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圻煜在第一时间内察觉到谢司黎的行动,他快速上前一步直接将人抱进怀中。
在接触她身体的那一瞬,他才发现她身体轻盈得和彼时没有太多的区别。
曾经的一切全都在此刻浮现在脑海,涌上心头。
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的布局,却仍是忍不住为她心疼。
“宣太医。”君帝见此赶紧吩咐身边的怀恩,“老四,你把谢姑娘抱进旁边的暖阁内。”
谢谆知晓谢司黎体弱多病,纵然是看见这一幕,心中却止不住地责怪她为何要说出那番话,嫁给君圻煜有何不好?既然是短命鬼,还能享些清福。
“我告诉你,若是阿黎有个三长两短,谢司瑶必须要承受同样的痛苦。”谢凌看着谢谆想也不想地开口。
“爹,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阿瑶她也是你的孙女。”谢谆语气不善,“你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孙女。”
“我只认她一个孙女。”谢凌不由地提高声音。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谢凌又年事已高,谢谆不愿与之争辩。
太医院派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御医,名唤:杜仲。
此人虽然年轻但深得院判信任,乃是院判的关门弟子,其提出的各种法子都超前有效,深得太医院其他御医的青睐。
“见过陛下、四殿下。”杜仲看着君帝、君圻煜躬身行礼。
“杜御医快来给谢姑娘看看。”君帝看着杜仲吩咐道。
杜仲听从君帝的吩咐,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抽出一条手帕,把手帕放在谢司黎的手腕上才搭脉诊断。
良久。
谢凌上前一步开口,小心翼翼地询问,“杜御医,我孙女的情况如何?”
杜仲收回手帕,将目光落在谢凌身上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谢伯爷,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谢姑娘这些年是否都在养病。”
谢凌看着杜仲点点头,“是,阿黎身子弱,这些年一直都跟随在他师傅身边养病,之前她还说过情况尚有好转,杜御医这意思是,阿黎她……”剩下的话谢凌却没有说出口。
“谢姑娘身子弱,想必回长安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担惊受怕,再加上被用过私刑伤及五脏六腑,之后就算好生调养,也不过只能将将活个两三年……”杜仲语气微微一顿,欲言又止。
“杜太医,谢姑娘还有其他问题?”君帝看着杜仲蹙着眉头询问。
杜仲想了想将剩下的情况告知,“回陛下,以谢姑娘这种情况,恐终生难以有孕,就算勉强有孕,也终将招致祸端,一尸两命。”
君圻煜听着杜仲的话,将目光落在谢司黎身上,脑海中不知想到何事,眼底的情绪明明灭灭。
御书房内。
“陛下,你听见了吗?我孙女被方赵两家之人动用私刑,只余下两年寿命,这是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谢凌说完就对着君帝跪了下去,“陛下,老臣愿意用这一生的功绩来换方赵两家终身流放不得入仕。”
“爹,你这也未免也太过分了,就算阿黎落得如今下场,那也是她自找的,怎么就和方大人有关,若是她没有出手……”
谢谆的话还没有说完,谢凌一脚就踹了上去。
谢凌这些年在渝州城跟随他们一起学习太极拳,也掌握不少技巧,直接一脚就将谢谆踹了出去。
“你看看你还有个当父亲的样子嘛,今日要不是当着皇上的面,我真的是想要杀了你!”谢凌看着谢谆气呼呼。
“当年若非你,老大怎么会死?陆氏又怎么会死?这些年你又可曾关心过阿黎的情况!”谢凌本想要上前再给谢谆一脚,却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到底还是硬生生地忍住。
谢谆被踹得心口窝都发疼,但在御书房内,谢凌可以踹他,但他却不可以动手。
“谢卿莫要生气。”君帝看着谢凌的样子叹口气,“谢姑娘的事你不用担心,等她醒了自会让人送回相府。”
对于方烨一事,他心中早就已经有打算,他如今想要打压世家,从世家手中夺权,而这件事就是一个最好的开端。
方烨留不得,而如今谢凌的提议就是最好的借口。
更重要的是,还有君圻煜送上来的这份奏折。
他的字是一塌糊涂,但胜在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奏折的尾端也表示定要严惩方赵两家。
有了君圻煜的这份奏折,君帝当即就直接宣布对于方赵两家的决断。
方烨判斩立决,方家女人为娼,男人为奴且终生不得入仕,赵家流放肃州终生不得回长安。
