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不想跟我HE怎么办 第8章 锋芒初显露

三月入了末期，两翻纳贤下来朝堂也经过一番不小的清洗，隐隐有了新旧两党争斗之势，这于顾及而言并非一件坏事，户部尚书甘庸本就是顾及最早一批跟随者，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却过于守旧固执，这也是为何当初顾及需要舍近求远的寻来江随州的缘故。不过处刑一事出来，户部已有了不小的改动，加上吴尚的走动，为新政的推行也减小了许多阻碍。

陈国境内如此大刀阔斧的清扫自然躲不过外面的眼睛，顾及倒是没打算藏着掖着，如今盟约已毁，若不先动手拔了里面的的烂根，只怕不得远行便已翻舟难渡了。

到了五月中的时候，戈煜送来了搞到手的货物，这批货物的种类不少，主要是些丹药香薰，还有些粉末烟草的。

顾及选取了部分给太医院处理，便命人将其余的东西收下去了，书桌上摆着几个香盒，左边的宫女一个不慎将锦盒打翻在了桌台上，香熏粉末撒的四处都是，折福呵斥：“怎得这般马虎，还不来收拾了。”

那宫女慌慌张张的告了罪，赶忙跟着收拾了起来，等底下人收拾好那摊子事，顾及才上桌看起了厚厚一叠的文书。

等到折福进来换茶，顾及恰好也放下了手头的折子，觉着精神头还不错，干脆招呼人去外头逛逛。

走到承和殿时已是用膳的时候了，顾及干脆跨步进了殿中，屋内还未开始，下人布上菜见顾及进来都停了手来迎。

顾及挥退了人，抬脚进门，半个身子还未探入，只见迎面飞来一盏热茶，他侧身躲避，却见那桌前人伸手还要再来，变故来得属实突然，站在阴无凭边上宫女想要上去拦他，可阴无凭却像是忽生了牛犊气力般猛的推倒了两人，菜碟、壶盏皆被他甩出，折福见状不妙，从外面叫来侍卫，几个彪形大汉将中间的孱弱身影团团围住，只需三下两手便将状似疯魔的阴无凭控制住了。

只是人虽说是按住了，却还是极其不安分的挣扎，折福给了命叫他们控制住，但也不敢把人给伤了啊。

几个大汉按人还要小心控制着力，生怕给人磕着碰着，可被按着的却是不怕伤人伤己的，拼了命的挣扎抽动手臂。剧烈拉扯下，“咔”一生骨头脆响，边上的一个侍卫听声愣了一瞬，就见阴无凭已经迅速挣开滚到了一旁，因为看不到还撞倒了帘帐边的烛台，折福一时也不知道先扶人还是先扶烛台的好，短暂犹豫的时间里，那个被挥倒的烛台已经淌出了油火，好巧不巧正落在还瘫倒在侧的阴无凭身上，已经来不及叫人去拉他起来了，明黄的火焰顺着长袖往上攀，阴无凭扶额起身的空挡里，外衣广袖上已经燃起来了。

他挥着一手火焰跌撞的后退，焰火已燃上了他的衣摆，垂着的左手袖衫被地上的火油溅上了火星，衣服是好料子，丝滑光亮的，就是太好燃了。

阴无凭恍惚中，终于靠到了墙壁上，但实在是不巧，边上就是窗帘，甫一靠上窗边帘子就是火星碰上柴火，不消一会儿就燃大了起来，而还站在墙边的人已经陷入半个火海了，银白的头发在暖红的烟火里飘摇，只差方寸就能燎起一片。

四下惊慌一片,“走水了！走水了！快取水来！”不知谁在惊呼中嚎了起来，还在外面的仆从匆匆去湖边提了水往里赶。

“哗啦——”

提来的水浇灭了这还未起的火势，墙面却半边已烧了个黢黑，立于墙下的阴无凭在冷水迎面浇下后安安静静的瘫坐在地，像被抽了魂一样的的失去动作，仿佛一尊雕像般颓倒在一片黑漆的水渍中，发白的肤色在一片焦黑里透出诡异，照禧被护卫拦着，嚎哭着些听不懂的话，拼命要往前挤。

