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进沈府的东西都敢如此大规模的以次充好,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糊弄老百姓呢!”
姜与乐气得咬牙切齿。
商人逐利是天性,她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不能在产品的设计和质量乃至客户服务上下功夫,非要耍这种黑心的小聪明?
身为鉴宝师,她最痛恨这种以赝品牟利的人。他们骗不过行家,只能靠忽悠普通人,实在可恶!
“哟哟哟,夫人莫气,夫人莫急,此事定有解决的办法,一定能还平江县老百姓一个公道。”见她一副随时都要冲出去的架势,沈翊急忙劝慰道,“不过夫人,可否听为夫一言?”
“你说。”
“第一,夫人乃姜家嫡女。如今姜老爷在外经营,你家由姨娘许氏管家。整个平江县人人皆知你与许氏不和,若夫人此时突然向姜家发难,难免惹人非议;第二,如今我们能确定的只有送来沈家的珠宝首饰里真假混杂,若仅凭这些,容易被反咬一口,说你与沈家合谋扳倒姜家,届时污水上身,百口莫辩;至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没有姜家造假的证据,若姜家矢口否认,咬定是家中工人动了贪财的歪心思,再随随便便推几个替罪羊出来,这事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沈翊的一番话点醒了她。
这里没有现代完备的监察机构,对造假一事的打击力度也不大,她想要公道,只能自己找证据。
若要找证据,西苑那条地道通向的地方,或许能够帮到她。
见她陷入沉思,时而苦恼时而喜悦,沈翊有些担忧,忍不住问道:“夫人有何打算?”
“我准备回门那日再去探探。”
“再去探探?”他立刻来了兴致,“夫人可是此前在姜家就有所发现?”
“是有一些。姜家有处闹鬼的西苑,我无意中发现有人往那里送原石。原石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看起来和石头无异,但是劈开来里面可能会有玉,有些人喜欢以此为赌……”
等一下,难道西苑通道底下是赌石场?
话音戛然而止,姜与乐面色一变——姜家的水只怕比她想象中要深的多。
察觉到她的异样,沈翊不露痕迹地岔开话题:“闹鬼的西苑?夫人怎么会去那种地方,莫不是想逃婚吧?”
姜与乐心道不好,要知道看破不说破,她都说得这么委婉了,这人怎么还要把这事点破!
“夫人怎么不说话?”
看来这人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路过,就路过。”
勉强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她在心里疯狂祈求上苍赶紧派个人来救救她。
可能她的诚意真的感动了上天,敲门声适时响起,喜婆的声音传来,“老身来给二位新人送暖房酒,还请二位新人早些休息。”
“什么酒?”
姜与乐看向沈翊,可沈翊却没有答话,只清了清嗓子,唤了声“进来吧”。
喜婆规矩地将暖房酒放在二人面前,又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祝二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完还不忘暧昧地朝这位新夫人眨眨眼,随后替二人关好门,退了出去。
这操作给姜与乐看傻了,她直愣愣地盯着门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这什么意思?”
“成亲当晚必须要喝这暖房酒,算是一种添福添喜的仪式吧。”沈翊说着拿起酒壶,打开闻了闻之后,眸光瞬间暗沉了几分。将酒壶放回原处,随后又将整个托盘往外推了寸许,继续说道:“算了,喝酒误事,都别喝了,等会还有事要商量。”
“哦,好。”听到还有事要商量,她正襟危坐,“还有什么事,你说吧。”
谁知眼前的男人却起身走到床边,在她逐渐震惊的目光中随便拿起一个枕头,无奈地问她:“你睡床还是睡地?”
月上中天,新房里的红烛燃掉大半,微弱的烛火摇曳,一如女孩的心事。
躺在床上的人仍睁着眼,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皎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好似白玉般晶莹剔透。
如此看来,这位沈三公子的面部线条锋利,似乎更适合冷峻一些的气质。先前见他时总带着笑,倒是将他凌厉的眉眼舒缓了几分。
“睡不着?”地上的人没有睁眼,自顾自翻了个身,面朝着她,继续问道,“可是哪里不习惯?”
