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志长年沉浸在烟酒中,身体早就亏空得不成样子,不仅没打到贺青云,身体还踉跄了两步。
贺青云也看出了贺承志是个纸老虎,见下工的人三三两两往村里回,她朝着贺二婶意味深长一笑,她这人最是记仇。
“都怪我不好,二叔二婶才一直不愿给我饭吃。”
瓷碗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加之贺青云以退为进的控告,更是把贺承志夫妻钉在了羞耻柱上。
大伙想起贺青云刚来时的样子,面色白里透红穿着上好的丝绸衣,指尖如白葱。现在却灰头土脸地穿着麻衣,被饿得骨瘦如柴。
赵生本是应了村长来喊人,没想到竟撞见了这一幕,年轻气盛的他惯是见不得这些弯弯绕绕,不顾大哥赵淙的阻拦就挡在了贺青云前面。
贺承志还没反应过来就撞上了一堵肉墙,望着对方凌然正气的模样,让他不禁想起了他大哥贺承言。
他自小就怕什么都比他厉害的大哥,在那人面前他根本不敢犯浑,长期的压抑让贺承志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他还做了那事……
恐惧由内而外蔓延,他像是见了鬼一样面色惨白,低吟着,“大哥我错了……”
贺青云默不作声地观察,心下有了整治贺承志的法子,对赵生也更有好感了。
周围人被赵生感染,纷纷替贺青云鸣起了不平。
贺二婶没料到贺青云有样学样,怕贺承志口不择言,抢先道,“青云你误会了,我们虽做不到锦衣玉食地供着你,但哪会不给你吃饭啊?”
瞧着大伙不信,贺二婶只好把贺盼儿扯过来,故作温柔道,““盼儿,娘只是以为你们还没回才没给你们拿碗,是吧?”
贺二婶面上尽是威胁,手藏在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拧贺盼儿的软肉。
贺盼儿被看得不自在,她本想否定,却在看到母亲的那刻怕了。
怕母亲失望,怕挨打,怕……
贺青云也没把希望寄托在贺盼儿身上, 她知道人的懦弱是无法短时间改变的。
贺青云不打算步步紧逼,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二婶放心,往日是我不知道还有准点吃饭的规矩,日后我必定和堂姐准时来吃饭!”
贺二婶顶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只能说好。
贺承志却不满了,他刚从赵生的阴影中脱身,又回到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地痞模样,“死丫头,我平日里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家里的大头我可都让你二婶拿了供家里吃喝!”
“当家的,青云年岁小,我们该多体谅她。”贺二婶怕祸水引到自己身上,給贺承志使眼色。
贺承志念在那笔抚养费,冷哼一声坐在主位上。
贺卓武也听不懂大家都在说些什么,他满脑子只有吃,见迟迟不开饭,歪头催了贺二婶。
贺二婶心疼儿子,赶忙主动跑去拿了三个碗来,招呼着坐下开饭。
贺青云朝着赵生和各位乡亲道了谢,乡亲都是些淳朴的老实人,摆了摆手就回家了。
赵生眼里有些担忧,贺承志这人他门儿清,整日游手好闲,借着流民的名头干了不少偷又摸狗的缺德事,从他小时候起就是个臭名昭著的,要不是因为环山村是贺老爷子建成的村子,大伙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好在贺老爷子也是个明事理的,趁还有最后一口气,把这儿子赶到了村里最荒凉的地方。后来不用再看贺老爷子的面子后,贺承志又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打了好几顿,这才老实了些。
可自从接了贺青云来后,贺承志又故态萌发。
说到贺青云,她父亲贺承言可是赵生最崇拜的人,是雍州的守护神,曾六次战退八州联军,收复山南九城。
贺承言曾来看过几次贺老爷子,每次来都会教上他们几招,一来二去他们兄弟也都有了防身的本事。
就在赵生期待着贺承志再次到来时,传回的消息却是战死沙场,还背上了叛国的流言他赵生来日若是出人头地,定要还贺将军一个清白。
赵生暗自决定,要多留意下贺青云的处境。
贺家桌上的肉,向来是紧着贺承志和贺卓武的。
贺盼儿难得上桌,在母亲的眼色下,只敢夹点菜根。
贺青云可没顾虑,她瞧着盘里不算多的五花肉,给自己和贺盼儿一人夹了两块。
贺卓武以为这是什么新游戏,也模仿着朝自己碗里送。
饭桌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贺青云注意到贺二婶正死盯着自己,瞧乡亲也没走远,就扬声道,“二婶看着我作甚,你也吃肉!”
贺青云边说边往贺二婶碗里夹了两块,把贺二婶也变成了“共犯”。
贺二婶面色铁青,却不好当场发作。
贺承志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两块,深觉地位被挑战了,可他也实在怕赵生杀个回马枪,只好故作威严道,“不吃了!”
贺盼儿抖了抖,想把肉夹出来。
贺青云却抢先一步,把盘里的两块夹进了自己嘴里,“既然二叔不吃,那我吃了。”
看着贺青云毫不客气,贺承志被气得头疼,愤怒地想要掀桌。
率先按住桌子的却是贺二婶,这些碗碎了,下个月还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文呢!
