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第40章 失控

一边吃着饺子，电视里传来新年倒计时的声音：“观众朋友们，让我们一起倒数，迎接新的春天吧。”

“五、四、三、二、一，过年好——”

此刻坐在家里，满屋红色点缀，再加上窗外零星几声烟花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偷着放的，那些她最在意的人都在身边，容奕感觉今年的年味还挺浓。

两个小辈与家长一辈互道了祝贺，程璐居然神奇地从背后摸出两个红包：“一个包里只装了一张意思意思，虽然是大人了也可以讨个好彩头嘛。”

容奕捏着红包控诉道：“妈你果然更爱他，小瑜来了才发红包，前几年我都没有，你说我都工作了就不要压岁钱了。”

程璐笑着点她脑门：“你这孩子，真是个人精，以后你带小瑜一块来，每年都有好不好？”

看着这一幕，沈向瑜感觉那点白酒的后劲上来了。

他恍惚中竟生出儿时才会有的错觉——

一种已经和他们成为一家人的感觉。

家里人少，打记事起好像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一起其乐融融地过年。

思及此处，他突然有些惦念独自一人在家的小姨，还有身在医院的母亲，便拿起手机示意要离席去打个电话。

见他走开，容奕才终于找到机会：“爸，你那会叫小瑜去书房说什么了？”

容暄轻哼一声：“怎么，丫头，怕老爸为难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他未来打算什么的。”

按老爸这性格，估计也问了点之前那些什么家庭培养人的问题吧。

不过这也怪不得老爸，资深教授在大学里什么狂蜂浪蝶没见过，何况当父母的总要优先替自己孩子考虑，老爸这也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只是老爸不是她，她也不可能把沈向瑜对她的那些好在父母面前如数家珍，他们自然也就无从得知她对沈向瑜的信赖源于何处。

因为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她本来已经不相信自己能开始一段爱情，心里似乎已经不会再有春天的到来。

但他是一阵唤醒春天的风。

——此刻，那阵风背对着客厅，正远远站在厨房的阳台上，拿着手机讲电话。

容奕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站在后面静静瞧着他。

“……嗯好，小姨明天我去看你，你也早点休息，拜拜。”

挂了电话，沈向瑜把手机按灭放进口袋。

转身刚想离开，撞进他视线的，却是穿一身简单休闲装，倚在阳台门边注视着他的容奕。

他略微有点惊讶，眼睛都亮了一下：“什么时候来的？”

她笑了笑：“就刚才。”

你挂电话的上一刻。

“明天要去小姨家吗？”

“嗯，不然她又要一个人在家了。”

外面不知道哪个傻大胆还在放烟花，容奕看着窗外说道：“刚才我爸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向瑜也学她，偏头看向烟花。

他背靠着窗户，或许是因为有点醉意，眼神里带着点倦懒，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跳动的光点：

“叔叔没说什么让人不舒服的话，而且我都能理解的，他是怕你受委屈。”

说罢，他抬手，动作自然地顺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吧，回去了。”

有些话，你真的毫不在意吗？

容奕跟在他身后，很想问。

/

零点一过，守岁的任务就完成了。

虽然说对当代年轻人来说熬夜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一天的忙活下来竟然让人生出几分倦意。

又小坐了一会，二人决定启程回家，让容父容母早点休息。

鉴于沈向瑜是开车来的，而且晚上喝了点酒，容奕便开了他的车，打算先把他送回去自己再回来，明天叫他去旭日里“提车”。

等车开到沈向瑜家楼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点酒精的作用，容奕发现他靠在副驾驶头枕上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

睡着了？

借着小区楼栋门前的路灯亮光，她得以看清，他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梁以及……看起来就很好亲的嘴唇。

她看着他安静的面容，低声喃喃自语：“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那些话。”

没人回答。

知道他已经睡着了，她侧过身靠在椅背上，静静凝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不会太好受，总是这样一个人忍着，什么也不说。”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其实……”

她声音很轻。

本以为他睡得很熟。

哪知当她这句话说完，本该熟睡的那人蓦然睁开了眼看向她。

他眼底亮得吓人，像黑夜里蓦然发现猎物的一头狼：“其实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你……不是睡着了吗？”

沈向瑜轻笑了一声：“没完全睡着，有点迷糊。”

容奕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把那一切都告诉他。

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单相思了那么多年，他从来不是她可有可无的选择项。

容奕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叙述道：“其实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比你想象的要早，甚至那时我都没意识到，那种感觉就是喜欢。”

静默了一会，他才开口，声音有些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上次没有说，大一那年，我和林宇承不欢而散的那天晚上，我梦到你了。醒了以后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

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沈向瑜一下子解开安全带，把她推正到驾驶座上，虚虚握着她手腕倾身过来吻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失控的样子。

不同于他往日温柔缱绻的吻，这个吻带了点醇厚的酒香味道，两个人气息全是乱的，可以说是亲得毫无章法。

他像一个刚刚学会呼吸的人，强势地掠夺着她唇齿间的氧气，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捏紧了他的手，他才放开她。

