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下面连通着一个鲜为人知的暗道,估计整个魔界知道这个暗道的不超过五人,庄璟便占了一个。
“我先下去探探。”
他先两人一步跳下去,借着身体与墙壁的摩擦稳稳落地。
抬眼便看到了两侧的暗淡的烛灯,前方是一眼看不尽的黑暗。
潮湿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墙面凹凸不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腥臭味,灯台上落了厚厚的一重灰尘,看样子像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
“小师叔,你怎么样了?”
头顶上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是云恒的声音,他像是很担心下方的情况,连连探头去看。
秦祁在地面上,好像毫不关心下面的情况。
实际却是背着手,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右手捏了一个诀,指尖顿时多了一只蓝色灵蝶,扑闪着穿过牢房,向地底下飞去,在接触庄璟的那一瞬间,灵蝶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无事,下来吧。”
庄璟拍了拍衣裳上沾染的泥土,凝目看了一眼倒映在墙上的灯火,走过去顺手从墙壁上端了一盏下来。
想当年他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这处密道。
然后......他借着这条暗道,隐匿身形,将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全都给收拾了一遍。
至今,魔界的那几个人还不知道当年宫中发生的那些事全都是他一人干的,还全都以为是清弦宗派人来收拾他们了。
庄璟想到这,轻轻笑了一声。
身后的两人也跟了上来,一左一右站在身旁。
“走吧。”
庄璟看了两人一眼,提着灯,走在最前面。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一蓝色灵蝶震动着翅膀从暗道飞了出去,跌跌撞撞地飞向地面,星星点点般消散。
散落的灵力汇聚到一起,空荡荡的牢房内出现了两个稻草人,一坐一立。
一个学着人的模样侧躺在床上,垂落的发丝遮住了脸庞,看样子似在小憩。
另一个在站在不远的角落里,身形被黑暗完全笼罩,低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堵原本已经粉碎的墙壁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就连上面那个拳头大小的洞口没了,一切恢复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
地道里面并不宽敞,仅只能容纳庄璟一人站立行走,后面的两人就不得不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跟着。
秦祁垂目,看着地上不断摇晃的影子,不经意问道:“小师叔,你和我师父关系怎么样。”
庄璟的脚步微微一顿。
和盛应淮关系怎么样?
能怎么样,两人自从拜师后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而他更是三天两头的找对方麻烦。但是外界却说他们师兄弟俩关系颇好。
但他现在的身份是,玉衡长老游历时在凡间收的徒弟......
“我和盛......咳,濯尘仙尊还没见过面呢,我一直在凡间四处游历。”庄璟眼神躲闪着,回答的颇有些心虚,尤其是在对上秦祁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神后。
如今灵剑峰是濯尘仙尊一人做主,而他再也不是三百年前在宗门里借着身份“耀武扬威”的庄璟了。
更别提他后面干的那些事,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能够两人打上个三天三夜。
庄璟只想将这件事给混过去,随便找了个由头:“其实,你师祖给我下过口谕,不让我轻易上山,说他那不成器的二徒弟喜欢吃飞醋!”
黑暗中,前方的少年忽然回头,眼底波光微转,对着身后的两人浅浅地笑了笑。
幽暗的灯光下,显得那张精雕玉琢的脸更加细腻,莹白如玉。脑后的长发仅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子挽起,却有丝丝缕缕落在眉前遮住了眉眼,更添几分美感。
那双包含笑意的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星光,漆黑明亮,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道暗长阴影。
“嗯。”秦祁喉咙滚动了一下,看着面前那张娇艳的面容,不自觉撇开了眼:“师父和我说过,师伯确实有些......骄蛮。”
当那两个字一落地,庄璟眼睛瞬间瞪大,脸上的笑容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恼怒,冷着脸回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师祖也和我说过,他那三徒弟是最不成器的。”
好你个盛应淮,我都死了三百年了,居然还当着小辈的面诋毁我!
秦祁不自觉弯了弯唇,点头道:“好,小师叔说什么便是什么。”
“别叫我小师叔!”庄璟回头,瞪了人一眼。
秦祁微笑:“好的小师叔。”
庄璟气的直接转头,一步当两步,急匆匆往前面走,似乎一种想把身后的人给甩下的趋势。
云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身边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两句话后,一个气的直往前走,一个在后面笑个不停,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只能一股脑跟在庄璟身后,弯着腰小步跑着。
庄璟正在气头上,走了好一会才消了气。
冤有头债有主,跟一个小辈计较,大可不必。
地道很长,三人走了好一会也没有到头,反而因为与地面隔得近,偶尔还能听到地面上传来的说话声,像是只隔了薄薄的一层墙。
前面是一个岔路口,庄璟停下来了,
当年的他只顾着找人寻仇了,身上带着许多能辨位的法宝,自然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可是他现在,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法宝也全都没了。
面对这等情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后面的云恒看见,向前走了一步,靠近问:“小师叔,我们该走那条路?”
