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人不能进去,何隅舟便找了个地方待着。
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三个人,看样子,似乎也是在等待。
他找了角落里的单人沙发坐下,没一会儿,看见徐旭也出来了。
徐旭左右看看,看见他后,跨步走过来,一屁股在对面坐下来。
“十个人选一个。”
尽管室内有空调,他还是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这就是竞争啊。”
何隅舟看他果真很热的样子,递给他一包纸,笑道:“这种情况,徐先生应该见过很多次了。”
“谢谢谢谢,”徐旭接过纸巾擦了汗,长叹一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他沉默了一下,忽然直起身,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你猜我刚才在里面看见谁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何隅舟不由地也跟着放轻了声音,“谁?”
“柳亭川。”
听到这个名字,何隅舟一愣。
这人他知道,心高气傲的大明星,之前还来过他们公司。
只是按照他那样的咖位,怎么……
何隅舟疑惑,“他也想要这个角色?”
“对呀!”
徐旭叹口气,“你想想,他那么大咖位,简直是收视率保证啊,这有他在,其他人来就是走个过场。”
何隅舟顿了顿,“不至于吧,如果是这样,应该也不会有今天这场试戏了。”
徐旭摇摇头,“要是这么想,那就不对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下去,“这圈子哪里这么干净,要真是这样,那什么人都能出头了。”
何隅舟虽然了解不多,工作原因,也和很多相关的人有过交集,他不是小孩子了,还有这种单纯的想法,但毕竟凡事总有例外。
“不过,”徐旭摸摸下巴,皱着眉头,“如果单靠演技来竞争的话,那也是有可能的。”
何隅舟点点头,刚想说是吧,还是要看看实力的,就听见他接话,“毕竟柳亭川演技也是很不错的啊。”
“……”
“有时候灵气也很重要吧。”
徐旭愣了愣,看向他,“话是这么说,但是……”
何隅舟笑笑,接着道:“新人总能带来新的东西,说不定导演想要的就是这个呢。”
这圈子是个大染缸,徐旭混迹多年,当然深知这个道理,但是此时看着对方轻松的表情,竟一时也被说服了,点点头,道“也是有道理的,我倒是先长他人志气了。”
“不过,我以为他会选择戏份更多的角色。”何隅舟想起很久之前在公司见到柳亭川的模样,他显然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且先不论目前他红的程度,就是照着他的性子来看,也不像会这么做的人。
说得更直白一点儿,他觉得柳亭川不像是会愿意当配角的人。
“我刚开始也奇怪呢,”徐旭扯扯领带,等了会儿干脆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但之后想想也能想得通,这个剧本,配置很强大啊,而且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要是演得好,是很容易出彩的。”
何隅舟嗯了一声,他对这件事也不是特别好奇,心说结果什么的还是等着晚凛出来吧,或许是有什么弟弟滤镜,他对时晚凛抱有一种绝对的信任。
“你们关系真好啊。”
徐旭看见他似乎并不紧张,笑道:“你看起来很相信他。”
何隅舟抬头看他,“嗯,确实挺相信的?”他笑笑,开口:“因为他很努力的缘故吧,他在家里也一直在练习。”
“……努力是努力,”徐旭看他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着接道:“他之前那个态度……”说这话时他顿了一下,想到刚拿来剧本的时候时晚凛一脸冷漠的样子,叹口气后才接着道:“没想到还挺重视的嘛,刚才来得时候还专门喷了香水。”
何隅舟一愣,“香水?”
据他所知,时晚凛是不用香水的。
只是经徐旭这么一说,他才隐约地回想起,刚在楼外见面的时候,好像是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他回过神来,忍不住笑,“看来是长大了。”
徐旭耸耸肩,“谁说不是呢。”
————
柳亭川看着站在中央的人,微眯了眼。
来之前,他是掌握了今天参与试镜的所有人的信息的,大部分都是些年轻的新人。
新人有灵气是不错,但这份灵气有些时候并没有什么用,所以他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充其量是来走个过场,不过现在——
他看着眼前正沉浸在表演中的人,垂眸看了眼手机中的资料,将名字记下来。
视线一转,轻飘飘落在坐在正中间的导演,那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两边鬓角染上岁月的风霜,表情自从第一个人开始表演时就很严肃,无论其他人怎么点评,他脸上的神情几乎一直没什么变化。
柳亭川慢慢移开眼睛,视线重新放在时晚凛身上。
他选择的片段相比较前面几个年轻人表演的来说要普通的多。前面几个人所选择的几乎都是有很大情绪波动的,或者是比较大的场面,但这小子选择的却是相对而言平平无奇的一段。
彼时角色刚亲手杀死家中人,没在这里多逗留,一个人返回了以前住的柴房。
柴房破破烂烂,连一张床也没有,他走进去,靠着墙壁,吃完了半个发僵的馒头。
整个片段几乎一句台词都没有,但很考验人。
他最开始不屑一顾——往往会有这样的年轻人,喜欢另辟蹊径,想要在一众人里面脱颖而出,但能做到的可是少之又少,可是看完表演,他不再这么想了。
没有戏服,没有柴房,一切可以给人带来启示的环境都不存在,想象力的发挥和强大的表现力占据绝对的重量,但时晚凛却完整地把这个情节表现了出来。
“谢谢。”
时晚凛很快收了情绪,弯下腰。
柳亭川略感讶异地睁大眼睛,刚才那段的情绪犹如平静水面下的岩浆,在表演的时候,感染力很强,现在竟然能这么快就抽离出来?
