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真是祸不单行。
何不语勉强寻了个能够遮风避雨的房檐子坐下,这间房子应该是空置了许久,而且离其他的房子有一定的距离,到时候跑也好跑。
她不敢随便进那些破屋,生怕里面有那些邪乎的东西,破庙倒是没看着,不过就算有,她也不可能进去。
何不语终究没能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睡过去,只是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偶尔跟血梅聊天的时候,何不语会睁开眼睛数一数房檐子上滴下来的雨水。
她们聊了很多。
【你是我的第二任主人。】
“我知道,那作为最初的第一任呢?”
他的言语中饱含着思念,【我和她分别已有上百年了吧,她是一个仗剑天涯,心怀天下的侠客。】
“那她一定很强。”何不语把破破烂烂的披风向上提了提,遮掩住自己肩膀处破了口的地方,夏天的晚上怎么这么冷,领子还钻风。
【确实很强,强的吓人,不少榜上有名的恶兽的都是她动手清掉的,打的最狠的一次,我的伞骨都断了一根,不过对方的肋骨塌了一片就是了。】
“难得听你跟我提起她,从前我想知道的时候,你都是避之不谈的,怎么?是放下了?”
【不算是放下,而是能够坦然的接受这个现实,嗯,也不算是能够坦然吧,顶多是提起来没那么伤心。】
浑身疼。
坐了一夜,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何不语一动,浑身就咯吱咯吱响,像一块烂木板一样。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和阎王打招呼的感觉。
何不语根本没打算这么早动身的,情况允许的话,她还打算再歇一会儿,只是,不远处的吵闹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临时改变主意,径直向那个地方奔去。
发生了什么?她得去看看。
黎明未至,天光黯淡,万籁俱寂。
飞鸟掠过无光的天际,世界还停留在那静谧的时刻。
一声响锣打破了这黎明前的平静,赤脚的更夫扯着嗓子宣告着,“死灵爬上岸了!”
这一恐怖的噩耗是原本沉寂的村庄瞬间热闹起来。
“没有镇压好?我献了那么多东西,只求睡个安稳觉。”
“河里的东西爬出来了?”
一片嘈杂,接到消息的各家各户纷纷出门。
“别睡了!快去看看。”
“起来!快起来,我们去看看。”
一大早上鸡飞狗跳的。
死灵?
上岸?
镇压——
这些东西连在一起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村民起床了,这意味着她的处境将不再安全。
何不语拉低帽檐,一路摸过去,尽量离那些人群远了些,但又不至于听不到重要消息。
“大祭司已经到了,死灵不可能有机会做什么的。”
“对,把它再镇压下去。”
“这些死灵怎么可能会——”
“亵渎神像肯定就是这些死灵搞的鬼!”
糟糕的预感油然而生。
何不语左右观察情况,周边树木高大茂密,灌木丛也数不胜数,是藏身的好地方。
她悄无声息地爬上树,屏住呼吸藏身于树影之中,现场气息太过于混杂,但何不语还是一眼找到了其中熟悉的人,留渊!
她被粗糙的麻绳绑着,双膝跪地,头发湿漉漉的粘着灰,相貌狼狈,完全不像刚见面时的样子。
昨天见到的那个老人站在她的背后,何不语所在的这个角度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死灵,说的是留渊?
不太可能,她有检查过留渊的气息,她身上明明就是属于人类的生气。
【是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人。】
嗯,你看她像死灵吗?
【不像,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具备死灵的特征。】
何不语又把视线转回祠堂面前的场地,就在这时,旁边人毕恭毕敬地递给那老人一把长刀,雪亮锐利。
一时警铃大作,何不语绷紧身体,紧盯着对方的动作。
不到两天的接触,何不语几乎认清了这地方诡异的状况,平常看起来还是正常的人,在接触到祠堂和他们信奉的神明后就会集体魔怔,仿佛集体被扭曲了认识一样。
老人沙哑的声音传来,她从那语气之中竟听出些许不易被察觉的遗憾和哀伤,“你不该回来,”
“回去,回到河的波涛,已死之人不该回来,再回到生者之地。”
那老人看起来就是祭司,他只是挥舞着刀,并没有对留渊做什么,挥刀感觉像是在胡乱挥舞,但说不定人家就是那样的野路子呢。
他的语调拖的很长又很慢,即使是很普通的念诵,也感觉像是施展了什么神秘的言语咒法,“死灵,回去——”
没有任何反应,留渊只是定定的跪在那里,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她的双眼死死的瞪着地面,愤怒逐渐充斥着她的大脑,堵塞了她的思维。
“死灵!回去!”
