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红衣,相似的身形。
就连爱好,都如此雷同。
除了那张截然不同的脸,她们宛如双生。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确认?
她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她忽然想起宁华宫,想起熹妃娘娘和夷光公主,想到他们备受宠爱,是源于她们和宁妃娘娘相似的脸。
夫君是夙夜皇和宁妃娘娘的孩子,他也是这样吗?效仿自己的父亲,选了一个和自己心爱之人,相似的女子。
他对她,分明是喜爱的,她完全可以感受的到,可那些喜爱,究竟源于什么?
是因为是她,还是因为她的相似?
她很想知道。
门外有侍女传话:“夫人,将明差人来问,夫人要回听雨筑用午膳吗?”
时间过得真快,原来转眼已经午时了。
她吩咐:“我下午还要去紫金阁制玉,就不去了,让他回了吧。”
“是。”侍女退下。
她独自在梨花筑用过午膳,原本不想出门,可都已经差人和将明这般回话了,她想了想,还是吩咐碧昙准备马车,去了紫金阁。
到了三楼,玉师姐姐给她拿来工具,她坐在凳子上,看着已近成型的玉佩,却没了往常认真的心思。
玉师看她坐在原地没有动,上前查看:“可是工具有什么问题?”
她微微摇了摇头。
玉师也不催促,见她有心事,便安静的待在一旁,雕刻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虞棂兮拿起刻刀,忽然道:“依玉师姐姐看,今日的我,有何不同?”
玉师抬起头,打量一番:“夫人今日穿的较为华丽,比起以往,看上去更是美丽。”
虞棂兮扯了扯嘴角:“有人说,我的身形和灵犀郡主很相似,我原本不觉得,但今日穿了红衣,照镜子时,我才发现,确有几分,玉师姐姐看呢?”
玉师仔细扫视几眼,点点头:“似乎有几分相似。”
虞棂兮抿了抿唇,又接着说:“我与灵犀郡主,可真是有缘,不仅身形相似,就连兴趣爱好都差不多,一样喜爱梨花,喜爱骑马游街......”
玉师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照这么看,夫人和郡主,似乎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是啊。”
倘若不曾知道夫君和郡主并无血缘之亲,倘若不曾看过密室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画像,也许她和灵犀郡主,真的意趣相投,甚至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仿佛有了一根刺,怎么搅,都会让她心痛。
“郡主以前,可还提起过云大人?”
“很少,更多都是在谈论镇西侯府的小世子。”
“......郡主很喜爱小世子吧?”所以夫君,才只能把对灵犀郡主的爱慕,都藏在密室之中?
“大抵是很喜爱的吧。”
“倘若有一个人,也爱慕灵犀郡主,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这......若是从前,恐怕是要看小世子的,若小世子也爱慕灵犀郡主,那旁人,怎么还会有机会呢?若是小世子不爱慕灵犀郡主,也许旁人通过努力,还是有机会的吧......如今小世子病逝,若有人真心喜爱灵犀郡主,其实也是好事一桩......”
是啊,若是从前,灵犀郡主因小世子的缘故,并不喜爱夫君,那如今,小世子病逝,郡主定是伤心到了极点,倘若有夫君在她身旁,照顾她,体贴她,关怀她,也许,郡主会对夫君......
那她呢?
若是郡主愿意,她该如何自处?
且不论她如何自处,若是郡主要求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君会休弃她吗?还是享齐人之福?
无论是哪一种,她想,她都接受不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疑惑,夫君他,为何不去云水城,陪着灵犀郡主?
反而待在京都?
整日陪着她?
难不成,夫君,其实更喜爱她一点?所以即便在这种时刻,他也陪在她身边,而不去陪灵犀郡主?
那满室画像,又如何解释呢?
她皱着眉,思来想去,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夫君,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一晃眼,已近黄昏。
她回到梨花筑,让碧昙给她淡化了妆容,又换了一身鹅黄衣裙,经过一个下午,她的红肿已消退不少,不仔细看,一点也看不出她曾经哭过。
晚膳是在梨花筑用的,她还没想到如何面对夫君,怕见了他,又会生气,听到他哄她,心里又会感到委屈,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
晚间沐浴完,碧昙给她穿衣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问:“夫人,今夜在何处安歇?”
何处安歇?
这段日子都是在听雨筑,理所应当应该去听雨筑。
即便她如此生气,可只要一想到,夫君没有离开她,没有去云水城找灵犀郡主,她心中,就有了一丝庆幸。
是不是,现在,比起郡主,她在夫君的心中,占得分量更重呢?
若那些画像是以前画的,她是不是,应该给夫君和她一个机会呢?
而不是就像这样,莫名地生气,莫名地不理他。
夫君应该还不知道,她进入密室,看到那些画像了吧。
那从夫君的视角来看,她岂不是平白无故地生气,没有缘由的得理不饶人?
