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旧紧锣密鼓向前行进。
季长风获得推荐资格,但也只是访校资格,能不能录取,核心还是成绩,这段时间他在准备各种资料,历年成绩单、各学科竞赛获奖证书、学校推介书......
同时,时帆也没闲着。
中英高校联合举办的艺术绘画比赛也开始进入报名阶段。时帆需要提交报名资料,并按要求准备一副主题画作,作为初赛选拔依据。
对于时帆来说,难度不高,只是事情比较琐碎繁琐。
结果如时帆所料,多年的画画功底,又有爷爷推荐的老师指点,他顺利通过初赛。
两人一个准备访校,一个准备比赛,但是都不敢耽误课程,依旧早出晚归,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奔袭,却期望能到达一个共同的目的地。甚至晚上复习得比以前更晚。
时帆决赛的时间定在3月2日,需要提前一天去准备,正好赶上季长风去访校交流。
两人约着一块出发,此去路途遥远,也好互相搭个伴儿。到地儿,时帆去了主办方提供的临时住所,季长风则住在清华校内宿舍。
时帆的行程很赶,第二天比赛完就要回滨海,季长风和时帆当晚吃完饭以后,又在北京多留了两天,结束北京之行,回去正好赶上3月第一次考试。
第一次,不是季长风帮时帆补习,而是时帆帮季长风圈重点。说是圈重点,其实就是两位学神在押题。
不出意料,季长风仍然高居榜首,时帆紧随其后。全校师生无不对两人交口称赞。
3月底,北京一前一后传来消息,先是季长风在访校期间表现优异,而后是时帆获得此次比赛一等奖。
两人立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家里的长辈。
那一晚,时帆在被窝里和爷爷聊了很久,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
学校接到这两个消息也是迅速疯传开。
“帆哥帆哥,你也太牛了吧!”消息传回来第一时间就在全校炸开锅,齐文跟在后面八卦,“帆哥,你画得什么?你能先给我签个名吗?这么高规格比赛都能拿奖,有没有哪所学校看上你......”
齐文话密,时帆性子安静,话也少,这会儿看似提问,却一个话口都没给时帆留。最后,季长风打断他,说:“你打算让你帆哥先回答哪个问题?”
“嘿嘿~我这不是替帆哥高兴吗?”齐文说完,又问时帆,“帆哥,我决定了,周末我们得帮你庆祝庆祝,你看怎么样?”
季长风白了他一眼,戳穿他,说:“你们庆祝庆祝,你帆哥请请客是吧?”
“季哥,你这样说就......”齐文定吞片刻继续说,“太够意思了。”
这人像听不懂似的,他是那个意思吗?
“这周六晚上,海边烧烤店,我请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帆看他们斗嘴,也成了一中日常乐趣。季长风每次都护着他,这就更让人高兴。
“谢谢帆哥!”齐文和一帮子朋友,饭没吃上,礼数做得挺足。
哈哈哈哈哈......
“帆帆帆......”高适气喘吁吁跑到教室,对着时帆半天没说清楚。
“烦什么烦?你才烦!”时帆是季长风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没人能碰,哥们也不行,何况又是高适这种熟得要死的哥们,太客气反倒显得生疏。
“帆哥,‘鬼面仙’,找你......你爷爷......”高适大口喘着,句不成句,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时帆听到爷爷两个字,脸顿时黑了,撒腿往李德全办公室跑。季长风看情况不妙,也跟在后面。
办公室门大敞着,季开宇的背影毫无遮掩,直接撞进两人眼中。
寻常,家长是不会到学校的,这段时间来两人都没惹祸,也没被请家长,这时候季开宇来学校干什么?而且为什么是找时帆?而且刚才高适提到‘爷爷’......
时帆三步并作两步飞过来时,心底祈祷了一万遍,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样。
可当季开宇开口时,刀子还是插进胸膛,不管季开宇如何委婉,刀子也没变得柔软些,更没停住深入的步伐。“小帆,有一个事你得知道一下,但是这个事现在还没确定,所以你别太担心。时老爷子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医院,医生正在全力抢救。医生都是本市最好的,医术也好......你爸爸也正往这边赶,他让我来接你。”
全力抢救?
