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突然传来桌椅碰撞倒地的声音,林渝拂开郁时川的手起身推开房门,看到满地狼藉和林爻额头上的鲜血脸色剧变:“你们俩在干什么,疯了吗!”
林起刚刚火气上头用桌上的实木摆件砸了林爻,此时在哥哥的怒吼声骤然回过神来,也有些后怕:“你想死啊......为什么不躲?”
林爻头上鲜血直流,阴冷的目光移向落后半步出现在书房门口的郁时川,语气令人毛骨悚然:“凭什么他回来,你和大哥就不计前嫌,我回来,你就死活不肯原谅,林起......”这名字好似被他生生嚼碎,“凭什么?!”
郁时川腿受伤走路不方便,落后半步出来一脸莫名:“跟我有什么关系。”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当初还没自己肩膀高的小屁崽子针对,就好像家长的权威受到了挑衅,郁时川下意识骂道:“你为你哥出气也就算了,跟林起吵架也赖我头上,狗急了瞎他妈乱咬人是吧老子是你的出气筒?”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好像踩炸了地雷,林爻不顾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眼神凶狠的上前两步:“我乱咬人?!我在纽约亲眼看到你跟长得像我哥的人搞在一起,你他妈恶心不恶心啊还有脸回来求他原谅!”他一只手指着郁时川看向林渝,声色俱厉,“这么脏的人你跟他复合都不怕得病吗!”
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又开始抽紧,林渝缓缓转过头去看向郁时川,目光冰冷得让人背脊生寒,郁时川下意识去抓他的手,被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他现在真是恨不得一刀把林爻这个王八羔子捅死,但更想捅死的是当初堕落寻欢的自己,郁时川惊慌失措:“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碰别人一根手指头。”
“以后不会。”林爻自己得了不痛快,就非要拉另一个人下水垫背,“以后不会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吗?以后不会以前操过人就不算数了吗!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这种话出来自己都不觉得可笑?!”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林爻步步紧咬不依不饶,郁时川此刻也终于动了怒,他猩红着双眼转头看向林爻,“我他妈又不能穿越回去杀了我自己,林爻,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样?!”
“你还可以去死。”人在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的时候说出的话往往不剩半分理智,林爻眼底恨意分明,冷得刺骨,但他其实并不是恨郁时川。
他恨的是那个没有办法求得林起原谅的自己。
只可惜话出口自己寻到了痛快,却没有预料到会造成何种惨烈的后果,鲜血喷溅到地面的时候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谁也没想到一个腿脚受伤行动不便的人会爆发出那样恐怖的速度,锋利刀尖捅向自己的时候几乎毫不犹豫。
林渝甚至都来不及阻止。
瞳孔急剧张大,他猛地抱住颓然跌向地面的郁时川,迅速沾满鲜血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你是不是疯了?!”
郁时川痛得额上冷汗透渗,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地看向林爻:“现在够了吗?”
林爻被他眼底的疯狂震住了,僵硬地后退了一步。林起反应过来,上前反手狠狠一耳光,指着门口对他嘶吼:“林爻,你给我滚!”