他看起来像是很信任庄璟,说什么便信什么,一口一个小师叔说的顺口极了。
走哪条?
庄璟看了前方两天一模一样的路,感觉有些犯难,闭着眼问。
“小师侄,你觉得应该走哪条?”
云恒向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指着左边那条路上的痕迹道:
“这条,上面有脚印,应当是不久前有人走过。”
庄璟定睛一看,还真是。
“云师侄不错,比你那秦师兄看着机灵多了。”
就在此时,秦祁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道:“等等。”
走在前面的两人突然回头,云恒疑惑道:“师兄,怎么了?”
秦祁指了指头顶,一双眸子牢牢地锁在庄璟身上,道:
“小师叔,我想我们应该从上面这出去。”
云恒此时也似乎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脑袋上顿时幻化出了两个毛茸茸的兔耳朵,在庄璟的目瞪口呆之下,抖了抖,将耳朵贴向墙壁。
“咚咚咚......”
一阵极有规律又轻的震动,透过一层墙壁,缓缓地传进暗道里。
“这上面的是……连师兄?”
云恒甩了甩耳朵上沾上的土块,侧过脸看向秦祁。
秦祁点了点头:“对。”
“这上面的人你们认识?”
庄璟也跟着看了一眼脑袋顶上,试着去用灵力感触,但奈何丹田里面空空如也,他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微微侧仰着脑袋,看着云恒圆溜溜的红眼睛,以及其身后若隐若现的尾巴,眉毛轻轻一挑,目光又移到其头顶上那对毛茸茸的兔耳朵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你是妖族?”
云恒闻言,脑袋顶上的耳朵倏地收了回去,红着脸弱弱地答道:“对,我......我是兔精修炼成人。”
庄璟又问:“如今宗门里像你这样的又有多少人?”
向我这样的,是指的是向我这样的妖族吗?
云恒挠了挠脑袋,伸出了三根手指。
“不多不多,也就三百余人,大多数都与我一样,在灵药峰。”
庄璟看着那对因为害怕而颤抖着的耳朵,点了点头,撇开眼,没有再多问。
事实上,清弦宗第一次首次开创收妖族为弟子的那一年,正好是他拜师的那一年。
在这之前,众人都觉得妖族灵智未开,不宜修炼,可那一年却开了先例,招了十数个妖族弟子。
“小师叔,秦师兄,你们往后让一让,我从这里向上挖出去。”
刚刚还在乖巧地一口一声唤人小师叔的人,在离了地牢的禁制后,转瞬间化成了原型——一个齐人高的兔子。
巨型兔子向上一蹦,地道顶上的泥土纷纷往下落。
庄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被土块砸了一脸,刚想往旁边避开,腰上却突然多了一双手,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旁边掳去。
地道上,牢房内。
有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少年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眉头紧锁,双手紧握成拳互相捶打,口中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完蛋了完蛋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这别人穿越都是吃好喝好,还有个好家世,怎么倒是给我送进了牢房里来了?!”
“这特么要是再不出去,就要被人拖出去给人血祭了!”
一旁的榻上躺着一身穿清弦宗弟子服的男人,此刻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神情惬意,似乎此处并不是囚禁他们的牢房,而是闭关修炼的洞府。
少年转悠着,看到榻上躺的安详的男人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连归夷!!!”
“别睡了,都死到临头了!”
连归夷听到那声怒吼,眉毛微皱,却还是没有睁眼,只不过翻了个身,从怀里掏出一令牌,随手掷了出去。
“小呆子,别吵。”
“咚”地一声,令牌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少年的脑袋。
少年疼的龇牙咧嘴,凶狠着一张脸大步走过去,刚靠近床榻却见到旁边放着寒光凛凛的剑,顿时又缩着脑袋回去了。
“迟早大家都得完!”
少年找了个墙角,又开始嘀嘀咕咕,只不过这次声音小了很多,还时不时偷偷地向后看一眼榻上的男人。
突然,牢房的地面微微颤动,紧接着,一个小土堆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出现在少年面前。
灰衣少年被这一幕吓得一愣,连连退后了两步,直到那个小土丘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一颗硕大无比的兔头冒了出来。
灰衣少年哪见过这样的景象,刚想逃跑,却没想脚下一滑,直接跌落在地,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兔头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云恒跳了出来,幻化成了人形,目光扫到地上被吓晕的少年时,不由得一怔,颇有些委屈地对身后出来的两人道:
“小师叔,我好像把人吓晕了,怎么办?”
庄璟原本向前的脚步微滞,似乎这时才看到躺在他脚底下的少年,毫不思索地直接跨过去,顺带安慰了某单纯无知的妖族。
“无碍,他还没死。”
一旁床榻上的男子听见这动静,缓缓坐起身,目光扫过几人,最终落在秦祁身上,语气恭敬地说道:
“师兄,你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