一片狼藉中，嘈杂的脚步和静默的人声里，顾及慢慢走近了远离人群的黑墙下，他缓缓的蹲下，逆光站在明明昏暗一片，他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阴无凭半阖着的眼尾和发着轻颤睫毛，看着白色的睫毛，忍不住的想上手去碰，在还有一掌宽时，他停了下来。

顾及抬手挥退了身后围上来的护卫，才小心翼翼的探手去扶他，刚碰上小臂，就见方才还卸了力的人又冲了上来！

顾及抬手将扑上来的人锢在左肩上，阴无凭的左臂当是折了，无力的垂在一侧，顾留神着他被火烧伤的胳膊，张臂按住了那只还在发力捶打的手，忽然肩上一痛——竟是动了口！

四周护卫见状忙要上前拉开，就听顾及呵道：“退下。”

折福犹豫一会儿带人下去了，屋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顾及上手要将他撕下来，不想阴无凭却是发了狠咬的，一番拉扯下来不见松动反而还加了力气。

顾及无法只能由着他继续咬着，费劲的腾只手轻拍他的后背，却是摸到一手血水，顾及蹙眉将那只还能动弹的手钳在他后背稍好些的地方，在掌中反复写道：“怎”。

他写得很慢，也很稳，重复了很久。

那只不住挣扎的手慢慢停止了挣扎，顾及肩上咬着的力道缓缓松了下来，连带着怀中的人也松了神经的下滑。顾及留着力将他推到墙边侧靠着，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如何，一直轻微的发着抖，顾及俯视着极力贴墙的人，还是不敢真放开他，将他稍微往身前拉了些。

“嗬……”

嘶哑声从左肩发出，顾及不太确定的看过去，就见那人张口道：“不……要……”

两个字含含糊糊的，还混着血气的喘息，像是困兽的哀嚎一般，连着几个气音不断在耳边重复，顾及心下酸涩，用腾出的那只手摸上他的头，像安慰孩子似的给他顺毛，直到将那一头白毛揉得乱糟糟的才收手，阴无凭方才散着的头发有些被焰火烤的焦卷，和着凉水贴在头皮上，顾及上手便是一片冰冷。

怀中的颤抖渐渐平息，顾及摸着黑将他抱起放到榻上，想叫人进来收拾，起身时顾及感到袖口的力气，回身却见是阴无凭正握着自己的袖子，他只得又蹲下写道：“怎”。

阴无凭侧躺着，看着没什么话想说的样子，却还是攥着不放手，顾及等了很久才得了个他缓缓摇头的回应，顾及看着收回手合眸的人，看着不像无事的模样。

这房间多半是住不了人了，折服带人将隔壁偏殿收拾了出来，偏殿虽是没有正殿宽敞，却也比还泛着焦味的房间好。

顾及只留了几个宫女帮着太医给阴无凭处理伤口，他上药的时候倒还算是安分，这给人省了不少麻烦，只是这人后背上的皮肉被焰火烧的不轻，还又混上了水，上药时已经发了炎，时不时还会黏在衣服上，等太医下去后顾及走到床前写道：“怎”。

阴无凭看着确实很累，上过药后身上起了一层薄汉，起了一层薄红的脸颊看着少了点病态，他抬起手想写却被顾及拦住了，顾及按着他榻上的手写：“说话”，方才他在顾及肩侧发出的声音不是失声的气音，顾及能在他颤抖的肩胛里感受到胸腔的震动，那是声带才能发出的声音，这个人根本就没哑。

那人别过头闭上眼睛，直接拒绝了交流，不论顾及怎么尝试引导他说话，都无法让他再回应，顾及只得暂时放弃。

次日顾及再去承和殿时，阴无凭还是躺在榻上不动，顾及在他掌中留下“说话”二字后便不再多言。但是第二日、第三日这人依旧一副生死莫问的模样，顾及看着榻上的人没来由升起一股怒气，偏殿的窗户照不进太阳，所以即便是正午也依旧阴沉沉的一片，阴无凭就这么一直卧在帘子后面半点也不曾有过，若不是探了鼻息还以为他是已经驾鹤西去了的，照禧曾进去过几次都只能哭哭啼啼的出来。

