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豆大的雨点突然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落在树冠上,奏响了一曲声势浩大的交响乐。
耳边是嘈杂的雨声,掩盖了人的声音,时繁被拉着手臂,跟着稀里糊涂地跑了不知多久,直到感到再没有雨滴落到他身上,才停了下来。
那只手也松开了他。
时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抬起眼往周围看了一眼。
这里是一块凹陷的山体,刚好形成了一块挡雨的地方,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小了,只能勉强钻进两个人,即使是这样,下落的雨势还是会溅到身上,但在这一场大雨中,有这么一块可以遮挡的地方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就在这里先躲一下吧。”
司禹靳的声音混合着嘈杂的雨声,传进时繁耳朵里,可能是雨声有点太大了,显得他的声音有些失真。
时繁平复了一下呼吸,刚才跑的太急没来得及注意,现在停下来一看,手臂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掐痕。他皮肤白,这个痕迹就显得格外明显。
司禹靳顺着时繁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脸色一下就变了,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急着拉你走,没注意控制力道。”
时繁把袖子放下来,遮住手臂,抬眼看了司禹靳一眼,说:“急着拉我?为什么?”
司禹靳解释道:“因为下雨了……”
“骗人,”时繁无情地拆穿了司禹靳,“你是怕我把黎初玺推下去吧。”
司禹靳沉默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回答:“不是。”
“?”
这就让时繁有点意外了。
没等时繁继续追问,就看到几个影子往这边赶了过来,他立即闭上了嘴,往外面看了过去。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刻意给时繁找不痛快,往这里赶过来的竟然是庭临修和黎初玺。
他们两个被雨淋得全身湿透,头发软趴趴地贴在了头皮上,脸上的妆容也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毫无半点形象可言。
而在后方,摄像师也跟了上来,相比于嘉宾们,摄像师倒显得没这么狼狈,身上穿着早就准备好的雨衣,摄像机也做了防雨的措施,可以将嘉宾们的窘迫全部收入其中。
在经历一段时间丢失嘉宾的踪影,终于捕捉到几个踪迹,特别是这么惨的模样,直播间的粉丝们都心疼不已。
“我靠!这个节目真的是不做人啊,丝毫不管嘉宾的死活,这么大的雨,又是在深山里,真不怕出点意外吗?”
“工作人员自己穿着雨衣,让嘉宾们淋雨,确定这不是一个整人节目吗?”
“我是第一次见一个综艺嘉宾们这么惨的,都怀疑嘉宾是不是得罪导演了。”
但也不全是心疼的,还有些不嫌事大的,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你家哥哥真是脆弱,淋点雨就不行了,那是不是割破个手指都要叫救护车啊?”
“对啊,而且孙导本来就是想要筛选下一部剧的主角,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有什么资格演孙导的电影?”
“这场雨简直就是照妖镜啊,SHF的粉丝天天鼓吹他们哥哥素颜都是绝美,结果雨一淋呢?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一听到自家哥哥被黑,粉丝们马上又维护起来:“是不是有病?这么大的雨,谁被淋到还能好看?”
摄像机十分适时地从黎初玺他们掠过,把镜头全部给到了躲在山洞里的时繁他们。
时繁察觉到摄像头,往镜头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眼,把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迷糊了。
衣服被雨水淋了个半湿,贴在身上,呈现半透明的状态,能隐隐看见底下匀称的肌肉。头发往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粉底被冲刷干净,显露出最真实的皮肤状态,眼睛是漆黑的,被雨雾熏得湿漉漉的,像森林里走失的小鹿,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直播间:
“……”
“……”
“打脸来得总是那么快。”
“纯路人,为什么时繁淋了雨后帅出了一个新高度,而隔壁黎初玺却土了这么多?”
“前面的,黑粉就不要装路人了好吧?”
“难道不是时繁的底妆更防水吗?”
