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杳想起昨晚的沈观,手心都开始发烫。
她摇摇脑袋,不再去想。转而问:“他去书院了?”
芸香点点头:“姑爷卯时起,在小厨房煨上银耳汤,叮嘱过便走了。”
姜清杳问:“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芸香摇头。
一旁半夏说:“应该是申时吧。往常咱们在姜府的时候,那几个小丫鬟日日等着这个点到门口去看。”
衡阳书院申时散学。
这一日都很轻松自在,和在姜府时没什么两样,中午吃过饭,半夏和芸香搬了个贵妃躺椅在院子里,又铺上厚毛毯,姜清杳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点心,等太阳降下去点,就挪回屋里。
半夏和芸香这几日找了个新乐子,和沈府的几个丫鬟凑成搭子,在一处打叶子牌。
难怪昨晚姜清杳寻不到人,原是这两个丫头跑去偏院打牌了。
好啊,姜清杳一人赏了一个脑瓜子。
半夏和芸香嗷嗷叫,叫完了,见姜清杳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又跑上前去拉着姜清杳一起打。
就在屋子里,搬了个小案几,三个人团团坐。
暖炉烤得人热热的。
姜清杳没玩过这个朝代的叶子牌,但是两人给她讲一番,规则和现代大家玩的扑克差不多,更简单些。
姜清杳玩了几把,便会了。
好久不玩,一时上头,几人一下午的时光便消磨掉了。
她们只玩,不赌,输了的惩罚是吃个脑瓜子,赏个刮鼻子就算了。
姜清杳开始还好,但叶子牌到底不完全是扑克,玩到后面比不上早会的芸香半夏,连输好几把。
两个小丫头毫不客气在小姐脸上刮鼻子。
姜清杳不服气,誓要赢回来。
打着打着,申时都到了,沈观也回来了。
成婚后,一日未见到姜清杳,沈观只觉得比以前那些见不到姜清杳的日子更难熬。一散学,拒了几个同窗要一起同行的请求,自己半点没耽误的赶回来。
里屋的厚毛帘一掀开,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一眼看过去,三个人在正中间专注地打叶子牌。姜清杳坐在对着门那位置,鼻尖都有些红了。
沈观皱眉,观察了一下。见几人只是简单玩乐,才稍缓神色。
姜清杳又输一局,懊恼地叹口气,一抬头就看见少年长身玉立,逆着微光,俊美的脸颊半明半暗,但隐隐能看出些不太赞同的神色。
“沈观,你回来啦。”姜清杳也不知道为何,见沈观露出这样的神情,下意识有些像以前想逃避先生的训诫一样。
先发制人,笑脸迎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
果然,这一招百试百灵。
沈观怔了一下,走上前来,坐在姜清杳身边:“在玩叶子牌?”
姜清杳点点头,握拳:“你会吗?我输给这两个丫头一下午了。”
沈观轻笑:“会一点。”
姜清杳怀疑的打量他。
没有哪个人受得了心上人这样怀疑打量,沈观更不能。
沈观就顶了她的位置,坐下来,会一点给她看。
没几把,就把半夏和芸香打得嗷嗷叫。
注意,此打非彼打。
沈观果真如他所说会亿点,轻松地赢了叶子牌,姜清杳就在旁边充当打手,上前给芸香和半夏刮鼻子或者敲脑门,连着几把下来,痛快的一雪下午仇。
玩了几把,半夏看出门道,连忙嚷道:“小姐,姑爷会记牌!”她向姜清杳告状。
芸香也把牌一丢,说不玩了,再玩下去脑瓜儿要被敲裂了,她娘本就说她比旁人笨一些。
两个小丫头顶着通红的脑门,抱头互相诉苦去了。
沈观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将叶子牌收起来整理好。
他问姜清杳今天都干了什么。
姜清杳眨眨眼:“吃饭睡觉晒太阳打叶子牌。”
她看上去很满意今天一天。似乎也一点不想他。
沈观欲言又止,垂眸沉默了一会儿。
等到晚上,突然问她想不想泡温泉水。
姜清杳一听,眼睛亮起来:“抚阳哪儿有温泉?”
衡阳书院在城外,去往那里的路上要途径一处山庄,沈观说那里面有。
姜清杳每隔一段时间倒是会去城外的庙里上香,知道有那么一座山庄,但山庄似乎许久没有主人居住,附近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有温泉眼。
姜清杳想去,沈观就说:“那过几日,我让人将里面修整一下,带你去。”
姜清杳想了三秒,有些惊讶:“你的啊?”