贺青云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贺承志自诩厉害,气力却还比不过于农活的贺二婶,她从容地往后挪了挪,生怕饭菜的汁水溅到身上。
夫妻俩也意识到让贺青云看了笑话,贺二婶立马服软递了台阶,“当家的,气大伤身,不值当!”
贺承志顺杆子就下,把矛头转向贺杳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一点不尊重长辈,亏你之前还是跟着你爹娘在京城的!”
说到父亲,贺青云阴侧恻地低声道,“那二叔如此对我,就不怕午夜梦回,我父亲前来寻你吗?”
贺承志渗出冷汗,贺青云这死丫头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二人的无声对峙,以贺承志的心虚离场结束。
贺承志走后,贺青云也不理会贺二婶的怨怼,依旧四平八稳坐着。贺卓武的眼睛却亮了,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堂姐居然能把父亲赶走!
吃完了饭,贺盼儿帮着贺二婶收拾。
不出所料,家里所有的活都落到了贺盼儿头上。
贺青云瞥了一眼,并不打算掺和这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她只会提供自己想帮的,剩下的路得对方自己走。
很多事,还得贺盼儿自己想通。
趁贺二婶不注意,贺青云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田鼠。
贺卓武却屁颠屁颠地跟上了,他扯住贺青云,颐指气使道,“教我!”
贺青云对熊孩子向来没好感,抬腿就要向前走。
“我命令你教我!”贺卓武死拉着不让贺青云走,想要的东西就要从对方那里得到,这是她娘教他的!
贺青云一用力抬脚,就把小胖墩扯得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滚了半圈。
贺卓武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气,就算是父兄也不会把他弄倒在地,他“哇”地就大哭出来。
贺青云只觉聒噪,见他没有受伤,就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等贺二婶闻声赶来的时候,只见贺卓武沾了泥巴坐在后院,她又半哄着给贺卓武洗干净换了一身。
贺青云朝着后山走去,背着一大袋东西的她在林间穿梭得并不轻松。不知走了多远,她才勉强找到一个合她心意的小洞穴。
洞穴内算不上暖和,贺青云先用燧石生了火,又拿虎耳草随便烤了烤,数在又开始瘙痒难耐的的冻疮上。
让身子暖起来后,贺青云面朝洞穴口,用余光留意着四周的情况,开始动手剥田鼠皮。
她拿出了挑好的粗壮树枝,削了起来。
小刀在她手上格外轻盈,不一会儿就把表层的粗糙物都给铲了个干净。
田鼠侧躺不方便操作,她扯了扯,让它四脚朝天地仰着。
她拿着小刀比划着,向头下的胸腔至腹部处落刀。
怕划得太深不好剥皮,贺青云保持着高度的集中,她顺滑地将皮毛割开,却又不划破里层的肉和血管。
她一手提着皮,一手握住小刀,用刀尖小心地从腹部向背部方向慢慢剥,把握着最合适的力度,生怕捅破了皮。
刀尖从后腿到尾椎骨,再至前肢肩胛骨处,把颈部的骨头切断,使躯干和头骨完全分离,移除无皮的躯体。
完整的一块皮毛到手后,贺青云惊得愣了神,她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只是一握上了这把刀,身体和脑子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她如法炮制,等到把田鼠都处理完时,已满头细汗。
因在贺家吃了午饭,贺青云决定先把这些田鼠肉藏起来,她用冰雪把肉裹住压实,简单地进行了冰块冷冻。
处理肉的时候,她真名想起了柳闻桃,烤免子的滋味确实不错。候地,一个鬼鬼崇崇的黑影闪过,贺青去警惕抬头,大喊一声,“谁?”
“你凶什么凶?是我哎!”熟悉的声音响起,柳闻桃不满地挪步进来。
贺青云稍稍侧步,挡了挡身后的田鼠。因为前世的遭遇,她的防备心远比表现出来的强,虽说是交了朋友,但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柳闻桃见贺青云迟迟不回应,她脸色臭臭地道,“你不理我,那我也不要理你了!”
柳闻桃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已经很久没交到朋友了。
她喜欢和贺青云相处,这人对她既不谄媚也不蔑视,交流时会给她种平淡的归属感,无论说什么,贺青云都接得上话。
柳闻桃拉不下面来服软,只好心里祈祷贺青云不会当真。
贺青云看着这一眼就能望穿的小姑娘,暗骂是自己又想多了。
贺青云:“你怎么在这?”
“我……我来随便逛逛……”柳闻桃面色不自然,肚子的咕噜声当场出卖了她,她急忙解释道:“我才不是因为饿了才来山里的,我只是为了做饭……哎呀,不对不对……”
贺青云看着眼前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不禁笑出了声。
柳闻桃意识到说什么都不对后,索性不说了,鼓着腮帮子站在一旁。
正在二人气氛融治时,贺青云双看到了一抹黑影。但这次,她确定那就是上次看到的那只猴型野兽。
贺青云急忙上前一步把柳闻桃扯了进来,示意她噤声。
浓烈的血腥味,让贺青云心脏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