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顾翎第一时间从被窝探出头,环顾四周。
病房里,只有守夜的护工在打盹。
和那一百八十个早晨一样,他的老公,今天依旧没出现呢。
哪怕他在医院躺了七天,他比玉皇大帝还忙的老公,都不肯来看一眼。
你了不起,你清高,有本事永远别出现。
软趴趴撑着床坐起来,顾翎在心里骂一万遍。
骂完,他歪到病床上,眼眸低垂。
他知道,谢澄真的永远不会出现。
商业联姻,有商业价值就行。夫夫间的责任和义务,不是太重要。
顾翎唇角微微翘起,噙着一百分凉薄,一百分不屑,一百分埋怨……
五味杂陈,他这张漂亮的小脸装不下这么多表情。
护工醒来,看见他脸上变化万千,立刻起身按铃叫医生。
顾翎阻止道:“你打开窗户,我透透气。”
窗帘开了,久违的阳光照进来。
护工建议他晒晒太阳。
顾翎采纳了建议。再不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他可能带病出征,提刀直奔谢澄,杀夫证道。
当然,如果他提得动刀。
裹好斗篷,顾翎双手插进毛兜,打发护工和保镖,独自走出房间。
医院后方有广场,搭了四合的长廊。
廊下很多人,大多非富即贵。
他们圈层相似,跟谁都能说几句。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完全不像病人。
顾翎找个位置坐下,很快融入其中。
天南海北胡侃,还得到别人送的小卡片。
管家来找他吃早餐,他才和人道别。
出了长廊,顾翎摸出卡片,递给管家:“交给谢澄。”
“是。”
管家目光落名片上,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专治不孕不育、羊尾……]
手一抖,名片差点捏烂。
管家试探道:“先生,这么重要的东西,您亲自送会不会好点?”
“我这不是给你立功的机会吗?我的一日三餐,你无微不至。这么辛苦,还要向我汇报谢澄的行踪。有几次了?我记一下。”
他记性不好,这个时间却记得很牢。
两个瘦削的巴掌一拍:“半年,风雨无阻,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你真了不起。不要推辞,这个机会你值得。”
名片注入顾翎的关爱,火一样滚烫,差点没给管家的手烫个洞。
这还不够。
顾翎总是用语言涤荡他的心灵。
不是有职业道德,管家非得抠出三室两厅,把自己关起来,再不要看这破烂名片。
顾翎回到病房,脱掉斗篷,坐下吃早餐。
管家整理好情绪,走进来,开始了今天的汇报。
“先生,谢总上午九点开会,讨论小少爷的生日宴。晚上六点去陈家老宅参加婚礼,新郎是谢总的好朋友,所以会待到宴会结束。早餐和中餐……”
参加婚礼?很闲嘛。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饭它不香了。”顾翎扭头。
管家礼貌一笑,请他好好吃饭。
等人离开,顾翎放下筷子,拿出手机,发条消息给“大恶霸”。
[小羽毛:古人讲阴阳调和,有结婚,就得离婚。为了遵循这世间伟大的规律,谢澄,我们离婚。]
点击发送。
顾翎舒服了,安心吃饭。
他话有点多,做事却很符合病美人的样子,不紧不慢。
一个饺子能嚼五分钟。
吞下食物,外头传来粗哑的乌鸦嗓。
管家拦着不让进,乌鸦嗓正讲道理。
顾翎赶紧出声,让江瑜进来。
“管家说你需要安静。”
“他才需要安静。”
两人相视一笑。
江瑜坐旁边,等他吃饱。
顾翎不想吃:“我好得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可以出院。”
“谢总肯定不让吧。”江瑜说。
顾翎轻哼:“他凭什么管我。”
江瑜没说话,他不太敢发表类似的看法。
抿一口牛奶,顾翎擦干净嘴,拉好友坐床边,要听趣事。
江瑜很来劲:“我跟你说,最近有人搞大游轮酒吧,三天后开业。这几天还在招替补驻唱。”
很可惜,青野乐队落选,寻鲸号婉拒rocker。
顾翎拍拍他肩膀:“没事,英雄自有用武之地。”
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管家趁机送来十全大补汤。
精致的紫砂锅腾腾冒热气,香味浓郁,一看就很养身体。
“你老公心意还是在的。”
“这话骗骗自己就得了。偷偷跟你说,我连他声音都忘了。”
“真难为你了。”江瑜给他舀一碗汤。
顾翎送进嘴里。
寡淡。
厨师扣大分。
丢下勺子,顾翎挪回床上,捶一拳斗篷:“平时他不回家,不来看我,我就当他不存在。可他连我生病都不来,是盼着我病死在医院?还让管家汇报行踪,咱就是说,真不怕我雇几个人暗鲨他?”
无心的话,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这个主意,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界一级棒!
鼓着病殃殃的眼睛,顾翎注视江瑜:“快找几个厉害的打手,我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你想送我上断头台?”江瑜站得笔直,给他连鞠三躬,“好人,饶我狗命。”
恶名在外,果然不是好人。
顾翎捏紧白嫩的拳头,连捶三下斗篷,就像揍谢澄。
饶过江瑜,顾翎不打算饶谢澄。
等人都走了,他忽略管家的提议,直接办出院。
回到家,他印两份离婚协议书,签上大名。
打开房门,往桌上一丢,单方面和谢澄离婚。
走到落地窗前,顾翎装好吉他,背在背上,回到床边,披上肥厚的斗篷。
系绑带时,瞥到墙上鲜红的双喜,他动作顿住。
这是婚房,里面只放他一个人的东西。
从新婚到现在,一直如此。
“翎翎,就待在谢家,谢澄会好好照顾你。”
父母的话犹言在耳。
顾翎系好带子,拿来一把剪刀。
咔嚓!
