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员外后院的矮墙上出现了一幕非常诡异的场景。
身着紫色暗云纹锦袍的齐楚昭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扯着凶手的后领,二人险险立于墙上。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材魁梧”的孔靖瑶双手死死拖着凶手的脚踝,痛苦地挣扎于墙下。
凶手如傀儡一般被二人推来攘去,无一愿意做先撒手的那个。
匆匆赶来的陈泽晋全然没有想到内院竟是这般情景,他当仁不让立马上前拽住凶手的另外一条腿,顺着齐楚昭使劲的方向,拼命将人往里扯。
僵持之间,陈泽晋还不忘怒喝墙外与他们争夺凶犯的黑衣人,“大理寺办案,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劝你现在最好是束手就擒,将凶犯交还与我们,或许本官还能看在你主动配合的份上既往不咎,否则要不了半炷香,你就等着被押会大理寺的大牢吧!”
此番威吓,在墙外的孔靖瑶听来,毫无震慑,她不仅没有松手,甚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墙内的陈泽晋拉了个措手不及,险些一个踉跄撞出个头破血流。
就在三人争夺半晌之后,眼前忽而闪过一道明晃晃的寒光,任凭谁都未料到一直任凭摆布的凶手猝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针,目露凶狠,朝着齐楚昭脖颈处扎去。
好在齐楚昭眼疾手快提前察觉到凶手刺过来时带起的掌风,他顺势往后一仰,向着左边横扫而过。
头顶传来异动,陈泽晋一时慌乱,竟不自觉间松开了凶手的脚踝,欲要接住向后仰的齐楚昭。这时凶手一个扭转趁乱摆脱了齐楚昭抓紧的后劲,继而朝下屈身,银针调转方向,向着孔靖瑶所在的方向径直而去。
早在凶手刺向齐楚昭时,孔靖瑶早已预料到凶手下一个袭击的目标便是自己,她二话不说,提前扯稳对方被牢牢锁在自己掌中的脚踝,后向连撤了好几步,这一动作很快便扰乱了凶手好不容易稳住的重心,借着凶手便毫无抵抗之力从墙上直接重重摔至地面。
孔靖瑶听见地面发出“丁零当啷”的细碎响动,定睛一看是凶手握在手中的银针散落一地。
此刻,孔靖瑶准备乘胜追击,加大了拖拽着凶手的双腿的力道,将人远远远离墙根,从而让凶手脱离齐楚昭武力辐射的范围。
谁知齐楚昭稳住身形后,不假思索便纵身跃起,急速缩短了与孔靖瑶和凶手的距离,他拔出身侧的灵霄剑,“呼呼”两声金属的震响,薄如蝉翼的长剑裹挟着令人寒战的杀意向二人长驱直入。
孔靖瑶没有料想到近日会与齐楚昭兵刃相见,她只随身带了一把匕首,伸手往怀里摸了摸,转而却放弃了动刀的念头,将匕首重新插回刀鞘之中,箭袖一扯露出袖中小巧的针盒,盒中只是涂上了麻药的银针,此刻她朝着齐楚昭所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连放三针。
齐楚昭熟练地挽了个剑花,“锵锵锵”三声,银针逐一坠地。
孔靖瑶并不恋战,思索着今日她只身一人对付三人,在体力上并占劣势,于是她再次向齐楚昭射射出三针,她本想借乱离去,没曾想那凶手也在混乱中朝齐楚昭又掷去了一把银针。
齐楚昭被两边夹击而来的密集银针逼得避无可避,眼瞧着他马上就要被凶手的银针所伤,孔靖瑶眼疾手快摸出怀中的匕首,为他挡下了那危险的一针。
这时,凶手却逮住了二人无暇顾及的间隙,一个闪身跃上屋顶,头也不回向着人口最为密集杂乱的难民聚集区逃去。
孔靖瑶余光扫见齐楚昭已无事,她旋即转身上房,尾随着凶犯逃跑的方向,撵了上去。
这时陈泽晋带着一队人马恰好赶到,齐楚昭给他们指了一下凶犯逃串的方向,陈泽晋马不停蹄带手下人朝着逃离的方向搜寻而去。
直到最后一簇火光消逝在小巷的拐角,前一瞬还闹哄哄的王员外府,遽然恢复了往昔的宁静,唯有远处传来王夫人哭天抢地的哀嚎,在沉默的夜里,久久不能停息。
齐楚昭留在王员外府上,等待仵作过来勘察现场。
他弯腰用帕子包起地上那把黑衣人丢过来的匕首,仔细端详。
当时如此混乱的情形,那黑衣人丢过来的匕首到底是意欲何为?
齐楚昭仔细会想起先前三人的站位,如果就那黑衣人的身法,加上他们之间先前的位置,如果说那黑衣人丢这匕首过来是为了刺杀他,那这遥远的偏差,很明显并不是那身手不凡的黑衣人会犯的低级错误。
忽而,他注意到刀背上有一个细微的擦痕,拾起一根凶手在地上残留的银针仔细比对,二者竟是相符?!所以那黑衣人丢这匕首居然是为了救他?!