“都挺好的,你睡吧。”
“夫人老看着我,我也睡不着。”沈翊睁开眼,从地上坐起,将被子披在身上,“这样吧,为夫陪你说说话,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于是她也从床上坐起,学着沈翊的样子将被子披在身上,问出她最大的疑问:“你明明身体健康,外面却都在传你病入膏肓,还有冲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翊垂眸,将眼底翻滚的情绪尽数按捺,缓缓开口:“夫人以为外面的人会真心盼着沈家好?那些人,你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上赶着曲意逢迎,你一朝落难的时候他们又急着落井下石。沈家在平江县盘踞已久,根深错节,又和京中联系紧密。若沈家没点难事让他们在茶余饭后之际谈上一谈,只怕会有更多的风言风语传出。”
她哑口无言。
这事放在现代也是如此,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更别说在信息不发达、思想更封建的古代了。
“至于冲喜嘛,”沈翊的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若是真心疼爱女儿的父母,怎么会舍得将女儿嫁给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冲喜?那不是白白耽误女儿的一生!若当真能被嫁来冲喜,想必在母家也是不得疼爱的,与其在母家继续受苦,倒不如来我们沈家享福。”
“那为何要出十万两的聘礼?”
“这是我母亲的主意。她说沈家出的聘礼越多,就越容易让人觉得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事,只要她去相看时再做出有口难言的模样,这样一来,正经人家都不会再问了。”说到这里,沈翊深深地看了姜与乐一眼,“反倒是你家那位姨娘许氏,巴巴地赶过来,仿佛是铁了心地要将你嫁进沈家似的。我母亲有事不见客,她便一直等着,硬是要将这门亲事谈成。”
这话教她心里一咯噔,这位尚未谋面的许姨娘听起来颇有些手段,不知回门时是何光景。
想到这里,她又问沈翊,“回门那日,你会与我同去吗?”
“那是自然,”沈翊点点头,“只不过,可能要委屈一下。”
委屈?怎么个委屈法?
真到了回门那日,她觉得这确实挺委屈的。
看着浑身绑满绷带只露出眼睛和鼻孔,被人用担架抬上马车的沈翊,姜与乐觉得这牺牲也忒大了些。
既然如此,做戏就要做全套。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勉强挤出两滴眼泪,接着飞奔出府,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马车。
这一幕叫平江县内的风向变了又变。坊间都在叹息姜家大小姐,姨娘趁姜老爷不在家将她嫁去沈家冲喜,想来平日在家里也是被那姨娘拿捏的,实在可怜!
马车里,姜家大小姐狠狠给了身旁的绷带人一下,“你小子这招,真是高啊!”
绷带人胡乱地比划着,咿咿呜呜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她只好将绷带人乱舞的双手按回原处,苦口婆心地安慰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懂,我知道,我明白!你辛苦了!他日真相大白,平江县的百姓一定会感激你的!”
听了这话,绷带人将头扭到一边,不再有动作。见状,她也松了手,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等待摇摇晃晃的马车将他们送到姜府。
马车在姜府门前停下,姜与乐下车一瞧,心中的厌恶更深了。
眼前的姜府竟没有一点女儿要回门的喜庆之意,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时,门房认出了她,急忙迎上前来:“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
“回门之日我自然是要回来的,”说着,指了指马车,“你找几个人,去把姑爷抬下来。”
“姑、姑爷也来了?”门房大惊,险些话都说不利索。他迟疑着走到马车旁轻轻掀开一角,正好看见里面躺着一个缠满绷带的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愣着干嘛?”面对大小姐的催促,门房别无他法,只能招呼几人过来,一同将姑爷抬进前厅。
在前厅坐了半刻,竟连个送茶水的都没有。跟着一道来的秋意气不过,要去找姜府管事的算账,却被姜与乐拦住了。
她朝秋意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许姨娘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你先别急,我自有办法。”
见秋意退至一旁,她悄悄伸脚踢了踢地上躺着的绷带人。
绷带人一个激灵,突然开始呜呜嚎叫,见状她立即扑倒在绷带人的身上,声泪俱下的哭诉:“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夫君你不要吓我!”
这情景叫秋意也慌了神,“小姐,姑爷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
“快!叫大夫!姑爷他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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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碧玉垂莲纹金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