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闻桃被贺青云护在身后,她也看到了叼着猎物的野兽,她曾跟着祖父去过猎场,但此时与那时截然不同,既没有护栏也没有士兵,只有她和贺青云两个半大的孩子。
柳闻桃从没见过这阵仗,眼眶里蓄满了泪,双腿发软到要跪下,要不是贺青云半搀着她,恐怕早就跪下了。
贺青云虽也恐惧,却在激烈的心跳声中慢慢冷静了下来,她慢慢摸出了人字绳,将其稳稳拴在匕首上,脑子疯狂运转,构想着一切可以逃脱的办法。
空气格外压抑,连呼吸都变得克制。
好在,野兽似乎并未发现它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她们仍旧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双脚开始发麻,发现野兽并没有折返的意思后,才终于放松。
柳闻桃直接卸了力,靠着石壁滑坐到地上,恐惧还萦绕在心头。
贺青云想起了宋莽的劝告,看来想继续做任务,提高身体素质势在必行。
她从不畏惧风暴,她就是风暴。
贺青云默默给自己制定了个锻炼计划,晨跑、爬树、练习刀剑……
她要学的还有很多,但她想学。
总不能困在这雪山吧?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又活了一遭!
贺青云仅花了片刻,就让自己恢复了满血,几日来的疲惫反倒被她转换成了动力。
贺青云转头看到止不住流泪的柳闻桃,把她扶了起来,拍着背替她舒缓情绪。
柳闻桃难为情地憋住了泪,硬生生打起了哭嗝,“嗝……我嗝……才没有害怕!”
贺青云看着她硬撑的样子也不戳破,颔首表示肯定后自然地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怎么制作肉能长期储存吗?最好还能方便携带。”
虽然现在不缺吃的,但贺青云还是准备储存点食物有备无患,以后外出做任务也可以带点补给。
一说到吃的,柳闻桃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她少时就对做吃食感兴趣,仗着祖父,她也曾去过几次宫里,御膳房会制作一道名为熬珍的菜,其中有干湿两种吃法,干吃法短则可以保存几月,长则一年。
柳闻桃回想着具体的做法,给贺青云简单讲了下。
贺青云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那个时代的肉干!索性她也不再藏着掖着,把十几只田鼠都拿了出来,准备让柳闻桃大展身手。
柳闻桃嘴角上扬,“那你可是找对人了!趁我娘去镇上了,我带你去我家,我家里有调味的!”
贺青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但在那之前,她得再采点虎耳草。贺盼儿那个傻丫头,被绳子割破了手也不说不处理,就这么放任不管还继续干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感染。
有了之前的经验,贺青云很快就采到了虎耳草,跟着柳闻桃回了家。
柳闻桃家和贺家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但相同的是地偏房屋破。不过柳家的厨房倒是让贺青云眼前一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柳闻桃熟练地拿过了垫脚的板凳,比灶台高不了多少的人,在踩上去的一瞬间竟真有了大厨的气质。
她把贺青云处理过的田鼠肉进行了二次加工,把白色的膜剃了个干净,然后用杵子反复捶打,撒上盐和孜然粉,用小火把肉块中的水分烘干。
等待的过程格外枯燥,柳闻桃却津津有味。
贺青云端详着调料台,发现盐和孜然粉都要见底了,准备这次多分两只给柳闻桃。
香味很快就溢了出来,柳闻桃邀请贺青云先尝一点。
原本不饿的贺青云不知不觉就下肚了一整只,压根看不出来这是柳闻桃第一次做。
贺青云拉着柳闻桃也吃了一只,而后柳闻桃翻出了她特意采的叶子洗了一遍,准备拿来包肉干。
贺青云帮衬着用人字绳捆住,她特意留下了几个准备当做谢礼。
柳闻桃却不愿接受,肉可是能救人命的东西,这是贺青云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她不能拿。
在推拒的过程中,柳闻桃随便提了一句,“要是你真想谢我的话,那下次就给我带点调味料吧!”
贺青云把这话听了进去,她其实也很期待如果有更多的调料,柳闻桃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二人和谐的气氛被一阵责骂声打破。
“臭婊子!有本事勾引男人,就别回来啊!”