“就这样?”
一道苍老暗哑的声音响起来,柳亭川即刻抬头看去,发觉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导演竟然开了口。
时晚凛点了下头,“是,我准备的是这一段。”
导演摇摇头,“刚才那一段没有台词,”他抱起手臂,直直看向他,“再来一段。”
坐在他身侧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准导演的心思。
在他们看来,这个新人刚才的演技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赋级别,要是多加培养,是可以有大作为的,只是导演似乎是还不满意?
柳亭川和这个导演合作过一回,看得出来他举动,哪里是不满意,明明是太满意了。
看来今天是白来了,他看一眼还站在中间的时晚凛,目光落在他侧脸上。
时晚凛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对上导演的视线,几秒后点头,“好。”
“您来指定吧。”
————
何隅舟看着已经在原地走了三个来回的徐旭,无奈道:“要不要坐下来歇一会儿?”
徐旭停下来,“好吧……”他视线一转,看见门打开了,一下子精神起来,“出来了?”
何隅舟一愣,转过身去,刚好看到从门里出来的时晚凛。
从这里看过去,他眼尾泛红,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徐旭心下一惊,心道不妙,难不成是被导演骂哭了?
但联想到平时时晚凛的性子,他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排除了——谁能把这小子骂哭啊,绝对不可能的。
他还在这边想,何隅舟已经冲出去了。
“怎么了这是?”他伸手揉揉时晚凛泛红的眼尾,指尖触摸到那一处皮肤时,感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热意。
时晚凛隔着何隅舟的肩膀,看了徐旭一眼,然后乖顺地垂下头,抓住他的手,“我没事,哥哥。”
徐旭一愣,随即眼睛一亮。
他看着兄弟俩站在一起的模样,犹豫几秒,转身离开的时候松了口气,心说事情成了就行。
————
“好了,我掏钥匙开门?”
何隅舟无奈地揉了一把时晚凛的头发,举起两个人紧紧交缠的手,“进去再牵着怎么样?”
时晚凛抬头望着他,眼里盈着些水光,他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犹豫几秒,松开了。
何隅舟得以掏出钥匙开了门。
门一关上,时晚凛就被背后贴上来,身上的温度仿佛在一瞬间变得滚烫,火一样,要将人烫穿。
何隅舟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回忆起,时晚凛刚试戏出来后,好像脸上的温度就很高,只是当时他说没事,自己就以为是里面的温度太高,或者是因为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或多或少有些紧张……
现在再去想,显然不是这样。
“哥哥。”
时晚凛紧紧搂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唇却紧紧贴着后颈,一呼一吸,都是滚烫的热流。
何隅舟轻轻应了他,抓住他的手腕,“不舒服吗?身上这么热?”
时晚凛没说话,他就哄着人往前走,最终在沙发上坐下。
这么折腾了一阵子,自己身上也冒了汗。
何隅舟开了客厅的灯,灯一打开,他一时间愣住了。
时晚凛乖乖坐在沙发上,脸和脖子却泛上一层明显的红,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抬起头,那双眼睛盈满了水一样,湿润的厉害。
下一秒,他伸出手来,声音低低的,又叫他:“哥哥。”
何隅舟一瞬间就心软了,两三部过去,把人抱在怀里,几乎是坐下的瞬间,腰就被紧紧箍住。
热隔着衣服传给他,他缓了口气,轻声喃喃,“是易感期吗?”
可是他记得时晚凛的易感期不是这个时间,要么就是被什么刺激了……
他想起今天一见面就不太正常的对方的体温,拍拍时晚凛的脸,心里涌上一个想法,“晚凛,今天一整天都不舒服吗?”
时晚凛乖巧地点头,双眼朦胧着,但似乎意识是清醒的,“早上开始。”
何隅舟一怔。
所以是忍了整整一天?
他有些心疼的摸摸时晚凛的脸,准备起身,“我去找抑制剂给你……”
“不要。”
时晚凛眼角红的厉害,要哭的模样,“不想要抑制剂。”
“不要抑制剂会一直不舒服的,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刚说完,温热的液体低落在他手臂,他一抬头,看见时晚凛漂亮的脸上挂着眼泪,睫毛上沾着泪珠,湿哒哒地黏在一起,像是被雨打湿了,可怜得不得了。
他一下子就不想走了,软着声,“好好好,不要抑制剂,那要什么呢?”
时晚凛收紧胳膊,唇贴在何隅舟的脖子上,声音也像浸了水一样柔软,
“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