平息下来，容奕看见他的脸好红好红，血色从脖子一路延伸到耳根，她的脸也是热热的，想来现在她也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

容奕小声嘟囔着：“沈向瑜，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

他别过头，不去看她。

她感觉车里好闷，想去够按键开窗户。

沈向瑜似乎是会错意，以为她要下车，一下子就慌了，抓住她的手臂，飞快地伸手按下驾驶门上的按键。

只听得“咔哒”一声，整车落锁。

“……能不能，不要走。”

随后，一个绵长的吻落下来，半是讨好半是祈求。

容奕心里哭笑不得，却还是微微仰起头来迎合他，伸手捋一捋他的发尾，他就像个被人顺毛的小狗一样，变得又乖又温柔。

两人交换了一段深长的呼吸，她感觉自己几乎也要醉在这个吻里了。

她看向他，那人眼里的温柔似乎能掐出水来。

他轻轻把她几缕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圆润的耳廓和悬挂的金属质流苏耳坠。

老人都说大耳垂有福气，她的耳垂很大很饱满。

而他耳垂上几乎没什么肉，或许这种说法不是没有道理，他没有什么福气，她却成了他最大的福气。

他眼睛一瞬也不错地看着她，似乎想把这一刻她的样子描摹下来刻进心里。

先前她那一番话的冲击力太大，把他几乎变成了一个傻子，等这会儿冷静下来，却又觉得好笑又好气。

“以前为什么不敢说，我要是没有迷糊这一会儿，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了？”

容奕闭了闭眼：“不是……怪我那会太迟钝，我们错过的那么多年太可惜也太遗憾了。我不想坏你心情，所以一直没找到机会。”

沈向瑜垂下眼睫：“本来也是我不好，没留给你缓冲的时间，还走得那么突然。

……医生说那个手术风险很大，我那个时候突然跟你表白，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我死在手术台上，至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这一生也没有遗憾了。”

而他说到一半忽然笑了，扣住她的手指：“但，没关系，现在我们都不会再有遗憾了。”

她笑着回握他的手：“嗯。”

是我们，填补了彼此年少的缺憾。

他看着她：“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梦到你了。”

有人说，梦到一个人就说明你们都在慢慢遗忘彼此。

——那如果，是两个人同时梦到对方呢？

因为念念不忘，所以必有回响。

两个人静静坐了一瞬，谁也没说话。

沈向瑜突然把车锁解开，推门下车，语气有点生硬：“早点回家吧，路上慢点。”

她十分郁闷，这家伙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吧，现在氛围这么好，怎么突然要走？

但他既然要走，再挽留就显得不太矜持，于是容奕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可以喝点蜂蜜水，明天记得来我小区开车啊。”

“好，晚安。”

/

容奕把车停在楼下，回到家，本来准备睡觉的，但是越想越不对劲，一骨碌爬起来发微信轰炸她的姐妹群。

Easyyyy：@米唐米唐@乐意昂梁，你们睡了吗

米唐米唐：睡了

乐意昂梁： 1

Easyyyy：……

Easyyyy：有情感问题咨询你们

乐意昂梁：醒了

米唐米唐： 1

容奕看着这俩不靠谱的闺蜜不由得嘴角一抽，然而还是继续发了条语音道：

“呃，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今天晚上开车送喝酒的男朋友回家，和她男朋友坦白自己早就喜欢他的事情。

中间省略一些过程，总之两个人在车里亲完，明明气氛很好的，她男朋友突然就要走，还叫她也回家，这是为什么啊？”

乐意昂梁：沈向瑜是不是不行？

米唐米唐：我也觉得

Easyyyy：我也没说那个朋友是我啊，你们为什么开始说沈向瑜了？

乐意昂梁：还能有谁，你这种话骗骗姐们就得了，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Easyyyy：好吧就是我

Easyyyy：所以你们为什么说沈向瑜不行啊

米唐米唐：要是我和我老公在你们那个场景下……呃我只能说我第二天可能起不来床

乐意昂梁：同意

乐意昂梁：你连你早就喜欢他这事都说了，这种情况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啊

米唐米唐：他这样的话不是太能忍就是不行，但我比较偏向后一种可能性

乐意昂梁：我也是

米唐米唐：让我们一起为容奕小姐未来的□□生活默哀

乐意昂梁：[点蜡][点蜡]

容奕扔开手机，一头扎进枕头里。

这两个老司机，趁她不注意居然偷偷开车上高速！！

闷了一会，她把自己翻了个面，躺在床上，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沈向瑜应该不至于不行吧……

想起他叫她回家时候那有些生硬不自然的语气，容奕忽然福至心灵，难道这人其实是只忍者神龟？！

估计又是怕吓到她吧。

她又翻了个身，侧躺着，刚被他亲吻过的嘴唇好像还在发热。

睡着的前一秒。

还在想，他怎么这么傻，又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