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 第39章 过年好

今年过年算比较早的，继续上了约一个星期的班就放春节假了。

之前爸妈说想让沈向瑜过年来家里吃顿饭，沈向瑜回家知会了小姨，年三十来容奕家吃年夜饭。

时间弹指而过，除夕那天下午容奕本来想去接他，沈向瑜坚持说自己可以开车来，她也就由他去了。

等待向来是一件令人焦灼的事情，容奕一会在厨房帮爸妈准备年夜饭的食材，一会在客厅里踱步，最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点亮一下手机屏幕。

好在没过多久家门就被轻轻敲响了，比他和她预定的还要早到一些。

容奕赶紧跑过去开门。

只见门外的人围着一条厚厚的驼色围巾，半张脸都遮在里面，两只手上都各提着一大堆东西。

容奕向前迈一步，伸手把他围巾拉下来，露出他精致的下半张脸来。

那人在围巾后面给她藏了一个稚气的笑容。

她也看笑了，把他扯进屋里：“站那傻乐什么，外面那么冷，快进来。”

容暄和程璐闻声从厨房里迎了出来，沈向瑜看见二人，不等他们开口，率先问候道：“容叔程姨，过年好。”

程璐乍一看见他，只觉得有些恍惚，当年的小少年一晃长得这么高，语气有些感慨：“真快啊，这么多年不见，小瑜都长这么高啦。”

不同于程璐的热情，容暄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嗯，小伙子够精神的，怎么提了这么多东西？楼道风凉，快进来坐吧。”

沈向瑜一边笑一边往屋里走，在鞋架前面换了一双容父的旧拖鞋：“也没买什么东西，给你们的一点心意。”

“那个红盒子里是给容叔买的茶叶，您不是特别爱喝宜临省出产的宁山春雪吗，我特意托了在那儿的同学带回来的。”

“哦，那个蓝袋子里是给程姨买的美容仪和护颈仪，我记得程姨以前颈椎就不好，这几年还有犯吗……”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买的几样东西，容暄本来严肃的面容有所缓和。

程璐更是喜笑颜开：“这孩子，真是会买东西，还记得我和你容叔的喜好呢。”

一边说，还不忘给容暄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差不多得了别难为人家孩子了。

容暄轻咳了一声：“那个，小瑾，把我刚烧开的那壶水拿来，就泡小瑜带的那盒宁山春雪。”

沈向瑜笑了：“容叔，我帮您。”

容奕应下，知道老爸这是要泡茶了，赶快将厨房水吧处的烧水壶拿到茶几上。

她家这老高级知识分子比较有雅趣，在家没事就爱琢磨点清雅的爱好，泡茶就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老容也曾想教她泡茶，奈何她皮薄肉嫩，一碰滚烫的茶碗就哆嗦，终是在老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放弃了。

不过容暄偶然发现沈向瑜不怕烫，倒是个可塑之才，于是他成功把茶艺传授给了小时候的沈向瑜，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记得多少。

泡茶所用的一应物件早已备齐排开，老容拎起水壶淋一遍茶壶，温壶完毕，沈向瑜帮着他烫杯、投茶……一系列工序完毕，又抢先把沏好的茶斟进面前几个茶碗里。

容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容奕感觉老爸的脸庞氤氲在雾气里，显得表情温和了不少。

“嗯，茶选得不错。没想到小时候教你的还记得啊？”

沈向瑜笑道：“您教得好嘛，沏茶这手艺我也挺感兴趣的，大学的时候我还报过学校的茶艺选修课呢。”

“说起这个，我听小瑾说你大学是在江大学的天文学？王牌专业，挺好。”

……

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容奕觉得无聊，打开电视，是春晚开始前的一些街头采访。

“容叔，今天晚上吃什么啊，我一会帮您炒两个菜吧？”

容暄瞥了一眼客厅挂钟：“也是时候该做饭了。你要是可以的话，就做一个葱烧海参和京酱肉丝。然后我烧条鲤鱼，再看着做点别的，晚上还得包饺子呢。”

“行，没问题。”

他语气轻松应下，听起来像吩咐他炒个鸡蛋一样简单。

进厨房之前容奕单独拦下他：“做不了你别硬来，我爸他……”

虽然她知道他颇有些厨艺，也知道老爸估计是想考验他一下，但也害怕他为了证明自己反而弄巧成拙出什么岔子。

沈向瑜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道：“我对我的技术还是很有自信的，你呀，就等着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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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奕在沙发上自然是坐不住的，看到记者采访路人过年回家年夜饭都吃什么的片段，她终于忍不住，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程璐手心里攥着一把瓜子，淡定地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唔，有点渴了，小瑾你去厨房帮妈倒点水来。”

“得令！”

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正想去厨房看看情况。

厨房里香气扑鼻，两人站在灶台前面各执一锅，一个人在煎鱼一个人在炒肉，比赛似的炫技，颠勺的动作看得人眼花缭乱，好不热闹。

容暄先发现了鬼鬼祟祟的容奕：“小瑾啊，你来干嘛？”

“我妈想喝水，我帮她倒点，哈哈。”

她偷偷给沈向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溜出了厨房。

把水递给老妈，程璐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怎么样？”

“感觉厨艺不输我爸。”

程璐笑了：“我还愁你做饭不好以后怎么办呢，这下不用担心了。”

容奕脸红：“妈你说的什么呀……”

众人添柴火焰高，今天家里做饭的速度出奇地快，不多时候，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端了上来。

