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台上从嘈杂的议论转而变成欢呼,最后断断续续传出来一阵阵“凌云”二字的尖叫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宋知寒的名字,只隐约知道他代表的是凌云。
重温这场面,凌冰舞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当时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罗绪拿下全国第一时,冰舞激动得跟个粉丝一样欢呼雀跃。是云朔是最先冷静下来,拍了拍冰舞的肩膀让她矜持点。
哪怕所有的媒体都包络在冠军周围,自己只能默默无声地坐在旁边。
罗绪在面对采访时对凌云的一切只字不提。
直到那一刻冰舞都没有想到会发生后面的事,还兴高采烈地去打听更多训练资源,为了配置更好的装备不惜砸锅卖铁,结果比赛结束后就找不到罗绪人,而冰舞还单纯想着他可能只是贪玩想放松。
半个月后,她被现实的冷水彻底浇醒。
起初收到的只有一张张解约书,之后罗绪加入飙林的消息几度辗转到她耳朵里,冰舞才知道自己是被蒙在鼓里最久的。
后来陆陆续续,网上出现了很多针对凌云的恶性言论。
至于这些漫骂声的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可惜了本该还有救的好苗子。”云朔担心冰舞对罗绪念念不忘,说的含蓄了点。
没成想一向冷静如山对谁都好到没脾气的冰舞,第一次把荣誉室里所有关于罗绪的奖杯奖状都砸个粉碎。
这之前她对每一个都视若珍宝,比罗绪本人还看重。
歇斯底里的怒气也直截了当地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太叫我恶心了。”
从此二人同仇敌忾。
尽管滑雪队举步维艰,但留下的人都一致觉得,既然上天还没把凌云逼到覆灭,那就还意味着一定会有绝处逢生的那一天。
凌冰舞看到宋知寒滑雪的那一天,不,甚至是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心中冥冥的,有一种希望的星火擦肩而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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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冰舞在看台想的入神,猛地被眼前的人影敲醒。
是宋知寒。
刚刚从雪道下来后,就被云朔眼疾手快地接回来,以免被过度关注。
从云朔的眼神中,冰舞就已经知道他要把宋知寒当成重点培养对象。
刀,还是要藏在暗处。
“刚刚云教练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动作要领记住了?下次知道怎么做了?”冰舞像和尚念经倒珠子般问起来。
宋知寒听了几个字就不耐烦地掏起了耳朵。
等冰舞一大堆道理讲完,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单纯地看她:“你说好带我吃饭呢?”
冰舞瞳孔地震,气到胃疼,合着自己苦口婆心问了一大堆他就只记得吃饭。
云朔在一旁淡淡地笑,在耳边小声地对冰舞传授“经验”:“有的时候奖励也很重要。”他平日哄妹妹次数多了,对于小孩的性格和心情的拿捏是有自信的。
“我这就回去把训练场收拾出来,后天就开始训练!”云朔收拾好雪具,回头对原地的两人说,“祝二位有个愉快的用餐体验!”
冰舞反应过来时云朔已经走的没影了。旁边独剩一个随时会撒野拆家的鬼人精,还嚣张地吐舌头宣言:“骗人是要天打雷劈的。”
凌冰舞有种想要拎着头发把他提起来的冲动,奈何自己没他高。
但她虽然心里吐槽,可动作还是很诚实,立马在手机上浏览米其林奢华自助。
云麓天水。
凌冰舞的上下滑动的手指停在这个界面。
她已经很多年没去过这家餐厅了,这是第一次弟弟宋茴带自己在名流贵胄前露面的地方。
冰舞沉默许久,点了进去。
一行显眼的文字缓缓出现在眼前:
您的钻石会员已过期。
最底端“预定”按钮是冰冷的灰色。
连软件都知道自己已经不在这个圈子许久。
凌冰舞陷入了回忆。
以前在宋家自己也曾是多年被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山珍海味跟喝水似的。
自从搬出宋家的别墅,冰舞手头也没有以前那么宽裕,最近的开销让她有点捉襟见肘。
宋茴在她走之前给了她一张黑卡,时不时还往里面打点钱,照理说里面应该有一笔不小的资金。但冰舞自始至终没动过里面的一分,只知道密码是自己生日。
她看了眼一旁“嗷嗷待哺”的“宋小狼”,翻来覆去在包底找到了这张卡,这是冰舞第一次把它拿出来。
原因是这不仅是一张卡,更是宋家千金的象征。
凌冰舞带着宋知寒到云麓天水楼下,门口的两个着装精致的门迎照常性地上前“检查证件”。
只有持特殊邀请函的高级客户和名流圈上层人物才能上顶楼用餐。
宋知寒不知天高地厚地冲在前面,撞到了前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两人的着装天差地别,宋知寒像是刚从农村的烧锅里爬了一圈回来。几个保安自然去拦他,而且态度更强烈。
宋知寒感觉不爽只会一通乱叫,城市人的对话和潜规则一概不知,自然只能哑巴亏。
凌冰舞正要上前解释,顿觉一股不友好的目光,转身,注视。
居然是罗绪。
进了飙林后他更加肆无忌惮,整个人变得奢靡无度,西装很贵,但罗绪的肩膀窄,训练次数屈指可数,肌肉都快萎缩没了,根本撑不起来,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凌冰舞,这里好像不是你能吃得起的地方吧。”罗绪用一种高高在上又欠揍的语气说话。
冰舞说:“怎么,餐厅你家开的?那你怎么不进去吃?”