双喜一分为二。
“去他的照顾。”
半个喜随意丢床上,他露出满意的笑,拿张卡,径直往外走。
“先生,您去哪里?”
“找个地方唱小曲,庆祝我痊愈。”
“祝您玩得开心。”
管家很贴心,叫来十二个保镖。
前面四个,后面八个。
贼像一款拉风的大卡车,稳得一批。
顾翎戳戳旁边的人,没动静。
他侧着身子,从两人缝隙中挤出来,猛吸几口新鲜空气。
“先生,您还好吗?”管家快步上前,轻轻扶住他。
“不太好。”顾翎稳住身形,娇喘微微,“我呼吸不顺,立刻离我一百米远。这里新鲜空气都是我的,你们不准呼吸。”
管家连连点头,一手扶顾翎,一手指挥保镖后退。
顾翎转头,幽幽瞧他。
管家:“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
“麻烦你也别跟我抢空气。”顾翎神色无辜。
管家僵硬松手,放开顾翎,一步一退:“先生,如果他们不呼吸,是不是可以站你身边?”
顾翎瞳孔地震:“恶霸行为学不得!我可不搞谋杀。”
不是,您的方案,挺恶霸行为的。
管家脚下往后退,边发消息,让人准备十二个氧气瓶。
他们都很乖,顾翎扬唇:“我晚上想喝莲藕排骨汤,要你亲手炖的。”
管家远远比个OK。
顾翎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大恶霸,拜拜了您嘞,自己一个人过去吧。
悠闲地走出别墅,顾翎借着巧嘴,成功忽悠一个司机,将他带离保镖视线范围。
保镖们猝不及防,氧气瓶刚拿过来,没用上,赶忙拦车去追。
顾翎说话,三分真,七分假,配上他极具欺骗性的脸,少有不信的。
素不相识的司机被他几句话说服,载他飞奔而去,甩开后面“找错人的债主们”。
给了酬谢金,顾翎下车,找个不容易暴露的地方,取一大笔现金。
他躲避各种摄像头,换掉一身行头和电话卡。
准备就绪,便到网上查寻鲸号的位置。
寻鲸号不营业时,都停在繁海东码头。
顾翎从小巷里找个拉车的,直奔东码头。
*
谢氏总部,总裁办公室。
桌上文件堆积。
管家敲门进去,看到文件后英俊高冷的脸,有点怯。
“说。”谢澄薄唇微动。手和眼都没离开文件。
管家陈述今天发生的事。说到顾翎失踪,已是满脑门汗。
谢澄动作一顿,又继续工作。随口叫来助理,他安排杨岩亲自去找江瑜,再派些人去乐队可能出没的地方。
助理出去后,一个儒雅风流的男人走进来。
和他打完招呼,管家陷入沉默。
苏行川忍不住笑:“李管家,又来给咱谢总汇报他老婆的情况?”
管家应声回答,后背有点发凉。
大喇喇坐沙发上,苏行川悠闲地靠着,对好友道:“人家要跟你离婚,你天天打听人家动向,这是夫妻情趣?”
“你很闲?”谢澄埋头文件,冷声发问。
苏行川:?
平常这话说了多少次,谁也没当过真,今天这是?
苏行川笑了:“得,我不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要出发了。”
四点,到陈家老宅差不多一个小时,不会迟到。
朋友结婚,得捧场。
迟到很不应该。
苏行川想起件事,便说:“大后天酒吧喝酒去啊。”
“没空。”谢澄很干脆拒绝。
苏行川:“知道你要拒绝,我就是传达个意思。陈锦曦又不像你,人家要跟老婆腻歪。”
谢澄脸更冷了。
管家真想跪下,求苏总闭嘴。
幸好,这时电话响了,助理打来的。
谢澄让管家开扩音。
助理找到江瑜,问顾翎的情况,江瑜死活不肯透露。
“谢总,要带回来吗?”
“不用,派人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苏行川知道谢澄冷脸的原因了。
没再多嘴。
谢澄垂下眼皮,眼尾扫出几分淡薄,继续看文件。
管家的消息一直响。
他一一汇报给谢澄。
很快,他们找到江瑜、司机,还有几个顾翎到过的地方。
却中断了线索。
快速翻阅手里的文件,谢澄似乎一点不担心。
苏行川却发现,他签的名字比往常潦草多了。
“你老婆要抛弃你了?”苏行川猜测。
谢澄沉默,签文件的手越发快了。
苏行川笑得躺倒:“老谢,你也有今天?该!”
“太闲就帮我找人。”谢澄斜他一眼。
一堆文件没两分钟就处理完了。
苏行川好容易止住笑,看见谢澄那张脸,又翘起唇角:“不是怕你老婆出事,我肯定发朋友圈告诉全世界。”
谢澄启唇:“下个项目解约。”
“找人就找人,怎么还破防?”苏行川笑死。
做完工作,谢澄回家了。
婚房里,鲜红的双喜成了两半,一半在墙上,一半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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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