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的日子安排在两周后。
照徐旭的说法,这时间给的算是充裕了,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何隅舟心里只能摇头叹气。
给的充裕是相对于已经有了经验的演员来说吧。
他温好了牛奶,从厨房端出去时,看见时晚凛正拿着剧本,神色专注又认真。
何隅舟心下一软,不由地柔和了眉眼。
高考前的那段日子,他最常看见的就是这副样子的时晚凛。
虽然是没有经验,但一看到本人,他就升腾起一种莫名的信任。
牛奶的香气由远及近,时晚凛恰到好处地在脚步声到了背后的时候放下剧本,扬起了头。
何隅舟本来要绕过沙发的,看他这样,便停下脚步,稍微低头,就能将面朝着他的这张漂亮脸蛋收入眼中。
本就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扬,更大了几分,清澈的像一汪湖水。
他的心更软了一些。
时晚凛将哥哥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中,勾起了唇,唇一张一合,叫他,“哥哥。”
何隅舟近来越来越无法抵抗这称呼,明明以前听着觉得没什么异常,现在每次听见,总觉得心头一颤。
他撇过头,伸手揉捏了一把时晚凛的头发,柔软蓬松的发在掌心走了一圈,手感是极好的。
“给你热了牛奶,”他绕过来坐在沙发上,还冒着热气的牛奶被放在了茶几上。
时晚凛重新坐正了身体,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浓密的睫毛羽扇一样盖下来,“谢谢哥。”
他端起牛奶,指尖抵在温热的杯壁上,“我会努力长身体的。”
何隅舟忍不住捏捏他的后颈,“是该再长长,身高是够了,就是怎么吃都不长肉啊。”
时晚凛喝了口牛奶,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转过脸看他,“哥哥喜欢我胖一点吗?”
他的嘴唇颜色即便是在平时,也是偏红润的,现下被牛奶浸润后,更显出一片嫣红的颜色,在白皙的脸上实在瞩目,仿佛红梅落雪。
何隅舟耳根子发热,哪怕是看惯了,他也还是难免感叹,这实在是一张浓墨重彩的脸。
他轻轻叹口气,替人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倒也不用多胖,身体健康就好了。”
时晚凛没接纸巾,他双手捧着杯子,自觉地把脸凑过去,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哥要帮我擦吗?”
何隅舟本想说当然不是,可对上他的眼睛,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得捏着纸巾,伸手轻轻给人擦了唇边的奶渍,无奈道:“下次不能撒娇了。”
时晚凛立刻乖乖点头,他把牛奶暂时放下,看见何隅舟的视线落在自己身旁一侧,便拿了剧本过来,“想要看看吗?”
何隅舟确实是第一次接触实质化的剧本,好奇难以避免,他接过剧本,看着封面上大大几个字,唇一动,念了出来。
“明月惊风?”
他喃喃着,“名字很好听。”
时晚凛嗯了一声,“我也觉得好听。”
话虽如此,他的视线却半点儿没分给剧本,垂落的眼睫下,目光全都缠绕在一个人身上。
毕竟是新人,就算是导演再怎么喜欢,也有诸多顾虑,演技是一方面,合不合观众眼缘也很重要,最重要的,不能坏了一整部剧。
所以得是戏份不太多,但配置还不错的配角。
时晚凛接到的是剧中反派的少年时期的角色。
这个角色小时候极惨,爹不疼娘不爱,整个门派的人都瞧不上他,被欺负的很惨,从小开始忍辱负重,少年时候串通门派仇家,亲手杀了爹娘,灭了一整个门派,后来一门心思修邪功,成了大魔头。
不过这一段的剧情几乎都在回忆里,整体上占的戏份不算太多。
何隅舟大概看了一下时晚凛要演的戏份,长达五十集的剧集,他的戏份长的短的加起来,不过五分之一。
“确实很少,”他翻着页,“不过感觉这个不好演啊。”
“嗯哼。”时晚凛靠过去,下巴搭在他肩膀,“确实不好演,我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何隅舟动作熟练地挠挠他下巴,“难说明导演真的蛮喜欢你的,想让你挑战一下?”他笑了一下,“不过你聪明,应该会学得很快。”
时晚凛盯着他的侧脸,试探着垂下手臂,手轻轻搭在腰际,“哥哥这么信任我吗?”