到了第四日，阴无凭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顾及直接挥开榻边看诊的太医，将人提起来往外走，开始阴无凭还无所谓的垂腿任由拖动，但顾及越走越快，差不多已经是提着他走了，在迈出门那刻，灼人的阳光刷的落在了两人身上，顾及忽然感受到手下的力气——阴无凭开始反抗了。

照禧想要上前来帮忙，被宫女拦在了门里。

院中，顾及无视手下人的挣扎，将他直接拉到了湖水边才放了手，阴无凭被放开后是先倒在了地上的，他努力起身，刚走上几步就跌了下来，几日未进食的他步履发着虚，完全没有方向的摸索前进，好几次差点碰顾及到都被他侧身躲开了。最后晕晕乎乎直接走反了方向，顾及未下命令谁也不敢行动，折福心惊胆战的看着阴无凭跌倒后又爬起来，又跌又起……半截入土看惯生死的人有些不忍再看的别过了眼睛，整个承和殿安静的只有照禧的哭喊声。

在这数不清的跌起中，阴无凭终于能稍稍站直了，后背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溢出了血，一身白衣混着泥土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顾及仍旧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阴无凭一点点向前走去，像是熬鹰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却不为所动。

阴无凭已经走上了湖边的桥台，稍不小心就会落入湖中……

“哗啦——”

几乎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结果，阴无凭落水了，扑腾的水声渐渐盖过了照禧哽咽的哭声，在这水声哗啦里，还夹微弱的嘶哑叫喊，直到水面的动静平静下来，顾及才下了命令捞人，湖岸两旁的人迅速下水将人救了上来，幸而进了六月湖水已经不凉了，只是人已经淹的没了意识，只能由着人抬着进房间里。

阴无凭醒来时顾及正好握起了他的手，顾及来不及动作就被胡乱一通的按倒在了地上，护卫只听一声重响，就见陈王陛下仰倒着被按在了榻下，腰侧刀鞘顿开。

顾及叫停上前的护卫，看向头顶发狠的人，阴无凭恶狠狠的一字一顿：“你是，谁。”

或许是长久没开过口的缘故，他的声音除了干涩外，还有些拗口卡顿，披散的长发未经盘扎散落下来，使得顾及没办法看清他面上的神情，但凭着这语气已经不难想象咬牙切齿的样子了。

顾及没有拉开还掐在脖子上的手，而是抬手一笔一划的写在了他还才包扎好的左臂上。

“顾、及。”阴无凭艰涩的念道，缓缓的松了手，顾及拉过他还在颤抖的手，在掌间写道：“在。清醒了？”顾及感觉到身上人慢慢坐直了身体，听到声微不可查的“谢谢。”

最终是两旁的宫女拉起了阴无凭，让顾及得以起身，这次的交流顺利许多，几乎顾及问到的问题都能得到回答，虽然“不知道”“不清楚”占据了绝大部分，但是对于他而言已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最后，顾及问起了那天异况的缘由，这一次，阴无凭没有回答，他置于膝上的手指缓缓的敲动着，看着像是在思考斟酌，短暂沉默后，他拉着顾及的手凑近道：“你，确定想要，知道吗？陛下，这趟浑水，不掺为好。”还句不连贯的话里带着些规劝的意味，近在咫尺的浅色眼眸带着蛊惑的安抚，顾及感受着手下的力度，他毫不怀疑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就不能再指望这人张嘴说实话了。

“我确定。”

那人却慢慢靠回了床榻上，“明日吧”他说。顾及本以为这人是在戏耍他，低头却真在他眼里看到了倦色。

“好”写罢还恶劣的画了个符号，那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坐直了身体，伸手来探他的头，被顾及抓住直接放到了头上，一声轻笑从耳边擦过，头顶的手这次很耐心的摩梭轻抚，直到他开口：“回见”，顾及才作罢的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