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进病房的那一刻,只听到病房中传来病人断断续续的艰难气喘声,以及津木真弓在做高强度按压下的急促呼吸。
她的身上还穿着简单到粗制滥造的病号服,因为刚刚接连的几番大动作褶皱凌乱,甚至针脚处都有些勾丝开线,勾住她随意绑成马尾的长发,看上去有些狼狈。
在他进来的那一个瞬间,她没有警惕,甚至从腰背隐隐垮下放松的动作来看,她似乎觉得来了帮助她的人。
——他很清楚,津木真弓大概是把自己当来急救的医务人员了。
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她的肌肉瞬间紧绷,连按压的动作都凝滞一瞬。
他意识到,那是她反应过来了——侦探的本能开始运转,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明白了在她身后站着的,并不是她期盼的“医务人员”。
他当机立断,手执利刃,扣上了她的脖颈。
“别动。”
但津木真弓没有听他的警告。
——当然,他也做好了这个女人不会束手待毙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没有听从他警告的原因是……
“心肺复苏的标准是每分钟至少100次,每分钟结束人工呼吸两次,四到五次为一个循环……频率和力度都有讲究,过快过慢都会影响抢救效果。”
病房里突然响起她淡漠的声音,在做如此高强度按压的同时还连续说话,让她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急促呼吸间甚至有些吐字不清。
他握着刀柄,分毫不动地架在她脖子上,像是怔在原地,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做起“心肺复苏”的科普来。
津木真弓不管他,视脖子上的利刃若无物,脖子上的刀片足够锋利,她上下晃动间划出了细小的伤口,但她却看都没看,只是继续开口。
“如果你有接受过专业训练,拥有CPR证书,那你尽管在对我动手后继续对这位老人急救。如果你没有,现在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了,你只是等几分钟,等我给一个无辜的垂死之人做完急救再动手,又有什么损失呢?”
损失自然还是有的,他下意识想。
他是趁她不备才能偷袭成功,他太清楚她这种侦探的警觉性有多高,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想再挑选合适的时机对她下手,可就难如登天了。
但她在救人。
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在这个紧要关头居然愣怔了一瞬。
但下一秒,津木真弓便动了,他几乎下意识将刀刃再度贴了上去——他以为她利用前面的那些话转移注意力,现在是要逃跑或是反击。
但她只是停止了按压,俯下身,将老人家的脖颈架高,打开呼吸通道,凑近做了两次人工呼吸。
这一下动得幅度太大,他又将刀刃贴了上去,导致她的颈侧离开划开了一道长口子,比先前那些细小的口子严重不止一点。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刀刃滚落,渗入血槽,又断断续续滚到刀柄,融进他攥紧刀柄的五指缝隙。
温热的触感让他回神,这才发现,他居然在她近乎自伤着去救人的那一刻,下意识收回了刀刃。
这该是她的最佳逃脱时机……
但他看不出津木真弓又任何逃脱的企图,甚至连急救的动作都没有被影响,依旧标准得如同教科书般一丝不苟,仿佛真的是在……专心救人?
也正如他所料般,就是这一瞬的犹豫,让他错失了今晚唯一一个下手的机会。
楼道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着嘈杂的人群声,都向门口汇聚而来。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他狠狠心,对着津木真弓捅一刀,未必不能得手。
但他握着刀柄的五指松了松,只是甩了甩手上的血,低声留下一句:“你会后悔的。”
那个神秘的杀手没有再看病房中的两人一眼,从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津木真弓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床上的病人,只用余光带了一眼,便再继续专心急救。
她盼了许久的医护人员终于赶到,从她手中接过病人,问了情况后,着手开始专业的急救。
津木真弓短时间内做了几百次按压,精神与体力都处于高度消耗状态,刚一放松下来,便觉得有些站不住,向旁踉跄一下,却被一条熟悉的臂膀扶了一下。
“你现在压着我倒下去,我的左腿就真的要打石膏了。”
是她熟悉的声音,她怔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工藤新一。
“你怎么……”她失语了一下,“你不是去门……”
工藤新一斜靠在墙上,左腿微微曲起,正以一种中二少年惯用的耍帅姿势倚靠着墙壁。
但津木真弓知道,除却耍帅,他用这个姿势站立的原因多半是他的腿伤真的快撑不住了。
她下意识反手扶了他一把,抬头举手间动作拉扯,脖子上的伤口崩开得更严重,鲜血滚落进衣领处,已经染红了肩膀处的病号服。
工藤新一眼瞳微缩,扣住了她的肩膀,“你受伤了?”