沈观点点头。
“祖父还在世时修建的山庄,他老人家离世后,便许久没有人去了。只有几个老管事还在。”
姜清杳第一次生出想问问沈家原本是做什么的冲动,可惜姜县令多次叮嘱过她了,沈观不主动提就不问,免得不小心戳了人家家里的伤心事。
不过问不问都无所谓,只知道是大户人家就好了。
好奇心约等于无的咸鱼躺平。
姜清杳好好地捂在被窝里,身边的少年体温又烫起来。
沈观平复不下去,去拉姜清杳的手。
姜清杳挣了挣。少年就凑到她耳边可怜兮兮地:“清杳,第三天了。”第三天没有碰她了。
“帮帮我吧。”他低声央求。
少年气盛,牵着姜清杳,一边引她握着,一边吻她的耳尖。
姜清杳新染得丹寇很好看,衬得她肌肤玉白,她的手心很柔软,指尖嫣红。
即使圈得不完全,也足够让沈观兴奋了。
沈观言出必行,等到小旬假的时候,山庄便打理好了,他领姜清杳去看了一次,在那儿住了一晚。
本以为夜晚的山上会更冷些,可是没有,意外地温暖湿润。
可能是因为有温泉眼的缘故。
沈府屋里的地龙暖炉烤得虽然舒服,可是容易干燥,姜清杳觉得脸上都绷紧着难受。
她想在山庄住几日。
正和了沈观的意思。
这里离衡阳书院很近。
沈观的假少,书院老师这几日都盯着他,觉得他自从成婚后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往常可以静心看许久的书,写许久的文章,近些天一到申时便走。
几个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
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加倍考问沈观的学业。
姜清杳乐得自在啊,直接向好姐妹岳薇发起温泉邀请。
岳薇下了马车,第一眼是惊叹山庄的气派,第二眼是打量姜清杳的气色。
姜清杳带岳薇一起去了自己的温泉池子里。
沈观花了几天的时间专门给她砌了个蓝田暖石的池,只她一个人用。
温泉水暖融融的,雾气氤氲,岳薇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清杳,我爹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岳薇比姜清杳大一岁。
姜清杳连忙问:“是抚阳哪个人家?”
岳薇冷冷道:“是溪金县的唐员外。”
姜清杳沉默了一下,溪金县富裕,唐员外也有名,已近中年,以一年克死了三任年轻妻子而闻名,不例外地,这些女子的娘家不管怎么闹事,没过多久都会消停,反而在事后得到了不少好处。
说是克死,也只能算是好听的说法,其中蹊跷,岳薇的父亲岳成济,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在把岳薇往火坑推。
岳薇心里也清楚,捂着脸哭:“我拒了,我问阿爹,若是我小妹,他可还会定这样一门亲事?”
岳薇是庶长女,正室生的女儿比她小两岁。
“阿爹当时没说什么,只说拒了就拒了。”岳薇擦擦泪,“但我知道,他还没打消这个念头。”
岳薇问姜清杳:“清杳,你会一直把我当朋友吗?”
姜清杳怔了怔,牵住她的手,很肯定很肯定的点头。
姜清杳送岳薇回了府。
又遣人去告诉沈观,她要回一趟姜府,让沈观不要跑空了。
姜清杳回了自己的院子,找出一个装钱的小匣子,里面都是她这些年攒下的。她拿去钱庄换了便携的银票,在街上买了几朵绢花和帕子,将银票放在匣底,铺上帕子摆上绢花,托人送给岳薇,说是新得来几朵绢花,要送给她戴。
两个姑娘感情一向好,来往送绢花,送簪子是常事。
岳府的人打开看了一眼,就交给小丫鬟递给了岳薇的住所。
岳府的人丁兴旺,光是妾室就有好几房,更别提公子小姐。岳成济一个县尉薪金养一大家子,虽说还有些旁的来钱手段,但总归发下来的月例银子是很少的,公子比小姐,嫡小姐又比庶小姐多。
因此岳薇没什么积蓄,姜清杳是知道的。
姜清杳送完东西,在街上逛了一圈,路过一家小摊,卖的有摊主自己编扎的剑穗。有一枚剑穗上挂着一个手织的小剑和流苏,看上去很别致。
姜清杳爱不释手。
她一时喜欢买下来,回去的路上,思来想去,自己不用剑,身边也没有人用得上。
只有自小青梅竹马,后来随军去了的表哥用得上。
姜家亲缘关系浅,姜清杳小时候的玩伴不多,只有母亲那边的几个表哥表姐,逢年过节的常常要聚一聚,一来二往,姜清杳和大表哥秦轩玩的最好,感情深厚。
只可惜后来大表哥读书不行,从武去了。不过分别前答应姜清杳会常常给她写信寄礼物,姜清杳礼尚往来,这么多年了,一直维持到现在。
姜清杳回府便找了信纸,写了一些自己的近况,写了几月前太襄州府的知府娄乐山以势压人,写了姜县令不愿让她进宫想了许多办法。
想起沈观,姜清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在信中写有关于他的笔墨。
她写完,想起岳薇的事,又让表哥留意留意身边有什么格外优秀的青年才俊,最好年纪轻,长相俊,挣了军功的。
鸡零狗碎的写了一通,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最后足写了三页纸,又在尾页将炭笔换成狼毫,用沈观教她的字体写上,炫耀自己最近练字颇有成效。
姜清杳折好,将剑穗也一并放到信封里,还是老样子,让半夏找人捎带给秦轩。
没有过多久。
可能半个时辰,可能一个时辰。
姜清杳印象很深的那个侍卫,拿着那封厚厚的信,送到了沈观的手里。
信页上是用狼毫笔写着的大字,大表哥秦轩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