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
时繁迷迷糊糊地刚要睡过去,就感觉身上突然落下一段柔软的布料,时繁立即清醒了,说:“我不是说不需要吗?”
“小声点。”
听到这个声音,时繁浑身都僵了,艰难地翻过身,就看到司禹靳躺在他旁边,中间还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而萧程已经睡着了。
司禹靳把他的毯子给了时繁,自己什么都没盖。
时繁把毯子掀开扔了过去,说:“我不用,你自己盖吧。”
司禹靳接过毯子,又重新盖在时繁身上,说:“要是生病了就不好了。”
时繁乐了,反问了一句:“怎么?我不盖毯子就会生病,你不盖就没事,显得你身体素质比我好吗?”
司禹靳顺势说道:“那一起盖吧。”
“哈?”时繁傻眼了。
司禹靳往时繁那边挪过去了一点,“我身体素质也不好,所以还是一起盖吧。”
没等时繁拒绝,司禹靳又接着说道:“接下来还要录制好几天,你也不想生着病录制节目吧。”
时繁瞬间老实了,只是依旧背过身去,整个人显得很紧绷。
时繁原以为他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着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爬山实在太累了,没过多久竟然睡着了。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时繁突然被冻醒了,不同于一般的冷,而是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令他止不住地想要颤栗。
脑袋昏昏沉沉的很想睡,但身体里透出来的冷意却阻止他重新投入梦乡。时繁只能用力地抱住自己,努力给予自己更多的体温。
突然,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把时繁搂了进去,冰冷的脊背贴上了一片滚烫的胸膛,时繁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你干什么?”
话说出口,时繁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哑成了这样。
“你发烧了。”司禹靳说。
都不用探额头,光是怀里传来的惊人热度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时繁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想让司禹靳放开他,但这个怀抱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把碳,让他无法拒绝。
时繁脑袋原本就昏昏的,想睡觉,因为冷才睡不着,从背后传来的热量让他感觉很舒服,不受控制地就想要睡过去。
在理智彻底断线前,时繁突然想起自己睡前刚说了那番话,结果这么快就中招了,让他十分气闷。
司禹靳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口解释了一句:“今天淋了雨,衣服还没完全干就睡了,是很容易生病的。”
“那你怎么没发烧?”时繁嘟囔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司禹靳才低头看了眼他的脸。
帐篷是带着天窗的,借着夜色朦胧的光,能看到时繁已经睡了过去。
他的脸被烧得通红,像是熟透了水蜜桃,仿佛轻轻一戳就能渗出汁水来。即使是闭着眼睛,睫毛依旧是翘的,又长又密的。
司禹靳忍不住想伸手触碰这张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突然停住。
他看着自己伸到一半的手,无耻于自己的趁人之危。
以为时繁取暖而偷来的这个拥抱已经是十分卑劣的行为了,他竟然还妄想更多。
他迫使自己收回手,努力地平息着心里那些快要冲破牢笼的躁动,只是眼中的情意已经压抑不住,如同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不必担心眼中的情意会被他发觉,而死死压制。
因为发烧让时繁睡得很不舒服,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梦魇,胡乱低语着什么,看上去很不安。
司禹靳松开了一点,像哄小孩子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时繁的背,拍得时繁紧绷的脊背又放松下来,才松了口气。
感觉时繁睡熟了,司禹靳就想起身去问一下工作人员有没有退烧药。只是才刚松开时繁,后者就立马敏感地感觉到热源在离他远去,又不满起来,在睡梦中翻过身来,紧紧抱了上来。
司禹靳一下子僵了,抱着后背和这样面对面抱着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能感觉到时繁因发烧而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项。
司禹靳有点手足无措地想把时繁推开一点,但知晓他意图的时繁反而整个人缠了上来,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司禹靳身上。
“繁繁?”司禹靳试探性地叫他。
时繁又嫌他吵,一只手在他脸上摸索着,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
司禹靳:“……”
司禹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抱着时繁去问工作人员拿药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这其实根本就不用想,他要是真的这么抱着时繁去拿药,估计今天晚上热搜就会爆。
但也不能就这样抱着不管。
恰好在这时,萧程睡着睡着迷迷瞪瞪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了眼。眼睛看到的经过迟钝的神经,缓慢地生成信息传输到大脑,在他快要重新睡着的时候突然呈现出完整的图像。
萧程突然触电似的睁开了眼,应有的反应终于慢半拍地到来,惊得他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啊!你们干什么?还抱在一起了?!”
