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光束连向天机外壁,冲出屏障作为绳索,随一道裂帛之音翻开云雾,空间震碎,黑衣人出现在天机之中。
黑衣人不过在地上翻滚一转,再次暗自结印,数次不成后动作更为浮夸。
“没用的。”林观鹊好心提醒:“与梦境有关都会受我的制衡,难不成你还妄图在天机中造一个空间出来?”
似嘲非嘲的话叫黑衣人闻声停手,由原地撑起身。
林观鹊带过侧方一眼,捕捉到不知徐眼眶里压抑不下的情绪,看似冷静,实为在冲破防线的边缘。
她显出神剑,将剑柄递至不知徐眼前,令道:“不知徐,将他打出天机的屏障。”
“是!”不知徐先握剑动身才答,虽不知为何,但有口气在心中难抒,脚下都不听使唤,定是要先动手再说。
攻势过甚,甚至趋向于只攻不守,却因剑速极快让黑衣人没有反应的间隙,退为防守之势。
“神司,守护人还未破神格,要不我们也去帮忙?”清怀似要上前,虽说看起来难分高下,但修为的悬殊还是叫人捏一把汗。
“不必。”林观鹊抬手拦住其欲动之举,看向不知徐的目光更显欣赏之色,“单论剑道,长若池都难同她过招,神剑的力量够她使好一会,她只要不傻到以身接掌,一个人能应付。”
她岂会叫不知徐以身犯险,神剑的力量连接星辰之力,愈用愈显,压制一个旁门左道修出的所谓织梦者,断不在话下。
也是眼下得叫不知徐借此发泄一会,才能削弱其随时会爆的可能。
“是。”
剑光与呵声同频,林观鹊一行退避几丈,给二者交手的空间,她的神剑被不知徐在拼杀间挽出剑花,一来二去,还真与黑衣人搏了出平局。
林观鹊看清其灵力之下蕴含的玄机,仙灵伴生一股子浊气,怕与不知徐一样都是双灵根,一显一隐,不过仙道神格已破,出手时双脉同生,极力压制也藏不住另一股气。
到底还是与异族扯上关系了......
眼前的两人力量撞击在一处,不知徐以神剑挡在身前,两人震得各自后退,不知徐再行动身,随黑衣人的格挡间隙,抑声低斥:
“妖族自百年前起就不涉各界争斗,不参外事,只求安稳度日,你为何要平白屠戮妖族的臣民?!”
黑衣人眼中浮现诧异,还顺带向林观鹊看去一眼,“妖灵可是能代替阵石支撑梦境的圣物,天上这位没有告诉过你吗?”
伴随而来的是不知徐劈向其脖颈的一剑,“所以你为了造梦杀了他们?”
黑衣人闪后躲避,显露出一抹鄙夷之色,“你如此悲天悯人,可不该做神使。”
剑光又去,两人再行交手都显得吃力,不知徐虽未将黑衣人成功打出屏障,但也没让人离开靠近屏障的那方。
两人屡次震开又纠缠在一处,若剑光的笔画能写下文字,端是这一段都能出千字文章。
清怀神情紧张,在林观鹊耳边絮叨出一句:“守护人瞧见妖族受难能共情至此,真是好生善良的人。”
听着天真至此的话,林观鹊扯动唇角,拍了拍清怀的脑袋,“你师尊总说你还差些火候。”
难怪,今日不知徐的状态要换长氏姐妹两见了,怕是要直接出手掐住人脖子。
清怀倒也没听出深意,定声说:“我不会辜负师尊的。”
眼看差不多,林观鹊背在身后的手暗自发力,引得群星交辉,神剑自生灵识,不知徐循迹看来,林观鹊向其重重点头。
视线交汇,仅一个隔空碰撞,便相互了然于心。
不知徐左掌突生明光,以守护之道淬入右掌剑中,自下而上挑出势不可挡之力,顷刻间光色灼目,挥出之力破开黑衣人的格挡,放开神剑,闪至其侧身。
趁黑衣人格挡迎面的剑光之时,不知徐浮选空中向其侧身飞踢一脚,将其踹离原地至天机屏障。
似觉不够,不知徐再次上前,动以周身之力攻去,黑衣人必定要接招,两股力道撞在两人之间,将双方震退。
便是这一道借力之举,将背靠屏障的黑衣人直直振飞出去,打入混沌之中。
神剑自身侧向后,钻入掠来的林观鹊掌心,一道赞许至不知徐耳侧:“做得不错,我从未看错你。”
“是神司相助的结果。”不知徐道。
也不知到底是在夸谁,交手的功夫她也算吐了半口恶气,虽算不得完全冷静,但能想过来,余下还得看林观鹊的处理。
“啊啊啊——”....
