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去哪里了!”留渊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至少在这里,没人有资格,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着,行为语言已经接近癫狂,“你把她送给了河?你把她!送给了河!”留渊满脸错愕地伸手扯住那个老人,几乎是直接将他扯到了自己的面前,而何不语也终于看见了他的面孔。
老人的脸上布满了鳞片,浑浊的眼像极了一条死鱼,银青色的鳞片是黏连垂挂着一些透明的黏液,分外骇人,饶是见多识广的何不语也被惊的后退了几步,但留渊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老人沉默不语,任由愤怒的留渊冲着他嘶吼。
“她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你个没心的东西!你的亲骨肉,虎毒都不食子!你还是人吗?”
失去理智的留渊眼神怨毒的看着老人,她在和老人对质,但血水却无人约束,又一次试图靠近吞吃她。
何不语动手截停了血水,血梅横切在血水面前,而它竟长了教训,没有贸然撞过来,看来是刚刚那一击足够疼。
她游刃有余地转动手中的武器,却在下一刻却感到无比的乏力苦痛,血梅脱手,倒插进松软的土地之中。
血?
何不语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嘴,她将沾着猩红的液体的手抬至眼前,视野逐渐灰暗发黑,鲜艳刺眼的红也变得灰败黯淡。
她没有将嘴里那些柔软的块状液体吐出来,也没有张嘴。
不出意外的摸到了一手猩红,遭了,鼻腔好像也有一股热流在缓缓流下。
自己这是?她得走,马上!
何不语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自己现在都是一幅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状态。
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会是刚刚接触到那血水而导致自己中毒?大脑开始变得迟钝起来,何不语甚至整理不出来脑子刚刚复盘出来的事情。
血梅警铃大作,要是他长着腿,现在恐怕都跳下来拽人了。
【何不语!走——那东西过来了!】
那个血人是具备思维和神志的,它会判断时机,在何不语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低头吐血时,它就大着胆子开始缓缓接近她,而现在,能够威胁到它的武器脱手,这家伙更是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何不语自身的感知与她外在的状况早已不同,她自以为自己含着血液,鼻血还没有流下来,但事实上她的状态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脆弱不堪,口鼻不停地在淌血,血液濡湿了她胸前的衣物。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后,她所在的地方却换了个位置。
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撩起何不语松散柔软的长发,衣服整洁一如她来时的模样,她茫然而失神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翻过来又看了看手背。
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面熟的小姑娘朝她冲了过来。
“姐姐,带我去玩,我们走嘛。”小姑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伸手拉扯着何不语,兴高采烈地活蹦乱跳,见何不语面无表情的无动于衷,她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贴过来,撒娇着,“我只有姐姐你了。”
何不语精神恍然,她并没有妹妹,但此时此刻她没有发现不对。
无端出现的记忆中的温柔,让她无法对这个这个面容模糊的小女孩生出反抗的情绪。
鸟叫声有些嘈杂,但算不上讨厌,甚至称得上是熟悉。
“我们去水边玩吧。”小姑娘牵着她一路跑到了河岸边,兴致勃勃地踏入水中,明明是清凉透彻的河水,给河不语的却是一种黏糊糊的感觉和来自心理的强烈不适感,像是某种熟悉的东西。
施加在精神上的干扰使何不语无视了自身感知发出的警示,她被小姑娘牵着缓缓步入了深水。
水早已淹没了她的腰部,何不语浑然不觉。
皮肤刺痛,水凉刺骨。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溺水了,何不语才猛然挣扎起来,试图甩开四周伸来抓住她一切东西。
血水灌入喉咙,痛苦一拥而上,拖着她沉入深——
何不语被惊醒了,痛苦使人清醒。
她极力挣扎着睁开眼睛,成功的避免了自己即将被淹死的现状,血水无情且粗鲁地压迫着她的肺部,极度缺氧令何不语严重脱力,下意识地扑腾着,试图抓住一个借力点,帮助自己重新找到方向。
没想到这么一动,果真还真找到了一个借力点。
她一手扣紧那个很轻易被自己压下去的东西,也顾不上心中的膈应了,依据多年的常识来说这玩意儿是一具尸体,应该是刚刚死的,身上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
何不语放松身体,借助浮力,试图将自己送上去,但仍一股沉重的力量仍然牵制她,向上游的极其费力。
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何不语留了个心眼儿没直接冲上去,但失去意识的时候呛了大量的血水,让她的食道以及呼吸道刺痛难耐。
“应该好了……把人捞上……罐子准备……”
把人捞上来?把罐子准备?
说到罐子,再结合祠堂血池这个语境,她只能想到那些被称为“灵匣”的,装着尸体的罐子。
腰间的绳索缓缓收紧,将她拖了上去,连带着还有那个早已死去的人。
“这次人怎么这么重?是河神没吃?”
“有一个同乡在里面,河神慈悲,为他留了个全尸,另一个我觉得应该扔河里,但大祭司没说话。”
“唉,听大祭司的吧。”
何不语一动不动地趴在石砖上,屏息闭气,她鼻腔口腔里都是血水,身体的本能在强迫她咳嗽喘气,但坚定的意志在压制她的所有本能,打绺粘合的头发遮掩住了她的眼睛,为其窥探对方的目光提供了庇护,血梅不在,她身上的其他东西也都被搜走了。
“那得使点劲了,没吃几块可不好塞进罐子,得使劲敲。”
何不语逐渐重新掌握自己的身体,倾听着沉重的脚步声,其中一个人接近过来准备探她鼻息,他刚弯下腰,就被她紧紧地扣住了手腕,她猛地借力暴起紧紧勒断了他的脖子。
在另一人没有反应过来前扑向他,没等他说什么——
片刻,两具面容扭曲的尸体沉入了血池,何不语用从他们身上摸出来的匕首割断自己身上的绳子,那个和她拴在一起的人居然是刚刚开门被血水吞噬的那个村民。
何不语绕开血池边打开的两个大罐子,此时此刻她已经明白它们的功用,如果刚刚自己没能及时醒来,她的下场将会和那些“灵匣”中残缺的尸体一模一样。
但是血梅,血梅去哪里了?
何不语口鼻中流出的血液和头发中连带的血水混杂在一起,她现在血淋淋的样子已经足以止小儿夜啼,自信点说,甚至可以把成年人吓得半死。
贞子爬出来的井应该让给她来爬。
【我在祠堂里。】
联系没断,就证明血梅还在她附近。
她搜索了一圈,最终从放扫把的地方找到了血梅。
血梅,让你受苦了。
【不,我没事儿,你的样子才糟糕呢,你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