“哈?你这是变相承认了繁繁皮肤比你家哥哥好吗?不过不好意思,繁繁这就是纯素颜。”
“SHF的粉丝,人都凉了嘴还是硬的。”
直播间的弹幕飞快地刷过,在场的几人却对直播间的情况丝毫不知。
黎初玺看到时繁他们,就拉着庭临修要往那本就狭小的洞穴里钻。
司禹靳见状挡在了他们面前,说:“这里容纳不了四个人,你们还是另外找躲雨的地方吧。”
黎初玺用手抹了一把脸,但根本没用,不停歇的暴雨冲刷着他的脸,让他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又因为雨声太嘈杂,下意识地放大了音量:“挤一挤不就好了?我们都淋成这样了,你真的忍心坐视不理吗?”
司禹靳连动都没动,面无表情地说:“忍心。”
黎初玺:“……”
见商量不进,黎初玺干脆就往里面挤。
“我说了,这里容纳不了四个人。”司禹靳伸手把人推了出去,黎初玺一时没站稳,一屁股摔倒在地,被泥浆溅了一身。
黎初玺直接就懵了。
连时繁也愣住了,有些意外地看向司禹靳。
司禹靳轻轻皱着眉,似乎也没料到黎初玺这么不经推。
在短暂的愣怔之后,黎初玺开启了他人生中最好的演技,他瘫坐到地上,惨白着张脸,用手撑着地,一副想起身却起不了身的姿态,继而转头看向庭临修,落汤鸡一般的可怜模样,抖着嘴唇说:“修哥,我脚好像扭到了,好疼。”
庭临修狠狠拧了一下眉,原本在暴雨里淋着已经让他十分不爽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庭临修欺身上前,被洞穴遮住了半个身子,他脸上的表情阴鸷,用力抹了一把头发,说:“司禹靳,你过分了点吧。”
司禹靳淡淡地看向在一旁淋雨做戏的黎初玺,说:“你心疼他?”
庭临修直觉感觉司禹靳这是在给他下套,但话都说到这了,也不能退缩,于是只能继续说:“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推人。”
时繁忍不住替司禹靳解释了一下:“修哥你误会了,阿靳刚才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是他自己没站稳……”
没等时繁说完,庭临修就变了脸色,打断时繁的话说道:“你帮着他?”
“不然呢?”时繁乐了,看着庭临修的目光带着一丝嘲讽,“好歹阿靳带我找个了躲雨的地方,我不帮着他难道要帮抢我们躲雨的地方,被轻轻碰了一下就倒在地上碰瓷的人吗?”
庭临修脸上表情变了变,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久才蹦出来一句:“我也没说让你帮黎初玺。”
天像是破了个洞,哗啦啦地往下灌着水,好像永远都不会停。
时繁看到庭临修整个后背都被雨打着,终于还是生出一丝心疼来,他往后退了一下,脊背紧紧贴着后面的石壁,说:“这里最多只能多挤进一个人。”
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这是在退步。
最后的退步。
司禹靳看了时繁一眼,什么也没说,完全尊重他的选择。
庭临修眼里有些许的挣扎,但最后还是说:“繁繁,我不能丢下黎初玺一个人躲雨,你理解一下我。”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时繁心里竟然没有觉得有多失望,甚至产生“果然如此”的念头。
时繁的表情淡了下来,说:“那修哥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位置让出来,好让他来这里躲雨吗?”
庭临修有些急了,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时繁觉得有些好笑,继续说道:“既然你没有这样的意思,又想让我理解你什么呢?”
庭临修被说得哑口无言,他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可时繁却没有半点包容他的意思,明明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他说什么,时繁都会听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的。
庭临修突然凶狠地看向司禹靳。
没错,就是他。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所以一切都变了。
司禹靳无畏地直视着庭临修。
“你要是不打算进来躲雨,就别堵在这了。”时繁的目光绕过庭临修看向不远处还在假装挣扎起身的黎初玺。
像个小丑一样。时繁想。
“你那个新欢都快被淋成狗了。”
“时繁!”庭临修骤然出声,语气堪称凶狠,这一天里伪装的假面彻底破裂。
时繁看向庭临修。
庭临修被看得有些心虚,匆匆丢下一句“等雨停了我再跟你说”,就重新步入了雨幕。
时繁看着庭临修把黎初玺打横抱了起来,去寻找避雨的地方。突然间,眼前落下一片温热,紧接着光线都被遮挡,只剩下一片黑暗。
就因为被这么挡了一下,等到时繁拿掉挡在他眼前的那只手时,庭临修他们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