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我和周子清已经住在一起一个星期了,自那天之后,周子清的前任再没有来找过她,我和张箐枫也变成单纯的上下级,没什么多余的交流,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星期六的早上自然是要拿来睡懒觉的,但生物钟这个东西,总是不合时宜的捣乱,上班的时候从来没有生物钟,放假的时候就来了。
我睁开眼原以为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一看手机,才七点多,正准备再睡会,看到陈旭给我发的消息,“今天晚上有空不?出来喝点呗?”
“行啊。”我爽快地答应了他。
“把你女朋友也带来呗。”
我看到这个称呼本想纠正他,却还是嫌麻烦,“她喝不了酒,算了吧。”
“啧啧啧,我就说吧,谈恋爱不跟哥们说,太过分了啊!”陈旭像抓住了我的把柄一样,“不喝酒也行啊,见见朋友也没什么吧。”
我正准备拒绝他,身旁的周子清像是被我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我,“在干嘛呀?不多睡会吗?”
“在和我朋友聊天,他想约我今晚喝酒。”我毫无防备地将手机界面给她看。
周子清看向我的手机,神色变得有些奇怪,随后看着我一脸坏笑,“我可以去的啊。”
“啊?”我疑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好,我跟他说。”
我收回手机正准备回消息,才反应过来周子清可能看到了那尴尬的称呼,我故作镇定,说不定周子清没看到呢,可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女朋友了?”周子清饶有兴趣地逗我。
“没有,是他说的,我本来想纠正他的……”我开始慌乱地解释。
我解释了一大堆,周子清却只是点了点头,“哦哦。”
我以为她不信,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解释,还没说完就看到她在憋笑,我这才意识到她是故意逗我,我也故意撇嘴,开始装作生气。
“生气了?”她把头凑过来小心地问我。
“没有。”我把头偏到另一边,故作生气,但其实我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
“我信,我信。”她郑重其事地说,还伸出手发誓,“我发誓我相信你刚刚说的……”
我实在憋不住了,笑出声,我们俩一起笑了半天,笑完才回了陈旭消息,“好吧,我带她去。”
“那我们今晚去这家店怎么样?”陈旭发完这句话便甩过来一个地址。
“行。”那是我们高中时经常去的一家店。
“陈旭是你什么朋友啊?”周子清好奇地问我。
“他是我高中同学,关系一直蛮好的。”我回答后,问了她一句,“那你呢?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吗?”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我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小的时候一直把我寄养在我小姨家,我小时候性格很孤僻,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后面大学毕业之后就和家里人决裂了,和前任来了这里。”
“那你这么多年没回过家吗?”我问她。
“回过啊,一回去就要我去相亲,基本上每时每刻都在吵架,后面我就每年寄一些钱回去,逢年过节打一通电话。”她语气中带着无奈,看我神色担忧,转头又给我宽心,“不过我的例子还是比较少见的,你不用那么害怕,大胆地当你的女同性恋。”
她真的好温柔啊,明明在诉说自己的伤悲,却还记得安慰听故事的人。
我听着她的故事,有些心疼她,心疼她年少时的寄人篱下,心疼她与家人的互相伤害,也心疼她被辜负……
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笑了笑,她也朝我笑。
//
下午六点半。
“嗡嗡嗡”
陈旭给我发了条消息,“我出门了。”
这时候我和周子清也收拾好了,回了他一句,“我们也出门了。”
我和周子清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我看着她精致的妆容,难以想象这是早上还在和我插科打诨的那个女人。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随即一副“被我迷住了吧”的样子,引得我不住的腹诽,好吧,还是早上那个人,这味对了。
“我在201,你们来的时候直接上来就行。”陈旭已经先到了。
“我们也快了。”
周子清把车停在地下车库,我们下了车便往饭店走去。
昏暗的车库里,周子清突然朝我伸手,逗我道,“不打算牵牵你女朋友吗?”
我的脸一下子烫了起来,看着周子清那副得意的样子,我心里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哦。”
说完我就牵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一直走到201包厢门口,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松手的时候,周子清一下子推开了包厢门,还转头给我做了鬼脸,我无奈地笑了。
陈旭见我们俩手牵着手走进来,一脸磕cp的死样子,他站起身朝我们走来,“你好,我叫陈旭,是程末的朋友。”
他们握了握手,也多亏了这个握手,我和周子清牵着的手也松开了。
“我叫周子清,是程末的……”周子清停住朝我看了一眼,陈旭也看着我。
“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得已地说道,好吧,事已至此也没办法解释了。
陈旭这下笑得更加猖狂起来,“你还说你搞一夜情什么的,明明就是糊弄我,谈了恋爱都不和我分享喜讯,真是的。”
“哪有?”我无言以对,周子清一副得逞的样子。
“你们看看要吃什么菜,我刚刚点了一些我爱吃的,你们也看看。”落座后,陈旭将菜单递给我。
考虑到周子清的身体情况,我们点了很多清淡的菜,又点上了几罐啤酒,最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点菜完成。
“你最近在哪上班呢?”陈旭先问起我来。
“在一个补习班当英语老师呢,也不算忙。”我喝了一口茶,又问道,“那你呢?之前不是去江西那边搞工程吗?咋又回来了?”