沈向瑜的确没骗她，如果不说她还以为这一桌菜全是老爸做的——

容暄老同志是个知识分子，也是知食分子，做饭的水平不说超越米其林三星吧，至少也有大饭店掌勺的水准。

沈向瑜这两道菜做的尤为可口，容暄尝了几口也表示称赞：“不错，有我一半的水平。”

刚说完，然后又夹了几筷子海参。

容奕在心里都快笑疯了，口是心非的老爸呀。

老爸却忽然话锋一转：“噢，你看我都忘了，上次容奕回家看我还给我带了瓶茅台，我还没喝呢，拿过来一起喝点怎么样？”

她皱了皱眉：“爸，他开车来的，而且他胃不好不能喝酒。”

“没事，”沈向瑜微笑着打断道，“我现在好很多了，喝一点没问题的……一会回家你可以送我吗？”

容奕无奈，点了点头：“行吧，我不爱喝白的，那我就不喝了，一会当司机。”

于是容暄给他斟了一小杯酒，她心惊胆战地看着沈向瑜仰起头喝了一小口，他脸上表情有一瞬的变化，却很快变回平静的样子。

容暄很是满意，给自己也倒了半杯：“白酒度数高，少喝一点就行。”

几人快吃完饭的时候，春晚也开播了。

容奕家里已经很多年不看中央台改看本地地方台春晚了，今年也不例外，燕城电视台的春晚还是很有看头的，语言类节目也很丰富。

收拾好餐桌，容暄把沈向瑜叫到书房里：“小瑜，你过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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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暄坐在了书桌后面背靠书架的椅子上，用眼神示意沈向瑜坐在对面。

“坐。”

虽然从小来过容家很多次，但沈向瑜也是第一次进到容暄的书房里。

房间里面摆设古色古香，一关上门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给人一种隔绝尘世之感。

容暄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轻人：“既然今天小瑜你来家里，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嗯，容叔您说吧，我都听着。”

“我知道你跨考了犯罪心理学的研究生，以后就业什么打算呢？小瑾现在工作挺稳定的，我私心还是比较希望她可以留在燕城陪着我们。”

“实不相瞒，我当时没有选择继续在本专业深造是为了调查我爸的事，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以内就能解决。”

“至于就业问题您不用担心，我本科的教授和国科大的一位教授会给我推荐信。

等研究生毕业我可以报考国科大的博士学位，以后留校任教或者是去燕城的科研机构工作都可以。”

容暄推了推眼镜：“你的意思是要留在这儿吗？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在燕城所以才跑去江城上的大学。”

沈向瑜抿了抿唇：“那个时候确实是……不太想继续待在燕城了。”

“我记得刚高考完小瑾谈了个男朋友，是因为这个你才想走吧。在上学的时候，你就喜欢小瑾了对吗？”

他红了脸：“算是这样吧，叔叔您……”

容暄笑了起来：“叔叔也是过来人，又不傻，是小瑾这孩子，太迟钝了。”

但紧接着容暄又话锋一转：“但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也没想过回来找小瑾呢？”

沈向瑜略沉吟了一会：“……其实是我和她有一点误会，我一直以为她不愿意看见我，所以我不敢回来。”

“您可能会觉得我有点胆小，但是为了小瑾……我做什么都愿意，真的，您相信我。”

“不瞒您说，当年政府发给我们家的抚恤金很多，正赶上燕城那阵房价低，小姨就在雁海区买了一套房子，现在那块儿已经翻了好几番了……

房子在我成年之后就过户到我名下来了，年后我正考虑找个时间，把房产证改成小瑾的名字……”

容暄摇摇头，无奈笑道：“怎么这就说起这些，你这孩子，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信不过你么。”

“你们现在只不过是谈恋爱，等再过上一两年总要谈婚论嫁的，提前了解一下你的规划才行，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不愿意让女儿受苦的。

你的家庭情况我了解，也心疼你，但是一个人成长的环境往往会影响他的性情。婚姻不是儿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所以我必须认真考虑，孩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向瑜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嗯，容叔，我明白。我会让您放心把她交给我的。”

……

容奕和程璐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谈了些什么，在沙发上坐着连相声都有点看不进去。总之过了很久等他俩出来，也差不多到了该包饺子的时候。

看两个人面色如常，容奕这才放下点心来。

于是四个人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就开始包饺子，小品演得很有意思，包着包着大家就笑起来。

三十晚上这顿饺子不光是要今天吃，还要剩下一些留到大年初一吃。饺子是素馅的韭菜鸡蛋，寓意着新的一年素素净净。

容暄有老同学是在银行系统工作的，容奕还小的时候，有一年容暄在他那里换到了很多全新的硬币，于是家里就开始有了过年往饺子里放硬币的习俗。

那些硬币平时家里不会花，都是留着过年的时候往饺子里放一两个，吃到硬币的人寓意着会有好运气。

但实际上每次硬币都会出现在容奕碗里。

这次也不例外。

当大家包完饺子，沈向瑜和程璐一起去煮饺子。

一大锅饺子装在四个碟子里，分别摆在每个人面前，容奕拿起筷子，看见自己夹起的第一个饺子里就隐隐露出一段圆弧形的轮廓。

她心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小时候是在爸妈的各种刻意为之下她吃到藏着硬币的饺子，而她一开始不懂，后来懂了，还是会装作惊喜的样子吃掉。

而现在，这个家里刻意想让她讨个好彩头的人又多出了一个沈向瑜。

容奕一时感慨万千，却也什么都没说，从饺子的尖尖角处咬下一口，露出里面的半个硬币，冲着大家笑了起来，明明是在笑，眼角却感觉有点湿湿的。

“我吃到硬币啦。”

餐桌上的三个人同时笑眯眯地看她。

这一刻，幸福两个字才有了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