时帆脑子轰得炸了,脑子里全是这四个字,其余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睛失焦,腿也更着软下来,多亏季长风扶着,才没摔着。
“你也一起去吧!”时老爷子离世,季长风应当去见一面,而且时帆现在这样,有个人陪着也好。季开宇这样想,便把两人都带到医院。
抢救室门口,红灯还亮着,‘手术中’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时帆撑着季长风的手死死抠着,好像越紧就越能抓住门里的人。
啪——
灯熄了。
“医生,怎么样?”所有人蜂拥而上。
医生低头,无力摇摇,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去见老人最后一面吧。”
那一瞬间,抢救室外静得能听见心跳声。季长风甚至觉得时帆没有呼吸,只见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在脸上牵成线。
面前的白布隔开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世界。
出殡前几日,时帆在灵堂前没日没夜跪着,一句话不说,眼睛也肿得吓人。好几次季长风扶他起来后,发现膝盖上全是淤青。涂了药膏,旧伤未愈,新伤又起,两个膝盖只剩乌青。
因为时老爷子的后事,时淮最近都在滨海,直到料理完才赶回蓉城。
之前,季长风两边跑,白天上课,晚上去时帆家帮忙补习,但是时帆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季长风索性全部先放着,最近时帆重新返校读书,这才开始补课。
接近一周的课程,又是在高三这种关键时期,好在时帆底子好,不然落下这么多,着实不好补。
季长风重点放在数理化和生物这几门科目上面,英语和语文这两门,只需要给时帆复述老师讲的重点即可。
季长风给时帆补课到12点结束了,不知道时帆是着急学业,还是心里难受睡不着,借着学科任务让自己忙个不停,以此来麻痹自己,又或者二者兼有。时帆每天晚上都学到凌晨2点,眼皮子打架才倒上床去睡觉。
如此就过了一周,浑然不觉。
时老爷子头七那天早上,时帆睁开眼,看见朝阳升起,才意识到又是新的一天。
学校的课程依旧要继续,下午两人都请了假回去祭拜。
自从爆管以后,时帆就搬到季长风那里去住了,虽然房子现在重修装修好了,但是由于时老爷子离世,时帆未免触景生情,时帆一直未曾搬回来,只有收拾遗物时,和时淮一起来过。再者,出租屋就在校内,上学也方便,所以一直都住在季长风那里。
满院尘埃,昔日蔷薇开得甚好,一冬过去,也尽数凋零了,连缠在栅栏上的藤蔓都枯了,枯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
“钥匙好像丢了。”时帆把身上的兜翻个遍。
季长风无奈且长长叹口气,掏出一把钥匙,说:“早上见你放在桌上就出门了。”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爷爷离开之后,时帆时常觉得恍惚。
现在,再次踏进房门,往事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爷爷常看的报纸还在,只是染上了一层灰,爷爷坐过的椅子还在,只是染上了一层灰,爷爷常用的画笔还在,只是染上了一层灰......一切都还在,只是染上了一层灰。
时帆恍恍惚惚找到一个盆,用来烧香蜡钱纸之物,焚烧时烟火四起,灰便更多了。
时帆静静收拾着家里的东西,好像拾掇后就会一切如常。
季长风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也跟着收拾。茶几下面躺着一封白色的信件,由于灰尘和烟灰的缘故,变得有些黑。
“这个还要吗?”季长风把信递给时帆。
时帆仔细瞧瞧,才想起来,时淮之前给过他一封信,说是爷爷留给他的,但是时帆当时沉浸在悲痛中,又忙着殡葬事宜,无暇顾及。现在想来,应该是回来收拾遗物时落下的。
时帆接过信,抖落上面的灰尘,轻轻打开封口。
一页工整的字迹映入眼帘。
小帆,展信如面。彼时,爷爷可能已不在你身边,但望你切勿大悲。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过尔尔。来此一遭,遇见你奶奶,有你这样的孙辈,爷爷已是欣慰。这世间终有离别,那不过是另一种重逢,我去那边见奶奶,你要在这边好好生活。
关于上次我们聊过的话题,爷爷希望你可以从心而行,无论清华,还是央美,两者皆是好的。但人生之路终归要你自行去走,无论你作何选择,爷爷都支持你。
望我们小帆余生幸福安康。
时帆的眼睛刚消肿,现在看来又要肿了。季长风暗暗思虑,却也无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