屏障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唤,林观鹊去向屏障边缘,等了足足三声嚎叫才将神力打出屏障之外,卷住人摔回天机之中。
黑衣人再行回落天机,手脚被神力所缚,落至一滩血迹旁,他咬紧牙关,变得一声不吭。
林观鹊扫视他身上被烧灼的皮肤,心中有了数,“看来在混沌中自由行走的人不是你。”
见人不答,林观鹊化出个冰椅坐下,先将问询打出一把火来:“你身上有浊气,可是异族的血脉,在人间修道?想来,应不止一个师父吧。”
黑衣人不仅不答,还闭上了眼睛。
这让林观鹊投去一道极为可怜的目光,颇有自求多福之意,“清怀。”
“是。”
清怀用剑划过黑衣人被灼伤之处,见得黑衣人吞咽口水,也算是给出个机会:“你被混沌之力灼伤,这块表皮也无用,不如,我帮你去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再无思考的功夫,血色喷溅,黑衣人手臂上被灼黑的一块由一剑利落干脆地削落。
“嗯哼...”黑衣人缩在地上抽搐几下,面目狰狞,却还是在大喘气中咬紧牙关。
不知徐状要上前:“我来。”
步子还没出,林观鹊握住不知徐的手臂,以做安抚,“放心,清怀比你会折磨人,千刀不死可是长缺叶手把手教她的。所以单凡有问,我都喜欢带着她们。”
千刀不死这四字较之平静的话语,声调略高,清怀得了令,便于一处又来一刀。
“嗯——停下!啊啊——停!!”黑衣人在地面滚动,总算在痛苦中睁眼,恨恨看向林观鹊,嘶吼起来:“你明知我是受人所胁,何必这般待我?”
“竹尘?”林观鹊仅提出一个名字。
清怀的剑锋擦过地面,其声刺耳,却在攻破人的守备。
“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就告诉你。”黑衣人说。
林观鹊爽快答复:“好啊,你要是听话,我们神殿不会追究你。”
此言一出,林观鹊都能感受到侧后方有道盯住她的视线。
不知徐背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神殿不追究,就是整个神殿都要放过此人......林观鹊倒也是大方。
黑衣人平躺在地,还不待人问,便自行开始述说,语态轻浮:“我有一半异族的血脉,当年从神殿落选后,橘崖峰的侧峰主带我去找了竹尘,她之前是织梦者,教了我如何修行,后来有个异族的长老找到我,教了我更多。”
“我所领悟的方向得当,也让我成了半神,我只是没有被星象认可,有进出你天机的能力,但造梦之事,我不比神殿的织梦者差。”
“竹尘她早就是废人了,有人能尊她一声家师于她也算弥补,我...”
“够了。”林观鹊耐心在此刻用尽,眸色更冷:“不如我来说,你当是异族培养在外的细作,想要探入神殿埋伏不成,索性去寻曾经的织梦者让她收你为徒。
套得全部后,又结合了你异族师父的梦魇制造,将二者融合,于是有了借物造梦的法子。”
见黑衣人不动,目流慌色,咬出血的唇瓣颤动着,林观鹊心知猜了大半:“修行至今,你可知为何到了半神之境,星辰还是不会借你力量。”
“为什么?”黑衣人总算开口。
“行以偏门之道,妄合正派之流。你的道能推进是规则空隙,但天地万生不会认一个不正的空壳半神。”
话中含有怒意,若非听出眼前人对修行有所执念,林观鹊甚至不愿同心术不正之人做更多解释。
正当话末,林观鹊话锋一转,趁其心神动荡之际,问:“你藏匿这么久,怎么就突然暴露了?谁想将你送到我们面前?”
这正是林观鹊的不解之处,既然费心培养,当委以重任,此事一做必定惊动神殿,就这样草率现身,不像异族主动而为。
黑衣人的眼珠刚转,清怀便将剑尖点至其下腹,威慑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下一刀就不知要削哪了。”
黑衣人向右挪了挪,说:“那还真没有,我也想试试我的能耐...竹尘她要橘崖峰峰主去荒漠送命,那计划异想天开,人虽爱藏剑又不愚蠢,我本来打算造个梦敷衍一下了事,刚好见到侧峰主。
侧峰主想将自己扶正,我自要还个人情。他给那峰主下了催眠药物,我造了个梦境,而后在梦境中以珍惜兵器诱峰主沉于梦中,直接攻陷他的识海,让他意识消亡,然后用他身躯演了出戏,后面的事你们该知道。”
林观鹊久未表态,黑衣人强调着:“这真不骗你。”
话或许不假,但林观鹊依旧不信此人出现的巧合,还是觉更像另有一股势力做局,将其刻意奉上,怕是连本人都不清楚身在局中。
林观鹊不关心这些原委,眼下便问要事,先施压力,再行洽谈:“这偏重说下界的内斗,与我所掌之事关联甚少。不过,你还有最后的机会。”
“你不是一直在空间内吧,极穆能行混沌,你不能,是你开了个头,最终伤人的是她?”林观鹊问出猜想。
“是。”黑衣人也不含糊,直直点头,“织梦者进来后,我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把我逐出空间,后续就不知了。”
“极穆是你师父?他为何要插手橘崖峰主的死?她是想要挑起争斗?”林观鹊问。
这倒是符合最初所想,无论是内乱还是各界相争,都会使各界人心惶惶,异族都能趁虚而入。
黑衣人答:“算也不算,这两年才得他指点,我能至半神也是因为他。他这人比较喜欢看人鹬蚌相争,肯定嘛,他最喜欢的,他出现只能是这个解释。”
还真有关系...林观鹊着实伤神,难怪最初的分析里与异族关联不大,杀一个人,从竹尘到侧峰主,到眼前这人和极穆。
到头来还是转回到异族,就像个赶不走的飞虫,眼观耳听都生厌。
“你貌似不太喜欢他。”不知徐插入一句。
黑衣人摇摇头,“他指点过我,我尊敬就够了,虽不长在异族,但我知异族有家族渊源的较量,能有几个服她这个凭空冒出的?”