单凭罗绪自己,别说吃饭了,连进都进不去,之所以敢站这还阴阳怪气地说话,还不是靠哄着自己的“金主富婆大小姐”。
只不过今天云麓天水临时收到通知要接待贵客,他的“长期饭票”女友跟父亲软磨硬泡也没辙,倒是罗绪自己还傻傻地跑过来,结果自然是扑空。
之前他还跟身边的狐朋狗友牛皮吹上天,夸下海口的照片红酒也成了泡影。所以刚刚在着急上火地跟门迎理论,甚至搬出自己是全国滑雪第一名这事。
可惜人家根本不买账。
然后就是突然撞见冰舞和宋知寒,不由分说把自己的怒气全撒她身上了。
“你要是求我,我可以考虑赏你一点剩菜。”罗绪贼心不死,用一股色色的眼神看着她。
创办滑雪队后冰舞一直对他们热情又严格,像个霹雳的小太阳,但她的长相却倒有一种玫瑰的冷艳,勾人心魂。
她之前在宋家可实实在在是个明艳清透的小公主。
正因如此,罗绪对她也经常有不轨的想法,只是每次都被她化解。冰舞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队内荣誉隐忍至今。
罗绪离队,他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凌冰舞不想多废话,掏出黑卡的时候,俩门迎的脸色跟刷了油漆似的。
一个像是新来的嫩小伙,估计工作到现在也没见到几张持有这东西的人,但是一时半会叫不上来名字,手忙脚乱。
一个看上去有点年龄的积淀,有着一嘴俄罗斯人的络腮胡,反复打量着冰舞的样貌,半响才开口:
“您是宋家大小姐,宋芸?”
冰舞点点头。
她已经好久没听过别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
“是的,今晚我和我朋友在这吃饭,麻烦您安排一下了。”冰舞说话不卑不亢又彬彬有礼,跟刚刚居高临下鼻孔朝天但内心腐烂的“伪公子”完全不是一个态度。
随后指了指在一旁“拆花”的宋知寒。
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冰舞冷不丁颤抖了几秒。
满丛的朱丽叶玫瑰被他毁灭地惨不忍睹。
“宋知寒!”冰舞好脾气的形象保持不了一点。
宋知寒闻声侧脸鬼笑,还觉得自己很有意思,对猫捉老鼠的游戏爱不释手。
罗绪是把她气到胸闷,宋知寒是把她气的一口气不剩。
“抱歉抱歉,我会联系我弟弟,把这些赔偿给你们的。”冰舞知道自己赔不起这些,自知之明地亮出弟弟的大名。
络腮胡不但没生气,反而和蔼地朝冰舞笑笑:“没事,本身这些都是宋总送您的,就为了等您哪天来呢!害,早知道您来,今晚咱们这肯定不会接待别的客人的,专门给宋小姐包场了,现在倒是我们照顾不周了。”
说话间还顺便给嫩小伙使了个眼神,他立刻心领神会,对宋知寒也变得毕恭毕敬。
有了冰舞这番话,他的地位也跟着提高了。
只不过宋知寒就像个刺猬油盐不入,改不了那难训的野性,这让嫩小伙在接待工作上吃了点瘪,想要靠近有点困难。
这画面看的罗绪超出认知。
他气急败坏又添油加醋地喊:“哎!服务员!她根本不姓宋!她是一个快要倒闭的滑雪队的工作人员!能找来还不知道爬上哪个老男人的床呢?你们别被她骗了。”
这话听着极其不入耳,冰舞本想动用身份关系直接把送走,没想到还没动嘴动手,宋知寒就咬牙切齿地冲上前,狠狠地撕咬在罗绪的胳膊上。
“啊!你狗啊你!”罗绪面目狰狞,狠狠地在宋知寒脸上甩了一巴掌,又踢了他一脚。
宋知寒一个没站稳,磕在了花台上面。
这可把冰舞心疼的不行,上手就是一巴掌甩在罗绪脸上。“他是本姑娘的人,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他要把这掀了我也给兜着。”
这句话说的霸气有力,颇有当年带凌云乘风破浪的气势。
冰舞下意识把宋知寒护在身后,羞辱她可以忍,但动了自己的宝贝疙瘩就是要她的命。
罗绪被惹毛了,不顾形象地要动手,络腮胡赶忙开口:“保安,快把这人赶出去,另外查查他底细,看看背后谁这么大胆敢放这样一个人进来。”
罗绪肯定没有料到他看不起的门迎会跟他这样说话,就这么被灰溜溜狼狈地扫地出门,估计肺都要气炸了。
“她不是什么宋家大小姐,她就是一个队里跑腿干杂活的!”
没见识又没教养的罗绪自然不会懂。单纯无知地认为有钱人都过得是些奢靡无度、美人在身的生活。
全然不知他们的教养和气质都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一看便知。
“宋总之前就嘱托过我们见到大小姐不得怠慢,还给我们全餐厅的人都看了大小姐的照片,包括改名的事情,有黑卡为证,你可以滚了。”络腮胡为了让罗绪死的明白,特意在他快要被推出门的时候提了一嘴。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能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