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停在姜家矿场门前,只见巨大的门牌上落满灰尘,像是很久没人打理过了。
“小姐,这儿真的是姜家矿场吗?会不会来错地方?”秋意有些迟疑,这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姜与乐心里也泛起嘀咕,一个当地行业巨头家的矿场,怎么会如此荒凉?
望着眼前崎岖的山路,她咬了咬牙,“走,我们上去看看。”
三人走了一段,眼前的视野变得开阔。路上孤零零地停着各式各样工具,却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正当她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工具之际,身旁的竹河却敏锐地竖起耳朵:“有人来了。”
说着,掩护二人躲到一旁的角落里。
过了一会,有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妇人,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孩子从更高处走下来。
眼尖的秋意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向妇人手上的篮子。
似乎装的都是些……石头?
“小姐,她们捡这些石头做什么?”
“不清楚,”望着她们的背影,姜与乐只觉得异常沉重,“上面或许有答案,走吧。”
行至一处山坡时,竹河叫住了她,“夫人,这儿有血迹。”
沿着血迹一路追寻,竟在一处石堆后找到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妇人的嘴唇泛白,腿上沾满咀嚼后的草树叶,可仍有殷红的血渍渗出。
听见脚步声,又抬头看见来人是一名男性,妇人惊恐万状,蜷缩着往后退,还连声哀求道:“别抓我,别抓我!”
姜与乐从竹河身后现身,她试探着接近妇人,安抚她的情绪,“大婶,你别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看到你受伤了,我们想帮你。”
妇人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帮……我?”
“对,你看你的腿还在流血,我们要先想办法把血止住,然后再离开这里。”
“离开?”见妇人逐渐冷静,她蹑手蹑脚靠过去,蹲下身子检查妇人的伤势。看起来像是划伤,伤口颇深,必须及时就医。
叫来秋意帮忙,又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撕下一片裙裾当作绷带绑在妇人的腿上,总算是稳定住伤口出血的情况。不过妇人伤成这样,走路是有些难了。一旁竹河想着搭把手,谁知他一靠近,妇人便连连摆手,如此只好作罢。
姜与乐让他提着妇人装满石头的小篮子先行下山,想办法将马车驾到半山的平台上,这样她将妇人背下去也不会太辛苦。秋意心疼自家小姐,哪里肯让,最后她与秋意一左一右将妇人架起,朝山下走去。
上了马车,吩咐竹河将她们送去济善堂寻汪大夫后,她柔声安慰妇人,“大婶莫要担心,一会我们就到医馆了。济善堂的汪大夫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妇人静默一会,从贴身的胸前掏出一块干净的绣帕塞到她手中。这时她才发现,刚才给妇人包扎伤口的时候手上沾满了血渍。
这块带着体温的绣帕让她鼻子一酸。若不是极其珍爱之物,怎么会藏于如此贴身之处,又如此仔细地爱护?现下却舍得拿出来给她擦手。
“大婶,你家住在何处?这块帕子我洗干净后给你送回去。”
妇人却摇了摇头,只道:“你是好心的小姐,好人会有好报的。”
攥紧帕子,她向妇人询问起姜家矿场。
“大婶,你们在姜家矿场做什么?还有,这姜家矿场怎么一个工人都见不到?”
“小姐有所不知,那姜家的矿场早就没人了。好像是挖空了矿,工人们都散了。后来城里有人收碎石头,五文钱一篮,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也没个正经营生,只能去矿场上捡点来糊口。”
姜与乐从篮子里拿起一块,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经鉴定,物品碎石头中含有矿物碎片,可以通过打磨提纯。】
难怪会有人收这些,五文钱收这么多,卖出去的时候可就不止翻几倍了。
放下石头,她又问起妇人,“大婶,您住在何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我住在清河村,家中已经无人了……”妇人叹了口气,徐徐道来,“我娘家姓方,原是平江县的一名绣娘,后来嫁到了清河村。起初日子过得还不错,可不知怎得,我家那口子染上了芙蓉膏!那东西可真是个害人不浅!家中的银钱都被他拿去,但凡有点值钱的也被他变卖,后来他人也不知去向,别人都说他死在外头了……”
听到芙蓉膏,她立即警觉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到事?我是说,你的丈夫染上芙蓉膏,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年前。”
“那你可知,他可能是从哪里接触到芙蓉膏的?”