“可知她有什么弱点?”不知徐抱臂而立,问出她心觉最重要的问题。
“他比正统异族人还要神出鬼没,没人真的了解他,你杀一堆人都问不出东西的。”黑衣人忽而发笑,“极穆已经是异族族长,与其在我身上浪费,不如对准他去。”
族长?
“她已经是族长了?”林观鹊不免质疑,她从未听到传回的消息。
“做了很久了,你们神殿消息这么慢吗?”黑衣人临了还不忘嘲讽上一句。
林观鹊倒真被堵住了话,神殿对于下界的消息,尤其是这种边陲的消息,已滞后到了如此地步...
上回收到的内斗消息,还是下界的暗探埋伏好几日、消息已然在发生后许久才送出,便是这样,她最初才未考虑异族。
不行,林观鹊脑中的弦崩得更紧,神殿理事的弊端已经如此明显,她一定要有造物神殿的各道探听,如此来才能不做被动之人。
秋桐音......
“那你带走生灵之剑是为何?”林观鹊问。
黑衣人愣了愣,如实道:“侧峰主要上位,拿这个剑本就是做给竹尘看的,留那不是给他门派惹麻烦?本想躲在梦境避几日风头后还回去,你的人发现我,我只好出来躲在此处。”
林观鹊稍稍垂头,消化所得。
“你放我走?”黑衣人不确定道。
“自会遵守承诺,我们天司不会再为难你。”林观鹊话落便抬手,将其驱逐出天机之外。
天机之中没了杂音,林观鹊正好安静地梳理所听得的消息。
须臾,不知徐终是忍不住说:“神司,您觉不觉得他话里话外将竹尘摘得太干净了...还有,竹尘是希望橘崖峰主死,如何极穆出现了...”
到底是这么久的师徒,如果真的对竹尘全是利用,没必要将话说得更像在强调什么。
至于竹尘跟极穆没关系,她打一开始就不信,一直没合适机会同林观鹊说,眼下波及于此,她自要递到林观鹊面前。
林观鹊顿了顿,又猛然向不知徐看去,目光稍有厉色,惹得不知徐眉心蹙得更深。
对视良久,林观鹊倒是想了过来,拍上不知徐肩膀,“放心,我会有数,不会偏颇了谁。”
提及那师姐就色变...不知徐心里翻腾,极不是滋味。
这还不止一次,她就不该好心多这份嘴,叫林观鹊日后自己受打击去。
倒是还有...不知徐不死心问:“那就这么放过了吗?他这样的祸害,要是再生事端...”
还不待不知徐话落,林观鹊再行挥手,不过眼前一晃出了天机外,耳边便是骨裂声与嘶嚎。
秋桐音正将其背骨中的神髓抽出,引得山洞中尽是喊叫回荡。
似觉得吵,秋桐音在见到林观鹊出现的时候,已然没了问话的兴致,提人至半空,长剑穿喉,钉在石壁上。
“这...”不知徐眉间的褶皱未退,却是松了些,她忽而想起林观鹊入梦前与秋桐音的交待,骤然明白为何林观鹊会答应放过此人。
她们确实不会再为难,但后方还有等着收拾他的另一座神殿,她气得急,竟然将这一出给忘了。
“她也伤了我两个人,”林观鹊长眉抬高,目光偏去,被人误会后神色略显黯然,“我看起来真的这么好说话?”
这话来得巧妙,状似平常,却足以让不知徐心中摇铃。“也”这个字是如何而来?林观鹊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提醒。
又或许是她太敏感,才咬文嚼字。
“没,我就是觉得,神司虽看着冷,其实内里还是很温和的。”不知徐心里没底,也不能平白胡诌旁的,但先给林观鹊造一个框子出来准没错。
林观鹊鼻息重了些,似有一道不实的笑意,“你了解我?感受过我内心是什么温度?”
话来得突然,恰好撞到不知徐浮现的记忆,往昔不再,不知徐垂首自嘲:“不敢。”
“为何不敢?”林观鹊握住不知徐莫名发抖的手,捏入掌心。
她非要去拨开不知徐挡在眼前的乌云,撕碎相隔的屏障,而后停在一个足以拥抱的距离。
声若清泉而至:“你当知,你比世间任何人都有试探的资格。”
林观鹊:一会吃什么?
不知徐:吃什么?吃师姐啊
林观鹊:完了,给孩子醋傻了。
谢谢营养液,五千字奉上!剧情块一章走完!
【碎碎念】:我勒个斗,写到凌晨五点了,定时发布,可能发的时候我还在睡着,这个作息是调不回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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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行以偏门之道,妄合正派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