听着院子里不小的动静,二人急忙锁了厨房门就冲了出去。
清脆的响起,一个身着白衣的温润女子被壮如牛的中年妇女狠狠扇了一巴掌。
“娘!”柳闻桃急忙跑过去抱住了白衣女子。
“闻桃,你先回屋去。”白衣女子不愿女儿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哟,这是狐狸精带的小野种吧?说是逃难跟丈夫走丢了,指不定是被哪家夫人发现勾三搭四后赶过来的!”中年妇女话越说越难听,口水喷得四处都是。
“钱嫂子,麻烦你嘴巴放干净些,我自认没做那些事,但你不听要迁怒于我就算了,这和我女儿没一点关系!”一提到柳闻桃,女子的态度就强硬了起来。
可这样讲理,是说不过这些个泼妇的。
钱嫂子嗤之以鼻,把这话当个屁就放了,“你个骚狐狸还有理了?每次我男人去镇上你都要跟着他黏在一起,一去好几天,回来就拿着大包小包的,谁知道是不是仗着你的脸和身子换的?”
柳闻桃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气得直发抖,“不准你污蔑我娘!”
因为母亲姜绾貌美的缘故,她们母女俩吃了不少苦头。彼时父兄在身旁还好,周围人也不敢过于放肆。
后来父兄随军离开,她们连睡个安稳觉都是奢望,男的不怀好意,女的肆意谩骂。
母亲带着她一路流亡到环山村,原本也还算安稳,可在跟着钱家父子去几趟镇上后,那噩梦般的日子又回来了。
钱源钱老爷子身子骨不太好,去镇上一般是一月一次。可母亲要边打探父兄的消息,边想办法维持生计,没办法只好单独跟着钱老爷子的儿子钱彰去。
钱彰的媳妇刘曼也借此多次来闹,母亲总是想着息事宁人,每次都要给出不少钱财才能摆平。
姜绾怕事情越闹越大,只好又拿出价格不菲的簪子,准备如往常一般息事宁人。
一直没吱声的贺青云却拦下了姜绾的动作,转而朝着钱刘曼一笑,“钱婶子,你说这些话有什么证据吗?”
刘曼瞧着原本要到手的簪子,怒气冲冲道,“关你什么事,贺家的倒霉鬼,你给我闪开!”
“钱婶子,你可知道没证据诬告的话,可是要受到刑罚的。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我也是怕婶子一时嘴上没把门,就要下狱啊!那牢里阴冷湿臭,出来的人都疯了一半呢!”贺青云苦口婆心地“劝”道。
刘曼愣了愣,她这么做就是仗着姜绾母女人生地不熟,也没个能告嘴的地方,捞点钱财的同时出出不顺心的气。
“钱婶子可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现在都是诬告反坐,你空口给别人定的罪,可都会落到你身上。”贺青云步步紧逼,一副为刘曼考虑的深明大义样。
刘曼显然慌了,她也就是图个嘴上的爽快。
“更何况隔墙有耳,钱婶子你若是拿了东西,那可就是罪加一等了!”贺青云恐吓道。
刘曼的确是个不懂法的,被贺青云这么个没读过当朝法律的人给糊弄了过去,急于向贺青云求证,态度有了大转变,“青云啊,你说的都是真的?”
贺青云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刘曼大字不识一个,也从来没离开过环山村,一下就被唬住了。她哪还敢拿姜绾的簪子,把上两次拿的耳环和项链硬塞回了姜绾手里后,就拍拍屁股离开了。
姜绾性子淡,反应过来这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故意没说话,只是拿过了原本的财物。
待刘曼走了,姜绾才问起了贺青云。
柳闻桃正想着该怎么说,贺青云就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自己。
姜绾点了点头,她一直怕闻桃这孩子交不到朋友憋坏了,且她瞧着贺青云是个有主见的,刚才帮了她们母女,准备拿出点去镇上买的糕点给贺青云。
贺青云推辞不掉,也知道糕点昂贵,就只浅尝了一块。
贺青云和姜绾简单聊了几句,加上贺盼儿之前无意间与她提起的人和事,她很快就搞清了钱婶子的身份。
至于姜绾去镇上做什么,贺青云很有分寸地没过问。
瞧着天色也将晚了,贺青云急忙起身告别,趁着柳闻桃母女不注意,留下了几只田鼠,她心底还是不想欠谁的人情。
等到贺家,就只有贺盼儿一个人还在忙活着。
贺青云叹了口气,将东西都收进屋里安全隐蔽的角落后,又拿着虎耳草折了出来。
贺盼儿手上的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被水泡得更红肿了,隐隐还有溃烂的趋势。
贺青云强势地把贺盼儿拉了过来,用布替她擦了擦手,把虎耳草放进嘴里嚼碎,敷在那些被割破的伤口上。
贺盼儿看着贺青云情绪不太好,想说的话一忍再忍。
贺青云只顾着做事,简单处理完伤口后,语气不太好地说道,“如果不想你的手废了,这几天就不要碰水了。还有这些虎耳草,你自己熬了喝。”
贺盼儿再三才鼓起勇气,在贺青云转身时拉住了她,“青云,我想给你看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