萧程的声音算不上轻,对于毫无隔音效果的帐篷而言,跟拿着个喇叭到处喊没什么区别。
司禹靳见时繁皱起了眉,要被吵醒的样子,轻轻用手拢住他的耳朵,压着声音说了句:“你轻点,繁繁发烧了。”
“不是吧,”萧程探过身来,摸了摸时繁的额头,“还真发烧了啊。所以我就说嘛,要把湿衣服脱了再睡,还害羞呢,现在病了吧……哎!不对啊。”
萧程突然反应过来,“繁繁生病了跟你抱着他,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司禹靳说:“他冷,毯子又不够厚,这个答案可以吗?”
萧程怀疑道:“真这么简单?”
司禹靳不想回答,转移话题道:“既然醒了,你去找工作人员问问,看有没有退烧的药。”
萧程有些不乐意,“为什么是我?”
司禹靳把目光投在挂在他身上的时繁身上,示意萧程看。
萧程:“……”
行行行,你还挂上挂件了。
啊为什么有一种吃到了狗粮的感觉?大家不都是兄弟吗?
萧程含泪站了起来,说:“我可不是为了你去的。”
司禹靳“嗯”了一声。
萧程停住脚步,问:“你为什么不反驳一下?”
司禹靳低着头回了一句:“我自认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切。”
萧程很快就从工作人员那拿来了退烧药,顺带还拿了瓶水。
司禹靳把时繁叫醒,让他起来吃药。
时繁醒了一下,又没完全醒,张着嘴等待投喂。
司禹靳没办法,只好取了一颗退烧药放进时繁嘴里,又往瓶盖里倒了一瓶盖的水,递到时繁嘴边喂他喝。
一个瓶盖的水,有一半喂到了外面,把下巴那块都弄湿了。
手头没纸巾,司禹靳只好用手帮他抹去下巴那边的水,正巧和时繁无意识间舔嘴唇伸出来的舌头碰到了一起。
手指被轻轻地舔了一下,润湿酥麻的感觉一直从神经末端传到大脑,再传递到四肢,全身都如同触电一般,战栗不止。
司禹靳忙缩回了手,可手指上残留的余温仍在,无法忽视。
始作俑者没有丝毫负担,在司禹靳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重新睡了过去。
司禹靳是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时繁就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了,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一片宽阔的胸膛。
时繁暂时死了一下机,然后大脑极速转动,像电脑运行的代码,刷刷刷地往下弹出一堆的指令。昨晚的情形化作图像清晰地映在脑海里,包括他是怎么缠着要司禹靳抱着他,司禹靳要离开一下他又是怎么死缠着不放的。
“蹭”的一下,时繁头顶炸出了一朵蘑菇云,整张脸都红透了,他僵着身子思考着要怎么体面地离开这个怀抱。
假装睡着的时候翻身出去?
不行,这有点太刻意了。
要不趁着司禹靳还没醒慢慢地挪出去?谁知道他是不是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可他要是没睡着怎么办?
要不抬头先看一眼?
不行不行,要是真没睡着,这一眼看过去,他都可以原地去世了。
没等时繁想出对策来,那双抱着他的手就松了。
时繁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后知后觉地涌上一阵怅然若失,那种莫名其妙的失落稍纵即逝,时繁从司禹靳怀里出来,自动滚到了一边。
现在不再需要什么对策,也不需要纠结他是否醒着,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沉默着,假装不知道,把昨晚那些不体面全都埋在了土里。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对方永远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都是以不经意的方式保留他最大的体面,连温柔都是无声。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个很适合共度一生的人。
时繁已经不止一次觉得被他喜欢的那个人真的很幸运,比自己幸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