君帝看了一眼怀恩,怀恩笑着点点头,由衷地夸赞一句,“陛下高明。”
陆时渊、卫霖、关凌颂等人也不由得夸赞一句,“陛下高明。”
保方烨一派纵然心有不满,但这是陛下的决定,他们也只能接受。
从御书房出来后,谢谆看向言笑晏晏的关凌颂三人,面色不虞,“你们三人倒是开心得很。”
“谢相说得哪里话,方烨一事人人得而诛之,谢相之所以为方烨说话,想来也有难言之隐。”关凌颂看着谢谆毫不犹豫地反驳。
“我倒是觉得谢姑娘是个可怜的,在她的亲生父亲眼中,甚至不如方烨重要。”卫霖紧接着开口,“也难怪谢相你只是她严格意义上的父亲。”
“若是我有谢姑娘这样的女儿,做梦都是要笑醒的,只可惜她摊上你这样一个父亲。”陆时渊毫不避讳地开口讽刺。
“她可不是我的女儿。”谢谆几乎毫不犹豫地开口反驳,“我可养不出这样的白眼狼。”
“谢相此言差矣。”
听着这个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就看见君圻煜向这边走来,他的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谢三姑娘从小在渝州城长大,你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又何来的养出白眼狼一说?”君圻煜婆娑着手中的玉扳指,语气不明。
“谢相倒是给自己长脸。”
君圻煜也不给谢谆开口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谢相为了不让谢六姑娘嫁给本殿,特地将谢三姑娘从渝州城接回来。”
“我倒是觉得,若是谢三姑娘的母亲在世,定然也容不得她嫁给我这样一个纨绔,奈何她任凭你拿捏,纵然到了方才那个时刻却还在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
“她拖着那样的身体,说不想要拖累我,却更是不想要拖累你。”君圻煜说到最后声音不由得提高,“谢相放心,本殿阅览美人无数,还不至于饥渴到要娶谢六的地步。”
他也不顾谢谆脸上沉下来,只继续道,“那种眼高手低的女人,本殿还看不上。”
谢谆咬着后槽牙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来,察觉到关凌颂、卫霖等人的目光,他也只能暗自吞咽苦水。
君圻煜从谢谆这里找了些许存在感,就前往暖阁寻找谢司黎。
谢司黎尚未苏醒,谢凌与君帝在厅内下棋,怀恩站在二人身边为他们沏茶,在看见他后还对着他恭敬行礼。
下完一局棋,谢凌看向面前的棋盘,“陛下,老臣年纪大了,就只有阿黎一个孙女。”言语中透着几分怅然,“这个孩子,长年在外养病,从来不让我们担心,此番回长安,亦是我的吩咐,我也是在之后才知道老大想要让她替嫁一事。”
谢凌端着面前的杯盏小呷一口,“陛下同样为人父,应该能够明白臣的心情。”
“爱卿说得哪里话。”君帝说着就抬眸看向他,“谢姑娘是一个好女孩,你放心,朕不会让她嫁给老四。”
“老四是个不着调的,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他时常流年风月场所,是一个不稳妥之人。”君帝说着又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谢凌。
“谢姑娘身子不适,就让她这些日子好好陪在你们的身边,也让你们享受天伦之乐。”君帝最后一锤定音。
为了让谢司黎养伤,君帝吩咐怀恩亲自送他们出宫,还让怀恩亲自敲打相府上的那些人。
送走谢凌和谢司黎后,君帝将目光落在君圻煜身上。
“老四,你心悦谢姑娘?”
君圻煜勾着唇角,“父皇,你知道的,儿臣素来对美人没有任何抵抗力,更何况是谢三姑娘这样的美人。”他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地笑,似轻浮又似调侃。
君帝叹口气,“你不喜欢谢司瑶?”
“那个眼高手低的女人到了谢三姑娘面前差远了,有谢三姑娘珠玉在前,我为何要喜欢谢六?”君圻煜再次想也不想地开口,“父皇,儿臣没那么差。”
君圻煜清了清嗓子,“父皇,你该不会为了那‘凤命’一说才将谢六指婚给儿臣吧。”他说着就挠挠头。
察觉到君帝地目光,君圻煜继续开口,“儿臣的性格你还不了解,这方烨一事都已经让儿臣头大,我可对你这个位置不感兴趣。”
君圻煜的话刚落音,就察觉到一个奏折向他扔过来,他低下头一看,发现正好是他之前写的那本奏折。
“写得倒是不错,给朕好好练练字。”君帝的声音传来。
君圻煜抬头对着君帝露出一个傻笑,“父皇放心,我保证好好练字,断然不会让父皇失望。”
“滚!”在君帝的一声命令下,君圻煜抱着手中的奏折赶紧从他的面前消失。
“陛下莫要恼了四殿下。”怀恩看着君帝的上前一步安抚道,“其实陛下很喜欢四殿下。”
没有得到君帝的回答,怀恩继续开口,“四殿下虽看似不着调,可依奴才之见,倒是觉得四殿下此人有些心得。”
“此话怎讲?”