“这……这……我……”
见妇人语塞,姜与乐安慰了她几句,正好马车停下,竹河掀开车帘,她便先下了车,又将妇人扶下车,送进医馆内。
趁着汪大夫给妇人包扎的功夫,她带着秋意去后院洗手,而后又将妇人的绣帕洗净晾起。
帕子被夹在后院的晾衣架上随风飞舞,秋意看了后惊叹不已:“小姐!这位方大婶的绣工好厉害!这对鸳鸯都要被她绣活了!”
她家小姐笑着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地将妇人那一篮子碎石头挨个洗净,又从厨房里找了块磨刀石,帮助它们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小姐,这些都是矿石吗?”秋意拿起其中一枚,高高举起,金黄色的矿石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语气里却难掩惋惜,“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小了,要是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这句话反而点醒了姜与乐,“秋意,把方大婶的绣帕取来!”
满脸疑惑,可还是乖乖去将向绣帕取来递给自家小姐。看着小姐将绣帕平铺在膝盖上,而后将几颗细小的矿石放在鸳鸯的身上,再选两颗稍大一些的放在鸳鸯的眼睛上。如此做装饰,竟让这张帕子变得生动起来。
秋意目瞪口呆:“小姐!你是怎么想到的!”
“你家小姐我呀,就是脑子好,看过就能记住。”
这可是永辉末年时流行的装饰,就连宫廷御用的布料上都会以宝石来做镶嵌。虽说她只在博物馆里看过一次,但她偏偏就记住了。这不刚好就派上用场了嘛!
想到这里,她却猛地一愣,命运似乎悄无声息地在此刻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夫人,汪大夫请您过去。”
竹河的到来打断了纷繁杂乱的思绪,她吩咐秋意将东西都收拾好送上马车,自己则跟着竹河去见汪大夫。
好在送医及时,方大婶的伤势没有恶化。汪大夫简单地交代几句后,就让她们将人带走了。
考虑到方大婶家中无人照顾,遂将她带回沈府,安顿下来。
主仆俩陪着她说了会话,听到秋意夸赞她的绣工,方大婶羞怯一笑,“已经有些年头没动针线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绣得出那些花样。”
将先前的构想倾囊相授,姜与乐郑重地问她:“你可愿再试上一试?”
见她迟疑,又道:“银两上你不必担忧,就当是我投资你的。以后你卖宝石手绢的收益,我们七三分。你好好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
从方大婶房中出来,她问秋意:“沈翊回来了吗?”
秋意摇头,“小姐,姑爷还没回来。”
直到掌灯时分,他还是不见踪影。姜与乐心中有些担忧,让秋意去叫竹河,没想到竹河也不在。
“这两人到底去哪里了?”抱着这个疑问,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时,她才进入梦乡。
第二日一早,秋意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说是姜家婆子来求见她。
立时清醒,她让秋意将人带来,自己起身更衣。
目光扫及床尾处纹丝未动的被褥,看来沈翊一夜未归。
正犹豫着是否要将此事告知沈夫人,秋意已经将那姜家婆子带了进来。
“大小姐,昨日云湘姑娘听说那事,夜里就偷偷见了她那相好的茶楼掌柜,将东西一股脑地都塞给了他,估计是让他拿去找人瞧瞧。”
“妈妈有心了。”将早已准备好的赏银放在桌上,她慢条斯理的问道,“此前倒没听说云湘姑娘有相好的,不知是哪家茶楼的掌柜呀?”
“是云来茶楼的李掌柜,李牧云。说起来,云湘姑娘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许姨娘却舍不得她,怎么都不肯放人。”
“竟有此事?”
“是啊,听说云湘姑娘曾为了这事在许姨娘房里跪了一天一夜,就这许姨娘都没松口!好在那李掌柜是个痴情种,一直等着云湘姑娘,至今未娶哩!”
心下微叹,倒是可怜了这一对苦命鸳鸯。
云湘在许姨娘身边这么久,知晓许姨娘太多秘密,许姨娘不愿放人也是自然。若许姨娘当真愿意放人,只怕云湘就是凶多吉少了!
想起跟在许姨娘身边的那个刀疤男,他凶神恶煞的模样真叫人不寒而栗。若是栽到这人手里,只怕有几条小命都不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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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芙蓉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