血几乎是一股一股地从腹部涌出来,房屋里很快被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郁时川艰难地抽着气,翕动惨白的嘴唇,安慰林渝:“别怕,之前车祸,比这更严重,不会死。”
“你别说话了。”林渝死死按住他的伤口,冲着林起声嘶力竭地喊,“快他妈打120!!!”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啊。”郁时川连说话都已经很勉强,居然还有心情笑,他强撑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现在和我结婚......我死了,财产都是、你的。”
“你死了我跟你冥婚吗?”林渝颊边的肌肉绷得死紧,看似镇定,实际已经慌到口不择言,“再说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生上门将郁时川抬走的时候林渝跟着起身,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他知道郁时川虽然看似行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但其实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都他妈疯了。
车子一路呼啸闯过红绿灯,林渝一直死死握着担架上的郁时川的手,直到推入手术室才放开。
浅色的大衣上全是斑驳的血迹,也根本没有心情再去在意,他脱力一般滑坐到椅子上,满是鲜血的手指缓缓插入额发。
医院里暖气充足,可四肢都仿佛如坠冰窟。
看到他鲜血淋漓地躺在面前,就好像自己也跟着死了一回。
…
郁时川拿来捅自己的是随手在桌上抓的水果刀,虽然锋利,但好在冬天衣服厚实,没有刺得很深,不至于伤到内脏。
手术持续时间并不算长,推出来的时候医生表情尚算轻松,说没有大碍,但他前段时间车祸就失血过多,如今雪上加霜,要将养好,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林渝看到郁时川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嘴唇毫无血色,几乎像个死人。
林起收拾了家里的满地血迹,急匆匆赶来医院,正好遇到郁时川麻醉醒了,有气无力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看起来比林渝伤心多了,满脸愧疚地坐到病床旁边,小声地说:“师父,你别怪他。”
郁时川当然不会怪林爻,本来就是他当初犯下的错,早晚都要解决,只是要不是林爻言语激化,可能不会想到用这种惨痛的方式。
“不会。”他哑着嗓子,气若游丝。
刚刚才缝合好,说话牵扯到伤口还是会痛,林渝道:“你让他安静休息。”
说话间手机响了,于是就要出去接,郁时川立马有些慌,挪动没什么力气的手指拉住他衣角,像是怕他跑了:“不能在这儿接吗?”
是闻叡的电话。
早上林渝出去见他,是为了将照片的事问清楚,就算要分手,也不能分得不明不白。但那上面的男人只不过是闻叡的堂弟,受姑姑所托照顾一下而已。
闻叡并没有背叛他。
这一年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融洽,闻叡情绪稳定,体贴又风趣,林渝跟他待在一起,觉得很舒服,也很安心。
这一辈子就这样互相陪伴着走下去应当是很好的,平凡的幸福,细水长流的爱情,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
但林渝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渴望的并不是这些东。
他是个疯子,永远只会被郁时川这种危险又有攻击性的人吸引,他要的是那种将浑身骨头都彻底打碎,和对方血肉搅拌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的抵死缠绵,是从自己的心脏长出对方的血管,疯狂缠绕,互相汲取对方的生命。
而不是一潭死水般的温情。
林渝低头看了一眼郁时川的手,小声道:“放手。”
郁时川好像有些受伤,但还是听话地松开了手指,林起在一旁看着有点不忍心,帮着哄道:“我哥接完就会回来,很快的啊。”
好聚好散,是成年人的体面,闻叡对于分手很平静地接受了,在电话那头温和地说:“谢谢你过去一年的陪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
林渝微微笑了:“你也是,闻老师。”
回到病房的时候林起不在,不知道出去做什么,郁时川一个人平躺着直视天花板,目光有些放空。
林渝安静地坐到他身边:“伤口疼吗?”
郁时川视线慢慢聚焦,偏过了头,虽然知道他可能不会说,但还是忍不住想问:“刚刚谁的电话啊,非要避开我……”
林渝淡淡道:“闻叡。”
“…………”
“怎么不问了?”
“你打算跟他和好吗?”郁时川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
林渝思考了一下,故意说道:“嗯。”
郁时川觉得妒忌,但更多的却是难受,麻药的劲儿过了,伤口处痛得钻心彻骨,他闭了闭眼,喉咙了发出了很轻微的回应声。
脆弱、伤心、可怜,这些词语,以往从来不会用在他的身上,可如今却如雾瘴一样将他从头到脚都裹了起来。
几乎晃一晃就要散架了。
林渝拿着那把匕首,仿佛看不到他的痛楚,冷血无情地,想要继续拆开面前这具脆弱的身体:“我和他和好了,你要怎么办呢?”
他还在骗。
郁时川薄薄的眼皮轻微颤动了一下,好像痛得承受不住,压抑地喘了口气。
但最终,他还是卑微地说:“我还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当备胎,或者第三者吗?”
林渝认真地问,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郁时川从来不落泪,哪怕上次哭也不过是故意想让林渝心软,但可能伤痛的确容易让人变得软弱,他现在当真觉得眼眶酸涩,涩得几乎压制不住。
在那滚烫的热泪真正落出眼眶之前,林渝伸出一指替他轻轻拭去了。
“骗你的。”他动作温柔,神色平静,可嗓音到底还是不稳了。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