咱们在家涮火锅吃吧？”

“好呀。”

冬天和火锅最配了。

从所住的21号楼到小区大门，需要左拐右拐几个弯，好在走了这一路，她很快就记住了。

出了小区右拐，没多远就是一家大型超市。

还在春节假期里，超市里购物的人并不太多，两人在门口推了一辆购物车，慢慢悠悠走进去。

一进门先是些零食饮料类的东西，沈向瑜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容奕感觉自己最近其实对零食提不起什么兴趣。

包括尝试那些新出的款式和味道，都对她没什么吸引力。

她随手拿了包很久没吃过的奥利奥巧克力饼干，这是她喜欢很多年的口味，一个绝对不会踩雷的选择。

“唔，我其实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沈向瑜瞥见她手中奥利奥的包装袋，目光短暂地滞留一秒，然后点点头：“那就拿最爱吃的吧。”

容奕一转身，在货架上看见了低度数的水果味鸡尾酒，顺手拿了两瓶：“这个没什么度数，你也可以陪我喝一点。”

“好。”

超市里人不多，出现的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要么就是带着孩子的夫妻。

容奕走在前面一些，沈向瑜推着购物车缀在她旁边，像永不停歇的一个逗点。

她恍然，原来她和他，不知不觉间也成了这其中的一份子。

他们之间有着相识二十余载的熟稔，又有着相恋不过短短几十天的激情，这感觉矛盾却又和谐。

明明就像小时候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两个人争先恐后地指认对方喜欢的物品。

可是不一样的是，现在两个人对视时、手指相触时，心底的热会慢慢爬上脸颊。

两个人肩并肩，走得不紧不慢，容奕想，她很喜欢这种感觉，真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再慢一点。

逛到家居日用区，她抬眼扫到挂了满墙的男女拖鞋，拉住他的胳膊：“选一双吧？”

他眨眨眼：“容奕小姐，这是邀请我经常到家里做客的意思吗？”

她歪头看他，点点头：“是哦。”

他笑起来，揉乱了她的发，伸手指了其中一双，拿下来：“那我就要这双吧。”

鉴于吃火锅需要灵魂蘸料，两个人在粮油区买了一瓶二八酱，这个牌子的二八酱花生和麻酱的配比可谓是把握了精髓，两个人都很爱吃。

随后他们又去了冷冻区，买了些速冻的丸子蟹棒之类。

容奕问：“我们不买羊肉片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冷冻柜里不知道切出来多久的羊肉片，摇摇头：“一会我们去旁边的菜市场，那里面有卖现切的，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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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你一踏进去，看见鲜亮的水果嫩绿的蔬菜，闻见水产区的味道，各种感官被密集的信息挤得快要爆炸。

牵着心爱的人的手，身处这种环境，却往往在这时感觉到，这才是生活。

他知道她吃火锅爱涮什么，开锅先下娃娃菜，羊肉要吃最嫩的……

沈向瑜带着她逛了小半圈，最后停在了某个摊前面，容奕明白他是挑了一家看起来最新鲜的菜摊，但她并不太懂这些，所以跟在他旁边看着。

面前的娃娃菜一个个看着都水灵灵的，她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但沈向瑜却能从中挑出几个“紧实”的出来，轻轻放进她两手之间张着的塑料袋里。

看见他拿了一把油麦菜，她才想起来他挺爱吃这个的，有些赧然，暗暗想一定要多记一些他爱吃的东西。

在买东西的时候，沈向瑜小声跟她讲着要挑什么样的，娃娃菜要挑紧实手感重的，长得弯的辣椒会更辣，深绿色的香菜更好吃……

哪怕他说的这些，她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她好喜欢他认真的样子。

要不要吃草莓？这个季节东北的大草莓又甜又香；这个砂糖橘也不错，我给你剥一个你先尝尝甜不甜……

他会一直想着她爱吃的东西，会从堆积如山的蔬果里面精挑细选出最好的那几个。

开口问价的时候，他一开始会有些腼腆，但也会鼓起勇气小小地砍价，成功后又不动声色地冲她偷偷眨眼睛，面上是得意的笑。

像极了学生时代两个人在一起讨论题目。

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为了某道附加的物理实验题，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老师在课上公布答案后，容奕才发现自己的方法会有误差，那时沈向瑜隔着几排人，转头看她，得意地笑。

后来？

后来她再也没看到过他那么神采飞扬的样子。

直到和他重逢，她才在他身上发现旧日少年的影子，而她也终于拾起了心动的感觉。

分离时，他们都从身上剥离了最刻骨铭心的一部分。

而如今终于交还给了彼此。

……

和喜欢的人一起逛菜市场，怎么不能说是一种浪漫呢。

那些生活里的柴米油盐，本是琐碎无趣的事情，因为他，都变得不再稀松平常。

挑了几根翠绿的大葱，质地绵密的香菇，又买了些金针菇之类的小菜和一些香料，沈向瑜抢先付了钱，冲她眨眨眼。

“这可是乔迁宴，就让我请你吃吧。”