津木真弓抬手擦了一把脖子处的鲜血,有些无所谓道,“小伤,我特意避开了要害动脉,看着吓人,包扎一下就……”
她连手带人被他扯了一把,伸手拉出了病房。
“喂你……”她被拉得一个踉跄,体力不支之下竟然没能甩开工藤新一的手。
他一瘸一拐地把她拐到了这层病房的护士站,翻出医用器具,开始给她消毒止血。
津木真弓被他按在护士站的椅子上,刚想站起来,又被他按下,“我说……你要不先把自己的腿……”
“接骨不急于一时,而且过于需求专业水平,我们两个的水平还不够,但只是给伤口消毒止血,耗时短见效快,先止血。”
津木真弓被他绕了一通头有点晕,“……等会儿,所以你的意思是腿断了还不如一个皮肉伤严重??”
这通偷换概念的歪理真是福尔摩斯来了都得鼓掌。
“不是严重性对比,而是方不方便的问题,这层楼的医护人员都被支开了,我从楼下喊的人,他们已经通知骨科医生了,但赶来还需要时间……别动。”
他拿医用棉布擦了她伤口处的血污,沾着消毒水的棉签贴上伤口,痛的津木真弓一个激灵。
工藤新一眼疾手快,再次把乱动的她摁住。
“嘶——你就不能轻点?”津木真弓抱怨。
工藤新一瞥了她一眼,“怕疼还上去送?”
“你怎么知道刚刚病房里的情况?”
津木真弓眉头一皱,几乎惊得跳起来,但这次工藤新一有了准备,直接摁住了她的肩膀,防止她乱动伤口再度崩开。
她飞快地回想刚才的一切,“你一开始没有发现我脖子上的伤口,说明你没有‘看’到那一切,但你还是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
工藤新一眉目不动,“准确来说,是你把我的窃听装置带在了身上。”
津木真弓伸手从口袋中掏出那个开锁装置,拍在了桌上,“这玩意儿?”
她觉得匪夷所思,“你家窃听装置批发的吗?连这种八百年不一定用一次的工具都装上了?”
“嗯,我隔壁的科学家邻居是批发窃听器的。”
“……我信你个鬼。”
聊天间,工藤新一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她处理好伤口,正从一旁拿了绷带,准备给她脖子缠上。
“绷带就不用吧……贴个纱布就行了。”津木真弓抗议。
“冬天了,保暖。”工藤新一冷不丁冒出一句。
“……绷带再保暖都不及你这句冷笑话杀伤力大。”
工藤新一给她的伤口贴上纱布,拆开一圈新的绷带,从伤口位置,沿着脖子绕了半圈,绕到她的脖子后侧,伸出另一只手接过。
双手交错间,仿佛伸手将那截纤细的脖颈围在了臂怀之中。
津木真弓眉头一跳,脑中仿佛闪过了什么不好的片段,反应大到几乎又要跳起来,好在这次被她自己生生忍下。
……她好像,也这样,被人掐着脖子、拿刀架在脖子上……
“怎么了?”注意到她不同寻常的反应,工藤新一低头。
“……伤口疼。”津木真弓开口。
短暂的沉默后,她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对了,你刚刚明明都已经滑下去了……是滑到一楼又爬楼梯上来的吗?”
工藤新一摇头:“我是在二楼另一个窗口进来的,发现护士站没有人值守,这才下楼去叫人。”
津木真弓愣了愣,“没有滑下去?”
那她之前看到在窗口一闪而过,与他极为相似的身影又是谁?
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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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