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竹颔首道:“正是。”
姜舟疑惑道:“可谢管家言是为澜儿采买滋补品去的,当去西边王记药材铺才对,那是京城最大的药材铺了。”
“怎的往东边莲升楼去?”
秋竹也道:“我瞧他一路鬼鬼祟祟,亦不像真的要采买东西,倒像是装模作样。”
温从珂沉吟许久,转头朝夏荷道:“夏荷,近日宫中事务繁多,我难以顾全相府,此事便也交与你查。”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小仆到门口传话:“老爷,二表小姐,宫里来人请了。”
温从珂叹了口气,起身理了理衣袍,又道:“今后,你便回来跟着澜儿,相府亦交付与你,务必将相府清查干净,万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夏荷蹲身应道:“是。夏荷一定清查干净。”
温从珂复又转头道:“春芝,澜儿日后的起居饮食,你都要更上心。秋竹,护好澜儿。”
见二人应允,他又长叹一声,“恐是朝堂余浪波及……竟将手伸进了我相府……澜儿何其无辜。”
他疲倦的双目不再精明,只余下一片如渊哀切,“澜儿,爹于朝堂树敌无数,你遇这些祸事,恐是因爹而起。爹对不住你,又无法时时陪在你身侧,你定要仔细着些,周全自身。”
温澜生温软一笑,“澜儿知了,爹莫担心。”
温从珂和姜舟又进了宫。
当初查出林愿下毒一事,温澜生便让夏荷去清查了一通相府,下人中未见有异常。
可如今竟让谢如春这个相府老人钻了空子。
夏荷深感惭愧:“小姐……我对不住你……竟未查出谢管家的歹心……”
温澜生安抚道:“不怪你。谢叔他……”
她顿了一下,“谢管家亦是伴我长大的,谁能料到他竟想杀我……夏荷,你莫要再愧疚,去查便是,查清楚他为何要下毒,背后可有人指使。”
夏荷连忙应了,便与秋竹一同出门去查办此事。
温澜生又对春芝道:“春芝,我有些乏了,欲再歇会儿,午膳时来喊我罢。”
春芝刚经历自家小姐被下毒一事,后怕得不敢再让小姐一人待着,便道:“小姐,我在卧房里伴着您,您歇会儿罢。”
温澜生抿抿唇,无奈道:“你该晓得,房内有人我歇不好。”
春芝挠挠头,“那……那我去房门外坐着。”
她退出卧房,将房门小心翼翼掩好。
“阿绥……”温澜生抿唇,细弱的声音试探轻唤。
【我在。】
听见耳边女人回应,高悬的心被轻轻放下,她弱声开口道:“阿绥……你让我重活一世,现下又救了我一次……”
祝绥闻言,眉梢轻挑。
不是祝绥让她重活了一世。
是温澜生自己对于潦草死亡的不甘,以燎原之势焚毁了修改后的结局。
她对生的渴望似坚韧丝线,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撑起了这个新的位面。
“前些日子,我每次唤你,你都不应我……”温澜生的声音轻颤,似乎带着压抑后的委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祝绥心下一惊。
温澜生的话语中依赖和眷恋溢出,如同稚嫩藤蔓,试探性地攀附缠绕上祝绥的躯体。
可过于依赖他人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样虎豹狼豺环伺的凶险处境,更是唯有自己才靠得住。
祝绥私心更甚。
她更希望温澜生只相信自己,而不是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别人身上。
哪怕这个“别人”是祝绥。
于是她吸了口气,刻意淡声道:【我未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见祝绥否认,似是想与自己撇清关系,温澜生不由得有些着急,连忙道:
“我昏迷时能听到……府医们都说救不回来了,可我最后还是活下来了……只有你能……”
她的呼吸变得艰难而急促,声音开始哽咽后渐渐衰弱,细如蚊蚋,仿若漂浮的轻尘。
琥珀色的褐眸被悲伤浸染后越发透亮。
温澜生闭上了眼,“只有你能做到。”
死亡再次逼近的恐惧、劫后余生的庆幸、误以为被抛弃的委屈、面对祝绥淡漠态度的无措,融煮成滚烫泪水,毫不讲理地从颊侧滑落。
祝绥坐在屏前,见她眼眶发红,泪水交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温澜生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她是无辜的受害人。
危险接二连三,张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要将她一口吞没。
她还能依靠谁?凭她自己?
她的命运攥在别人手中,被寥寥几笔修改后,她便成了皇室斗争的殉葬品。
她做不到预知危险,面对这般心狠手辣的敌人,她连活下来都成了一种奢求。
这是她该承受的吗?她本来拥有的锦绣人生该问谁讨要回来?
祝绥心头涌上悲悯,开口问道:“宙斯,如果这个位面重建完成,那在现实里的这本小说也会修复原剧情吗?”