“四殿下从小在外面长大,看似顽劣不堪,行为到了其他三位殿下面前也相差甚远,但他看待百姓却是其他三位殿下所远不能及。”怀恩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君帝的神色。
没有得到君帝的反驳,怀恩继续开口,“就好比方烨一事,谢相之所以选择保方烨不过是因为没有把百姓的死活放在眼中,他还信誓旦旦地说那是百姓的福气;
可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如何能够享受这样的福气?
若是将这样的福气赏给谢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担得起;
陆大人、关大人、卫大人,还有殿下处处都在为百姓考虑,之所以会发生鸣冤鼓一事,不过是因为百姓不愿忍受这苦难;
陛下乃是天下人的陛下,乃是百姓之父,又如何能够不为百姓考虑?”
怀恩字字句句都说到君帝的心坎上,他看了一眼怀恩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那你觉得这谢司黎姑娘该如何安排?”
“谢姑娘不想要拖累谢相,那就撤了旨意,也免得谢相一直惦记着替嫁一事。”怀恩顺水推舟地开口。
“方才杜御医所言,谢姑娘一直都在担惊受怕,她一方面不想要拖累殿下,可却又处处在外谢相考虑,能得此女,乃是谢相之福,奈何谢相身在福中不知福。”怀恩说完还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不愿意拖累谢相啊!”君帝眯着眸子沉思。
良久,只听见君帝的声音响起,“既如此,封谢司黎为安乐县主,将谢司瑶赐婚给老三,择日完婚。”
“陛下圣明。”怀恩见此赶紧开口,“奴才这就去拟旨,封谢姑娘的圣旨单独传给谢姑娘,还是都传给谢相。”
“封安乐县主一事,等到谢姑娘醒了以后再传。”君帝一锤定音地开口。
君帝翻着面前的奏折,方烨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中书令空出来的位置要尽快地补上,但要安排谁却还有待商榷。
“怀恩,你说这空出来的中书令一位应该交给谁?”君帝说着就翻着下面的奏折,“方烨之事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警醒。”他蹙着眉头声音低沉,“这些世家没有一个把朕放在眼里。”
“陛下说的哪里话。”怀恩站在君帝身后给他安沫太阳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哼。”君帝闭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果然还是要尽快取代世家才行。”
“陛下,依奴才之见,既然想要填补这中书令一位,不如让四殿下推荐中书令一位如何?”怀恩将心中的建议说出口,“陛下也可以询问那位大人,依奴才之见,那位大人虽然隐居于世,提出来的法子却都是良方,对朝堂之事也颇为了解。”
“陛下想要对付世家,这鸣冤鼓一事就送上门,也算是告诫那些世家,中书令乃是大皇子之人,这空缺之人若是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提点岂不是更好?”
听着怀恩的话,君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怀恩,你说这位到底是哪路高人,竟然能够提出这样的治国良策,朕这些年有幸得到这位的辅佐,也算是开创太平盛世。”
“说不定此人乃是世外高人。”怀恩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陛下能够得到这样人的辅佐,说明陛下治国有方,既如此这中书令一职定然要询问一番。”
君帝的脑海中不知思考何时,良久,开口询问。
“怀恩,你说若是这位仙人早些出现,阿琛是不是也不会死?”
怀恩的手微微一顿,脑海中不知想到何时,脸上又迅速地恢复平静,“陛下说得哪里话,老奴哪里有幸见过那样的谪仙人。”
“对啊,他在世时,你尚未在朕的身边伺候。”君帝轻叹一声,“你师父在世时就见过阿琛,阿琛是朕最优秀的儿子,是朕的太子,奈何早逝。”
怀恩的手微微一抖,又继续按摩的动作,“先太子也是命苦的,见不到陛下如今这般。”
“若是阿琛在世,倒是谢姑娘良配,阿琛若是还在世,也不过二十又八,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也算得上是良人。”君帝提起先太子眉眼间染上笑意,“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今天晚上就去皇后的坤宁宫留宿,朕正好也很久没有和皇后说过体己话。”君帝睁开眼睛时,怀恩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回头老奴就去通知一声皇后娘娘。”说完他就面色恭敬地退到一边。
看着处理奏折的君帝,怀恩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关于中书令,陛下可有中意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