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沈南星自然是不可能赶贺尘走的。
但道歉确实也是想道的。
只不过看着那人凶得要咬人一样的脸色,沈南星非常自觉地把道歉的话咽了回去。
贺尘满意地挑了挑眉,撤回腿,退出了那样暧昧的姿势。
他后知后觉地红着脸,清着嗓子问:“怎么醒了?不舒服?”
沈南星摇头,没敢说这是自己固定的生物钟,但非常不凑巧,他的手机闹钟响了,在安静的卧室空间里突兀地响起,把两人都惊了一跳。
贺尘摸到他的手机,凌晨三点半的闹钟……
蹙着眉按掉,卧室里便又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贺尘,你要不要……”
“沈南星,你要不要……”
两个人同时开口打破沉默,又同时收声,等对方先说。结果谁也没先开口。
贺尘被搞得有点烦,见沈南星吃力地在掀被子,也没说话,直接凑过去把他软哒哒地手一拿,往自己脖子上一勾,抱他上了轮椅。
从床尾捞了根毯子,等沈南星自己放好腿坐稳,才层层将他裹住。
贺尘不算是个温柔的人,自然也不怎么会照顾人。他从小是自己长起来的,活得粗糙,有种死不了就这么活着的烂感。
但沈南星不一样,他孱弱、脆弱,碰一下就会碎掉似的。
贺尘不得不对他上心再上心。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被强行塞了一盆需要养在玻璃罩里的娇花,拿到的时候万般嫌弃,一边骂骂咧咧地想要扔掉,一边又查着养护攻略,压下性子养起来。
养得久了,便也知道哪里该注意了。
推着沈南星去到厕所,在门口等的时候摸出了烟盒。
指尖夹上烟,又想到什么似地把烟塞了回去。
沈南星对烟味比较敏感,他来签租房合同那次,沈南星被他的烟呛过,咳了好几声。
那狗逼司机身上也有烟味,不仅臭,还引了沈南星好一阵的咳嗽。
贺尘凑近自己的烟盒闻了闻,薄荷爆珠的味道袭上来,让他眉心稍霁。
还好还好。
但下次还是少在他面前抽了,省得把人呛着。
因为身体不好,沈南星最近都用的尿袋,所以没在厕所里磨蹭太久。
只不过这么一来一回,两人没了睡意,大眼瞪大眼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尘无语地撇着嘴,“怪吗?”
沈南星“啊?”了一声,意识到贺尘是在跟他讨论眼下的气氛,“有一点。”
贺尘:“你要不然接着睡?”
沈南星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我睡不着了……”
而且他躺得难受,想坐一会儿。
贺尘也眨着毫无睡意的眼睛,指了指沈南星的电脑屏幕:“能开?”
沈南星点头:“能。没有密码的。”
贺尘:“想不想看我打游戏?”他没什么才艺,也就会打点游戏来给沈南星解闷。
沈南星眼睛亮了亮,双手撑在身侧似乎还想再坐起来点,可惜没力气,空余肩膀耸了耸,但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期待的劲头:“可以吗?“
“但我电脑里没有装……”
贺尘:“没事。”说着已经开下了沈南星的电脑。
沈南星的电脑桌面很干净,几款作图软件和一个工作文件夹。
贺尘打开浏览器,输入网址:“网页也能玩。”
等加载的时候,贺尘扭了好几次头,把屏幕转到沈南星能看清的角度。随后才去试键盘手感。
沈南星用的是机械键盘,因为他的手没力,所以选的是非常轻压力的克数。贺尘手指放在上面能打下一排“aaaaaaa……”
“……”贺尘一阵凌乱地抬起手指头。
这键盘他恐怕得适应几把。还有沈南星的鼠标,没什么按压感。
“你这个鼠标要换。”贺尘边副本边说,“你手没力气,按这种静音没有反馈感的鼠标,容易花更多的力气。”
他是很想在沈南星面前耍个帅的,就算不为别的什么,顶着游戏主播的名头也高低想要露两手,但……
“咳咳,这把不算。我还没适应你的键盘和鼠标。”
贺尘清着嗓子,在沈南星还没看清频幕的时候就点了重开。
开玩笑,还能让沈南星看到他被boss一个技能拍死吗?
不存在的。
沈南星非常善解人意地自他背后应声,“嗯,我知道的。”
他听说过电竞职业选手把自己的键盘、鼠标看作“老婆”,十分宝贝和重视,想来贺尘也是一样的。
所以表示理解,毕竟他十分相信贺尘的技术——虽然他从来没看过贺尘打游戏,却对他有着几乎盲目的信任。
然而电脑前的那位却在用力咽着口水,希望能压下胡乱跳动的心脏。
很奇怪。非常奇怪。他打游戏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明明是想秀给沈南星看,现在却搞得自己不上不下,手心冒汗也就算了,boss技能都忘了算。
再次重开,副本加载时黑色的页面上印出沈南星的模样,那人吃力地坐起来,然后扒拉了一个抱枕卡在胸前,人前倾着趴在上头。
如此清晰地无力感,好似连脖子都没力气支撑。
贺尘猜他可能是脊背又疼了。
回过头想说什么,沈南星先一步开了口,“boss,拍过来了。”
这boss贺尘打了不下几百个小时,闭着眼也能背出攻击线路,右手操作着鼠标一划一按,完美闪避。
沈南星黑亮的眸子微微睁圆了点,“不看也能打吗?”