思及此,齐楚昭心中不免对那黑衣人生出许多的疑问,但至少有一点他非常确认,便是这黑衣人就目前来说,他们应该不是站在对立面的关系,否则第一次见面时,在商大人的书房,她早就有机会将他杀死,根本就不用等到今日。
跟那黑衣人这两次接触下来,齐楚昭暂时还不知他到底是敌是友,这两次出现的目的是为何。
正在他思忖之际,一声高昂的鸡鸣划破沉寂已久的郊野,一轮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耀眼的光芒为齐楚昭身旁潮湿阴暗之处均镀上一层温热的金边,夜里垂头丧气的花木此时也变得熠熠生辉。
*
孔靖瑶在追着凶手进入杂乱无章的贫民窟后,便跟丢了。
此处鱼龙混杂,她只身一人想要将混入其中的凶手抓出来无疑是海底捞针。
不过,她也并非毫无捷径可走。
比如,身后那个紧随而来的陈泽晋。
当大理寺一队人马风风火火闯入贫民窟后,孔靖瑶就已经放弃了亲自潜入贫民窟来查找凶手踪迹的计划。就现在而言,至少就寻找凶手这件事上,她跟陈泽晋的目标是一致的。
所以,目前她需要做的,就是回府好好收拾打扮一番,而后掐准时间,美美地去大理寺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孔靖瑶趁着辰王上朝的间隙,熟门熟路沿着屋脊摸回自己的卧房。
欢儿早已在窗棂下等待着接应。
“郡主,昨晚没有找到刘齐吗?”
孔靖瑶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死了。”
欢儿帮着孔靖瑶脱下身上的夜行衣,“啊?凶手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这已经是他近日杀的第四个了吧!”
正在整理孔靖瑶褪下衣物的欢儿不禁惊诧出了声,“咦?郡主您随身戴的那把匕首呢?”
孔靖瑶回想起先前在王员外府外,为了替齐楚昭挡下银针而丢出去的匕首,苦恼地捏了捏眉心,“丢了。”
欢儿一边收着空荡荡的刀鞘,一边担忧地看向孔靖瑶,“但那把匕首是二阁主在去岁您生辰之时专程定制的,如若被有心之人捡到,可能会顺藤摸瓜,知晓您与凌霄阁的关系。”
哎,孔靖瑶又何尝不知呢,那把匕首何其特殊,上面满刻着西凉特质的花纹,但凡有心之人稍稍加以调查便很快就能查到凌云阁身上,可那时的状况,容不得她有半点犹豫,此次的凶手那般丧心病狂,万一他的银针上沾染的是剧毒,齐楚昭被刺伤后定会必死无疑,她岂能眼睁睁地看着齐楚昭死在自己面前?
罢了罢了,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匕首从齐楚昭手里拿回来吧。
整理梳洗完毕后,孔靖瑶坐在妆奁前,看着身侧为自己绞这湿发的欢儿,掐指一算,距离陈泽晋无功而返应该还有些时辰。
她抬手挡了一下欢儿继续绞发的手,“你让影子去大理寺门前守着,只要陈泽晋返回,即刻来报……”
说着,孔靖瑶慵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伸懒腰,“这一天天的太累了,不仅要应酬辰王,还时不时跟他们一折腾就是一宿,现在我得好好补补眠……欢儿,你快看看我眼下这乌青是不是被熬出黑眼圈了,呜呜……”
欢儿看了看孔靖瑶苍白的面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服侍着孔靖瑶上床躺下,用祖传地掖被子的手法,将孔靖瑶再次牢牢压在其中。
孔靖瑶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抱怨着,“你能不能不要每次……”
欢儿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娘说了,掖紧点暖和。”
*
在贫民窟转悠了一晚毫无所获的陈泽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大理寺。
一推开房门见齐楚昭正坐在长条案边望着一把刀和一堆银针发呆,陈泽晋长腿一迈,瘫在长案一侧长叹,“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家中连碗热汤都没有给我准备,家门不幸啊!”
齐楚昭捏着鼻子嫌弃地乜他,“陈少卿,您也算是大理寺对外的形象,这周身异味……”
陈泽晋仰天长啸,“啊~~真是家门不幸,不仅没有热汤,还要嫌弃我身上有味道,不活了!”
齐楚昭懒得理他,对候在门外的齐昌招了招手,又嫌弃地用帕子包住自己的手指,戳了戳陈泽晋身上的官服,“后院早已给你备好热水,快去洗洗你这一身的腌臜之气。”
陈泽晋偏过头,激动地抱着齐楚昭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世上最好的兄弟。”
齐楚昭毫不留情从陈泽晋怀中抽出手臂,“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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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