周围响起议论声,一点质疑加上一些正面付出毫无成效的事实,就足以让在场的人们开始骚乱。
有些村民的衣服都是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听到通知后马不停蹄的跑过来的样子,“那死灵怎么没反应?”
“怎么回事?是死灵不愿意回去?”
“大祭司!”
“我们做了什么令河神不悦的事情?”
有人呼喊起来,不安的气氛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肃静!”
老人身边的人开始维持秩序。
“死灵,回去,你该全身心世代侍奉河神,不要把灾祸带给你的家人。”
留渊仍然是一动不动,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但却有东西按耐不住了。
祠堂的门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在门上的声音,何不语分过去视线,才注意到祠堂的大门上挂了锁,之前并没有。
黄铜大锁牢牢地扣在大门上,像是试图封锁什么东西。
血手!
她突然反应过来,昨天祠堂里那个血池之中冒出的血手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力,这大抵是她在这里最大的威胁。
那些东西不会冒出来了吗?
遭了。
何不语和那血水仅有一面之缘,但其散发的危险气息却足以让何不语提起十分的重视与警惕。
她抽出血梅,下意识摸了把蒙在脸上的布条,比起底下穿着整齐的留渊来说,她的外貌好像更符合死灵的样子。
破破烂烂,灰扑扑的,脸上还缠着意味不明的布条,她现在去应聘木乃伊还来得及吗?。
守在门边的几个人猛地打开门上的大锁,血水瞬间从黑洞洞的祠堂涌出,一个人避之不及被赤红直接淹没,血水化作数只大手争先恐后地抓向留渊,而就在这时,何不语一跃而下,几步弹跃便接近了被血手抓住胳膊的留渊,刚刚还稳定的留渊却突然晃悠起来,嘴里念念有词,而另外被何不语隔开的血水却在逐渐形成一个人。
在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听到了奇怪的叫声,像是许多人聚在一起的,发出的嘶吼,痛苦呻吟。
先是含糊不清,意义不明的嘟囔声。
救救我——
求求你了,带我走,好冷——
别走——
之后便皆是清晰的求救,不知从何而来的绝望无声地擒住了她,像溺水的人一般紧紧地抓住何不语,试图将她拖下致命的渊底。
何不语强行扯开了血手,血水在她手上留下刺痛而狰狞的腐蚀伤口,可怖的幻想这才心有不甘的撤开。
“妹妹——”
救下人之后,她分心看了一眼那个血水形成的人,竟与身边的留渊的身形有几分像。
“别叫了,快走!”留渊挣扎的厉害,何不语都有些抓不住她。
“冷静点!”她使了些气力,生拉硬拽地拖着留渊,试图将她扯出这个包围圈。
那祭司不依不饶地用刀柄敲击着土地,拖长音调,“回去——”
那血水凝成的人逐渐显成了脸,照猫画虎地试图为自己捏出一个嘴来,血液拉丝,为张开的嘴加上牙齿。
空有嘴型,却无功能,它在模仿着留渊。。
场面极为混乱,甚至有人扑过来试图抓她,可笑!
可惜,何不语一把甩开试图抓住自己的人,
“放开我!”她紧紧攥在手里的留渊却奋力挣扎起来,何不语还忧心抓疼她了,松手查看了一下才发现,这家伙现在完全就是敌我不分,若是刚才不松手闪一下,留渊手里的匕首恐怕就得贯穿她的腹部了。
她好像一接触与这祠堂相关的人或物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刚刚被血水腐蚀的地方又开始疼了,相比于刚开始来说,现在多了一种酥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