何隅舟专注着看剧本,他发觉这个本子貌似讲的是个不错的故事,要是以后拍出来了,是他会感兴趣的类型,看的认真,没留意身上的某只大型猫黏的越来越近,“你学什么都快,我想不信任都难呀。”
“好,”时晚凛眯着眼睛蹭他,
“我会特别努力的,不给哥哥丢脸。”
————
放在窗边的小球兰前几天还茂盛生长,这一周来,叶子却一连掉了好几片,枝桠上只有零星几片还在支撑,看起来十分可怜。
程诺抱着一叠资料回来时,看见何隅舟正在给这朵显然命不久矣的小花浇水。
她把厚厚的资料放下来,揉揉胳膊,“何隅舟,你干嘛呢?”
何隅舟晃晃水壶,头也没回,“浇水。”
程诺凑过去,指尖在一片叶子上捻了捻,被正在浇水的人无情打开,“再乱动又要掉了。”
“我不动它也会掉的呀。”
她耸耸肩,从桌上那一沓文件里抽出一个,递给他,“喏,总监给你的。”
何隅舟放下水壶,头疼地揉揉眉心。
他头一次对接项目产生了抗拒。
程诺坐下来,卷着头发,红唇微启,“干嘛?不敢接?”
何隅舟叹口气,“不接也得接啊。”
她扑哧一笑,“好吧,这次这个甲方确实很棘手,”程诺轻咳一声,握着拳一脸正气凛然,“舟,公司的命运就靠你了!”
何隅舟翻开文件,无奈地看她一眼,“别打趣了。”
这次的甲方要求极高,之所以这次找上他们公司,据说是已经因为过于因为过于刁钻的要求,被许多公司拒绝了。
但不可否认,这是个很大的单子,做的好,对公司百利而无一害。
他知道,叶浮生不会放过着这种机会。
程诺喝了口咖啡,“不是打趣,我是真相信你。”
何隅舟笑着看她一眼,“那我只好努努力,不辱使命了。”
“那是当然。”
程诺靠在椅背上,掏出手机哗啦几下,忽然坐直了身体,“哎,何隅舟。”
“嗯?”
她划拉着娱乐新闻,点开那张模糊的图,在上面看见个名字,“你那个弟弟最近是不是刚高考完?”
何隅舟奇怪于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点点头,“对,怎么了?”
程诺抬头看他一眼,“他最近还是去娱乐公司练习吗?”
“是,最近他…有点忙。”何隅舟想起这两天,时晚凛都是去他们公司学习的,徐旭专门请了业内很有权威的表演老师。
程诺表情讶异,“你没有问问他,他是不是要朝演员这方面发展了?”
何隅舟手下动作一顿,好半天没说话。
“不是吧??”程诺发出了惊叫,引得其他人频频回头。
她从善如流地摆摆手,“安啦安啦。”
大家习惯似的转回去。
何隅舟:“……”
“你的形象已经在大家心里固定了。”他道。
程诺耸耸肩,“这有什么,”她把脸凑过去,声音放小了一些,“这么说,他真要去演戏?”
何隅舟点点头,“还在接洽。”
“天呐,”程诺捧着脸,感叹,“虽然脾气怪,但脸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哎,你弟弟那张脸确实该贡献出来给大家都看看。”
“他脾气也很好,”何隅舟笑笑,“很乖。”
程诺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秘闻似的瞪大了眼,过了会儿摇头啧啧,“溺爱,绝对是溺爱。”
她见过那小子的眼神,可全部都是野心呐。
不过——
“大概在你面前是真的乖。”
————
试戏当日,何隅舟专门请了假。
到了地方,才发觉这里离自己公司倒是不远。
试戏的时间在下午三点,时晚凛早上去了公司,是直接从公司出发的。
何隅舟坐在长椅上,等了没几分钟,一辆车停在眼前。
后车门打开,时晚凛迈腿出来,沉寂的眼神在看到他的瞬间明亮起来。
“哥,你怎么来这么早?”他拿了一瓶水递给何隅舟,眉头微皱着,“外面这么热。”
何隅舟抬手把他的帽檐掀了掀,让那双眼睛全然露出来,“不热,”他看着时晚凛浓密的睫毛,忽然很想去碰一碰,但还是暂时按住了手,只是说,“徐先生呢?”
“这儿呢这儿呢!”
徐旭正从车上下来,看见何隅舟来他倒是不惊讶,只悄悄看了一眼瞬间变黏糊的时晚凛,心说难怪刚才催着要过来。
兄弟俩感情真好。
他摇摇头,颇有些羡慕,“走吧,还有一个小时呢,进去坐会儿。”
说完,率先进了大楼。
时晚凛勾勾何隅舟的手指,声音有些沉,“哥,进去吧。”
“好。”
何隅舟看着时晚凛的侧脸,眉心皱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他的体温好像格外的高。
但刚刚车门打开的瞬间,冷气扑簌,不该是这样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