【是的。该位面修复后,现实中这本小说将会以修复好的剧情出版,并且所属权归您。】
祝绥颔首。
当温澜生诞生于自己笔尖时,自己就应当对她负责到底。
那就让自己帮温澜生把属于她的人生夺回来吧。
屏内,温澜生将头扭去一边,似乎并不想让祝绥看见她的脆弱。
可克制后的抽噎仍是委屈地闯了出来,直直砸进祝绥心底。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温澜生的泪水拭去:【别哭了。方才好些,该好生养着才是。】
温澜生察觉那温热的指尖触上了自己的脸,便下意识想去抓住祝绥的手,可什么也触不到。
虚无感如同冰冷潮水,激起失落的涟漪,重重拍打着心尖。
她的手怔怔地停留在自己脸上,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阿绥……我能见到你吗?”
温澜生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微不可察的渴求。
她的神情稚软得近乎无措。
祝绥心下一紧,忙轻声安抚道:【可以,不过还不是时候。再……再过些日子,我便来见你。】
温澜生闭上了眼。
她几乎快忘了儿时被母亲哄过的感觉,可她料想着,应该与这般几近。
和缓的、温柔的承诺,似乎化成了春天,抚摸后绽开一树春花,将自己柔软地包裹,让人安心、信赖。
祝绥将她的眼泪抹干净,轻声道:【别怕……待夏荷查明……】
她话语停顿。
她不是不相信夏荷,但谁又能料到下一个对温澜生下手的人是谁?
就像没人能预料到谢如春会下手杀温澜生一样。
【澜生,上一世,谢管家可有异样?他有做什么谋害相府的事么?】
温澜生摇头:“没有。谢叔对我极好,最后相府被封时,也想竭尽全力保全我……不知怎的……重来一世,竟变了。”
谢如春在原作里亦是对相府忠心耿耿的管家。
在原作里谢如春没问题,上一世谢如春也没问题,怎么在这个位面里,事情就变得如此奇怪?
祝绥忽然意识到,现在这个位面更像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它不是原作,又与被修改后的剧情大相径庭。
也许是祝绥的出现影响了原本的故事走向,蝴蝶振翅,掀起风暴。
本就看不清的前路变得愈发模糊。
为能保温澜生平安无虞,她必须将一切不可抗力的因素排除在外。
祝绥斟酌后开口问道:“宙斯,相府里还有人会害温澜生吗?”
蓝屏闪烁,窗口弹出:
[金手指:得知相府于温澜生而言是否安全]
[所需积分:35]
[是否兑换?]
祝绥点了确认。
弹窗再次跳出:
[目前,相府内无人再意图谋害温澜生,恭喜您。]
那廉价的烟花特效又一次夸张弹出,光屑四溅。
祝绥:……
“能不能把这诡异的东西关了。”
【798号监测员,您不喜欢吗?】
祝绥嘴角轻抽。
.
入了夜,冷风如刀刃,刺人肺腑。
戌时一刻,夏荷和秋竹方赶回府。
两人冻得鼻尖泛红,呼吸间,寒冷的白气从口中逸出。
温澜生让春芝给二人斟满热茶,又令下人将炭炉搬来烘烤着。
“可查清了?”
夏荷含了口热茶,吸了吸鼻子道:“小姐,查明证据了。”
“我去将管事房查了一通。昨日午后,管事房的下人都被支开了,那小仆去拿工具时,亦是只有谢管家在场。”
“我又去谢管家房内寻了寻,在他房内花瓶底发现了这个。”夏荷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瘪的药包,又小心翼翼将其展开,露出里头的褐色粉末:“此便是落回毒。”
温澜生眉心紧蹙,用手帕掩唇。
夏荷忙将药包封好,搁去了一旁,“制成落回毒的药材极其稀少,价格昂贵,不知谢管家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可探得出其中缘由?”
夏荷摇了摇头,“我料想谢管家背后定有人指使,但沿着这条线查出去,线索便齐齐断了,似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近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行为。最是可疑的,便是之前收留了下毒的林愿、昨日夜里出府、今日往城东去,这三样。”
“可现下林愿早已被带走,昨夜秋竹跟丢,他今日又死在了莲升楼前,竟是没得可查了。”
温澜生摩挲着指尖,“秋竹呢,探出了些什么?”
秋竹道:“谢管家方被怀疑,便死在了莲升楼前,我怀疑是行事已败,杀人灭口。”
“我便去查了莲升楼那处。今日那小贩斗殴,场面实在混乱,除了谢管家,还有好些行人也被伤了。属实瞧不出异样。”
“如若真是刻意安排,也太周密了些。”
温澜生问道:“那他怎得就要往莲升楼去呢?可有查出?”
秋竹摇头,“他行无章法,并不晓得最后到底要去哪,便死在了莲升楼前。”
线索已断,谢管家死前的去处便成了最可疑之处。
温澜生垂眸,“那莲升楼……和长公主殿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下一本不存到一半我是绝对不会开的TAT 连载太痛苦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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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