她闭上眼摇了摇脑袋:“回听雨筑安歇。”
碧昙一听,手中的速度更加快了,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好的,夫人。”
穿戴完毕,她特意又在梨花筑磋磨了一些时光,直到接近亥时,她才出现在了听雨筑门口。
听雨筑里屋内,还亮着琉璃灯。
虞棂兮脚步一顿,轻轻迈进里屋,才看到夫君还在看书。
听见动静,云雍容抬眸,看着她,眼眸清润,一如往常:“夫人,回来了。”
虞棂兮垂眸走近:“还没睡啊?”
云雍容放下书,微微一笑道:“在等夫人,眼下已经晚了,夫人要直接安歇吗?”
虞棂兮坐到他身边:“我还不困,你在看什么?”
待看到他手中的《心经》,她疑惑:“你看这个做什么?”
云雍容回复道:“静心。”
“夫君为何要静心?”
“世间之事,皆在于心。”他将《心经》放到她眼前,指着那一行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就好比,我们所处的环境,遇到的事务,皆为虚幻,真正定义他们的,是我们的心。若内心无明,则看不清,若看不清,便会生妄;若心清净,心无挂碍,则万事简单。”
夫君借着经书,是想告诉她什么吗?
那满室画像其实并没有什么,夫君想要的,是她看清自己的心,和他的心?
可她的心,她能明白。
他的呢?
她看不明白。
“夫君,可擅人物画像?”她试探道。
“尚可。”他模棱两可。
“那夫君,可愿为我作画?”
“自是愿意的。”他没有犹豫。
“那,何时呢?”她步步紧逼。
“随时。”他一如以往。
她忽的沉默,而后抬眸,眼睛湿漉漉的:“我还不困,夫君呢?”
云雍容的眸子对上她的:“夫人愿意的话,我说了,随时。”
“好,那就现在,请夫君,为我作画。”
她也想知道,夫君为她作的画,是什么样子的。
比起灵犀郡主的,又有何不同。
整整三个时辰。
夫君为她作画,花了整整三个时辰。
外面天刚蒙蒙亮,夫君才落笔。
她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而后走到他身边。
不可否认,夫君画工卓绝。
他笔下的她,甚是鲜活、灵动。
可谓栩栩如生。
她抚摸着这幅画,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夫君是想讨她欢心,所以画的非常细致,用心。
他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然后低头作画。
他想画出最好的她。
“可以,再画一幅吗?”
“......这幅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画的很好,只是,我想你再画一幅,灵犀郡主的画像,可以吗?”她顿了顿,怕他起疑,又接着道:“宁乐公主远赴沧国,去之前,还特意见了我一面,托我好好照顾郡主,我觉得宁乐公主在他国,或许会很思念郡主,所以想你多画一幅,我想托人送给她,以作念想。”
“好。”
半个时辰后,夫君落笔。
虞棂兮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
与密室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画像并无不同,一看就知道出自一人之手。
夫君画的,是灵犀郡主的人物画。
红衣飞扬,笑意灿烂,应该是夫君眼中的灵犀郡主。
她微微颔首:“画的很好,夫君辛苦了,这会儿天都亮了,夫君上床安歇吧。”
云雍容将两幅画卷收好:“夫人也累了一宿,一同歇息吧。”
她点点头。
两人一同睡下。
没过多久,云雍容便起床洗漱了。
他今日要去宫中,走之前,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回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几句话,才离开听雨筑。
虞棂兮睁开眼。
她根本没有睡着,她打开那两幅画卷,放在一同,左右比较。
也许是夫君为了讨她开心,画她的那幅,明显更加用心,画的更加细致,连她发钗的样式,衣裙的绣工都画的惟妙惟肖,灵犀郡主的那幅,则是简略许多。
可是。
她咬唇。
夫君画她的时候,生怕自己画错了什么,一直盯着她的脸,瞧的仔细。
而灵犀郡主,明明不在这里,画她的这幅,却仿佛刻在心底,又也许是画了千千万万次,所以烂熟于心,根本不用照着人,笔下自然而然的画了出来。
流畅、生动,与她的那幅,一模一样。
画她,就花了整整三个时辰。
画灵犀郡主,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
明明这些日子,她一直陪在他身边,比起她,他却更熟悉灵犀郡主的脸。
想想也是,灵犀郡主与他自小一同长大,两人青梅竹马,比起她,其实他最熟悉的,还是灵犀郡主。
这没什么不对。
可她就是觉得吃味。
她将画卷收起,又拿起书案上那张字条。
——夫人,我已入宫面圣,预计未时归来,你若觉得无趣,可带着流光出门游街,切记,带上随从。
她将字条揉了,又回到床榻上,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是合眼,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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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