“公司在蓉城接了个工程,问谁愿意来,我就回来了呗。”他笑了笑。
“看不出来啊?你当初可是不喜欢着家的,高考非要去省外读大学。”我调侃他,高中的时候他心可野了,这才在外面工作一年就收心了,难得啊。
“唉,说实话,在哪呆着都不如在家呆着。”他突然变成了个沧桑老男人模样。
“挺好的。”我没办法共情些什么,只能礼貌性附和。
聊了没一会儿,菜就上来了,我和陈旭各开了一罐啤酒,边吃饭边喝酒。
喝得有些晕了,我们聊起高中时的往事,他突然提到了他高中的女朋友,语气无奈,“赵斯婷要结婚了,还邀请我去吃喜酒呢。”
“那么早就结婚吗?”我有些不解。
“孩子都生两个了,能不结吗?”他猛灌了几口啤酒,有了几分醉意。
“她没读大学吗?”由于我高二就休学了,休学之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没上大学,她成绩也不算好,她爹又是个畜生,恨不得她连高中都别上,直接去打工。”他气愤地说道,“有一天上完课她就再也没来过,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突然想起我休学的那段时间,陈旭还发□□消息问过我有没有赵斯婷的消息,我还以为只是他们吵架了而已。
“就他妈的和张箐枫一样,突然就消失了。”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子清,接着用手打了打自己的嘴,带着歉意说道,“是我嘴欠,不该提她的,抱歉抱歉。”
周子清像明白了什么一样,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我接着问道,“那你咋和她联系上的啊?”
“我不是回来做工程吗?她家正好在拆迁那一块,前几天遇见了。”陈旭眼神已经迷离了起来,又端起酒杯要继续喝酒。
我连忙拦住他,“你看这还有一大桌子菜呢,先别喝了,先吃点菜。”
“回来这么久,难得能有机会能醉一回,你就别劝我了。”陈旭摆了摆手,将我的手挣脱,又猛灌了几大口。
“还会遇见新的人的。”我略带无力地安慰他。
“我也不知道,其实都过了这么久了,该过去的也过去了,我只是没想到……”他略带哽咽说道,“没想到她当时被她爹逼着嫁了人,你说我当时要是再努力找一找她,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啊?”
“你当时也尽力了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不,我没有尽力……”他终于哭了出来,“我当时正和她吵架,以为她还会回来的,我没有好好找过她。”
“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傻,明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却像个傻子一样……”他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还一直恨她不辞而别,真是幼稚。”
陈旭又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又猛猛地灌了下去,仿佛要喝个烂醉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最后醉倒在酒桌上。
或许他早已对年少的感情释怀了,只是无法释怀自己当时没有尽力,无法释怀自己没能尽力拯救自己爱的人。
//
我突然想起和张箐枫在山顶上的那个吻。
我们费尽力气终于爬上山峰赶上了日落,火红的太阳做着最后的挣扎,光芒照映在我们脸上,我们朝着山谷大喊自己的理想,我想要考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她想成为自由的人。
夜色已至,我们并肩坐在石阶上,看着整个城市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一片寂静中,她带着玩笑的语气说,“程末,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我的心脏狂跳,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因为我知道我的喜欢不是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是能让关系彻底破裂的利刃。
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形,说着要亲我的脸,却侧过脸亲到了我的嘴角。
在山下的分别处,她朝我挥了挥手,笑着大喊道,“我走了!”
我也礼貌地笑了笑,挥手道别,心里却隐隐的有些刺痛。
现在想来,我也如陈旭一般,没有尽力说出自己的喜欢,没有坦然接受一个结局。
//
我们把醉醺醺的陈旭送上回家的出租车后,便去地下车库提车。
我已经完全喝醉了,脑子晕晕的,走在这昏暗无光的地下车库,我看不清路,带着醉意拉住了周子清的手,她明显有些意外,转头看我,此时恰好一辆车开进车库,车灯照亮了她的脸,我敢发誓,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张脸,我很想吻她。
我将她拥入我的怀里,直接吻上她的唇,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推开我,只是用吻回应我,我们身后是汽车不满的鸣笛。
汽车不耐烦地开进了车库,我们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醉意下我已经完全忘记了面前的人是谁,我轻捧住她的脸说出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老师,我喜欢你。”
她愣了愣,轻轻将我推开,拒绝我的亲吻,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时我感觉有水滴落在我的手上,我如大梦初醒般,“姐姐,你哭了吗?”
“没有,是落雨了。”她语气故作轻松。
说完她不等我反应什么便转过身去,拉着我的手去找她的车,我踉踉跄跄地上了车,她贴心地给我系好了安全带,我在颠簸的旅程中睡着了。
//
凌晨四点,我在周子清家的沙发上醒来,头有些晕晕的,胃里也有很强烈的灼烧感,身体十分无力,我感觉很渴,起身去接水喝。
一杯温水下肚,感觉自己的胃舒服了一些,我突然想起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我吻了周子清,然后说了……老师……
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到底在干什么,正在我懊恼时,我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恶心,我连忙跑到厕所,呕吐起来。
等我将胃里东西吐干净了,将厕所一通收拾好之后,正准备出厕所,却看见周子清披着条小毯子站在门口,她的眼神里都是疏离,好像我们从来没认识过一样,她见我收拾好了便要转身去卧室。
我快步拦住她,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亲就亲了呗,反正也不是没做过。”
她极力想将话题引到身体范畴,拒绝精神方面的交谈。
我一时哑了火,她见我说不出话,便直接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那副向日葵的画,陷入沉思,宿醉之后的清醒正好能派上用场。
//
如果我爱上了周子清,那为什么喊的是老师,如果我还爱着老师,那为什么我会吻周子清。
这个问题我一直想到天亮,毫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