然后他拉着她，直奔卖牛羊肉的店。

店门口的牌子上写着清真两个字，按理来说这种店里的肉味道都会很不错。

这家的羊肉片都是现切的，付过钱，店主拿着羊肉到机器前面，把肉放进去操作机器，切片的声音听起来很解压。

店主把切好的羊肉片套上袋子交给他们，沈向瑜接过来，然后牵起她的手，笑着说：“走吧，我们回家。”

她也笑着，一字一句重复。

嗯，我们回家。

出了菜市场，橘黄色的余晖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的天空。

容奕声称自己已经记住了回楼栋的路线，要在前面领着他走，他也乐得听她指挥，美滋滋地跟上去。

她走在前面，拎着比较轻的几个袋子，沈向瑜则在后面，单手拎着两个看起来就沉甸甸的大袋子，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腕。

刷开小区的门禁往里走，沈向瑜忽然开口：“其实这样的场景，我幻想过很多次。”

容奕笑了：“这样的场景是什么样的？”

他有些羞赧地开口：“就是，和你一起，我们像今天这样，一起去逛超市，去菜市场。

我们讨论想吃的菜，买我们要用的东西，然后手拉着手，在夕阳下一起走回家。”

容奕俏皮地笑了一下，而后踮起脚尖，在他脸颊飞快地啄吻了一下。

“那你肯定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吧？”

因为这个偷袭一般的轻吻，幻想和现实在此刻合二为一。他呆呆地愣在原地，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容奕早就迈出几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冲他喊道：

“沈向瑜你傻不傻，快追上来，我们回家吃火锅啦！”

他这才回过神来，带着大大的笑容，冲不远处那个对他笑得明媚的姑娘跑去，重新拉住了她的手。

这一刻，他想：

和幻想不一样，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幸福。

/

流理台水池前，水龙头哗哗作响。

容奕负责洗一会要下锅的菜，沈向瑜穿上了暖和的新拖鞋，在一旁调制麻酱和锅底。

他今天做的是燕城传统风味的清汤羊肉涮锅，调料用的极少，但胜在能最大限度保留食材的原汁原味。

一大锅加了少许调料的清汤，葱段姜片托底，枸杞红枣点缀，最后放入海米提味。

二人把要拿去涮的菜和肉装进碟子里端到餐厅的桌子上，沈向瑜从厨房底下的柜子里搬出一个电磁炉，擦拭干净后把它放在小方桌的正中央。

插上电源，轻轻一按按钮，没过多久一锅汤就开始从锅底下面冒出微小的气泡。

在等待火锅开锅的时候，沈向瑜和容奕分别按照自己的喜好配制了小料，依然是一碗清清淡淡，一碗红红火火。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相似之处，那就只能是……这两碗酱料里都放了很多香菜。

他们两个人都无法抵抗一把散发着鲜嫩香气的香菜。

吃到一半，容奕去把超市购物袋拎了过来，从里面拿出那两瓶果味鸡尾酒：“喝一点？”

他没有要那一大瓶，只是往自己杯子里斟了薄薄一层：“我喝一点就好，一会要开车。”

度数这么低的酒，大概也能壮怂人胆，容奕忍不住问：“你还记得我们同学聚会，你替我喝了酒的那次吗？”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杯的外壁：“嗯，记得。”

“那么凉的酒，你一口全喝了，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沈向瑜挑眉，试图转移话题：“我当时帅不帅？还有……你这么关心我？”

容奕却不躲不闪地接道：“嗯，你替我挡酒的样子很帅，但是，沈向瑜，我很担心你。”

谁又能抵挡这样的直球呢。

他轻咳一声，脸红了：“其实刚回去的时候有一点吧，但是睡一觉起来就没什么事了。”

容奕认真地说：“以后……以后不要做让我担心你的事了。”

他失笑：“好。”

羊肉鲜香，蔬菜可口，这一顿火锅吃得容奕实在是心满意足。

/

收拾好厨房，两人休息了一会，沈向瑜起身：“我该走了。”

“那……我送送你。”

在楼下，他发动车子，降下车窗看向窗外的她：“怎么这表情，舍不得我？”

她承认：“可能是有点。”

入夜后，小区里很安静，沈向瑜冲她勾勾手指：“过来。”

她从他的表情里发觉出了一丝深意，却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走了过去。

他偏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亲一口再走。”

她把碎发挽到耳后，低头靠近，无限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可吻落在的位置，却并非他的侧脸。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对准那微微弯着的双唇，亲了下去。

沈向瑜先是一惊，而后才反应过来，手伸出车窗，紧紧扣在她脑后，加深了这个她本打算浅尝辄止的吻。

再度抬起头时，容奕看见他眼里，浓得化不开似的柔情。

他回望着她，弯着眼睛轻轻哼唱起来，声音温柔，又掺着些情动后微微的哑：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

直至一首歌唱完，汽车亮着暖色的尾灯，消失在她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