贺尘先问:“你是不是又疼了?”
后回答:“能打。说了刚才是因为没适应。”
“这boss我闭着眼也能打。”
这就是纯纯孔雀开屏了。
贺孔雀开完屏没忘再问一遍,“沈南星,你背是不是疼起来了?”
沈南星说没有。他只是躺得不舒服,想要趴趴。
贺尘半信半疑,不过也没再过渡追究,因为他在一声声软软的“贺尘你好厉害”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沈南星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带着崇拜,听得贺尘不仅耳朵烧,心脏也飘飘然的,仿佛系着一只气球。
贺孔雀:“还、还行吧。”
“一般厉害。”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相当弱智。
**一样。
沈南星却笑起来,趴在抱枕上,带着困意闭着酸涩的眼说,“我大学的时候,被室友拉着打游戏。”
“一开始他们都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能教会我怎么玩。”
“结果……”沈南星抿着嘴角,尾调扬起一些,“打了一个晚上,他们就放弃我了。”
“他们说,‘沈南星,答应我,这辈子咱就玩玩消消乐好吗?’”
“还说再多打一盘,这个宿舍得散。”
说完,他往抱枕里埋了埋,无力的手指搭在抱枕的边缘,无意识地曲了曲,“后来我就去玩消消乐了。”
贺尘哽住,憋好半晌,问:“你从大学开始玩消消乐,到现在只过了两百多关?”
沈南星睁开眼,他都困成三眼皮了,却还是非常坚定地抬起头来纠正,“已经355关了。”
贺尘象征性地鼓了鼓掌,说:“你好棒。”
沈南星讪讪笑起来,“大学就玩了两天,后来忙着搞毕设,大学毕业就进了设计公司,忙得没时间玩。再后来出了事故。”
这是贺尘头一次听沈南星说自己的事,虽然简短,还有些伤感,但他出奇地耐心。
不过沈南星没往后说,毕竟本来谈论的是游戏,他觉得贺尘不会想听他那些事。
贺尘等了等,发现话题是真的结束了,于是又起了一个,“沈南星,你想不想抽卡?”
沈南星仰着脖子,“我运气很差。长这么大连五块钱的彩票都没中过。”
倒是在鬼门关走过一圈。
贺尘已经打开了手机端,他划拉椅子到沈南星床边,“巧了,我也没中过。”
点开抽卡页面,送到沈南星手边,“试试?”
沈南星犹豫间,贺尘已经握着他的手点了上去,“负负得正。怕什么。”
十抽……二十抽……三十抽……无事发生。非得有理有据。
沈南星手指蜷紧了点,像是因紧张引起的痉挛,松不开,小指几乎要嵌进掌心,“那个……我不抽了吧,我太非了。”
“最后十抽。”贺尘说,“说不定呢?”
“真要点?”
“点!”
随着一声音效,“xiu”的一声,金光一闪。
贺尘:“哪里非了,这不就来了吗?这新池我都没垫过,提前金很厉害了。”
沈南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傻傻回应,“是……是吗……”
接着他的尾音,贺尘爆出一句:“卧槽!??”
动画没跳完前,他只当是一次平常出金,结果……角色动画一共放了三回!
要不是确定网没问题,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卡了!
他是真激动了,一下握起沈南星的手,“十连三金!你看,你还给我完成了一个成就!”
“沈南星,你非什么非!”贺尘肉眼可见地开心,他甚至不自禁地揉乱了沈南星搭在抱枕上的脑袋!
“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沈南星耳朵烧得通红,看着自己被贺尘抓着的手,愣愣地跟着笑。
福星吗。
他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当别人的福星?
沈南星看着贺尘,眼神柔软又温和,他在心里对他说谢谢。
谢谢他让他当了一回福星。即便这可能是贺尘随口的一句,却对他很重要。
毕竟他从来只把自己当成累赘,所以被抛弃,被寄养。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给别人带去好运,而总是恐慌着,怕给别人添麻烦。
但在贺尘这里,他得到了人生第一次的肯定——他是他的好运时间。
而贺孔雀又在开屏,把十连三金的图发往各个群里,甚至连字母站的个人主页上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配以文字——福星降临。
群里——【哥?说好一起非,你怎么自己库库出金?】
【4:36,这个点抽卡是有什么说法吗?】
【嚯,我尘哥脱非入欧了?】
【小胖别睡了,尘哥都十连三金了,你怎么睡得着的!】
HeC:我手黑关我房东什么事?
【………………?】
HeC:别羡慕。
HeC:毕竟你们也羡慕不来。
【………………?】
秀完,贺尘深藏功与名地收起手机,他知道沈南星困了,于是帮他躺回去,掖好被子。
“我下午要去开庭。”他报备似地说,“等我回来带你去挂水。”
沈南星摇了摇头,“不用的,你忙你的。我让芳姨……”
贺尘跟变脸似地唰地拉下脸,凉飕飕地说:“芳姨抱得动你吗?”
沈南星愣了愣,“可以的,我也能自己上轮椅的。”
贺尘有点烦了,这一老一弱的,万一打车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但他憋了半晌也没找到能反驳的,于是非常不讲道理且强势地说,“我回来带你去!”
“沈南星,等我。”
“记住了。”
下章应该走一下主线。(是的,我居然是有主线的人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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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