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萱做梦都没想到,有天她一睁开眼看到的居然会是杜老爷笑意盈盈的脸。
“清萱呐!你可算醒了,快随我到前厅去见杨公子。”
杨公子?谁?
杜清萱刚醒,脑子还迷糊着就被一群女使伺候着梳洗打扮,路过庭院时看见铺了一地的大红箱子。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了出去,庭院之中站了好些人,中间那白衣男子烦躁地走来走去,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杜老爷点头哈腰地往白衣男子身边凑,伸出手指向她:“杨公子!清萱来啦!就在那儿呢!”
白衣男子一回头,吓得杜清萱转身就跑。
要命要命!怎么又是杨赫?
“妍儿!”
杨赫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使劲将人揽进怀中。
杜清萱拼命挣扎着,可杜老爷一见此景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喝止了想要上去帮她的女使。
杜清萱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红着双眼就要落泪,她挥舞手臂挣扎着可无奈男人力气实在太大,用尽全力也推不开。
“混账东西!给我松手!”
一声怒喝过后,吴夫人带着银竹将杨赫从杜清萱身上扯开,旁边的杨家小厮立即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吴时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杜老爷气得当场骂了出来,冲院内的女使喊道:“夫人失心疯了,还不赶紧把她给我关回房里!”
女使不敢违逆杜老爷的命令,上去开始拖拽吴夫人。
“松手!你们谁敢碰我!”吴夫人怒吼着,可惜没能震慑住任何人。
眼见女使要去拽吴夫人胳膊,杜清萱上前帮忙却被女使使劲一甩,摔到了地上。
这会儿换杨赫急了,他推开挡路的小厮:“闹什么!眼睛瞎了吗?伤了妍儿我把你们的蹄子都削下来!”
庭院里立刻安静了,杨赫急忙在杜清萱身前蹲下,想要去看她的伤口。
“滚!”
杜清萱拔下簪子抵在脖颈上,锋利的簪子刺伤了少女柔嫩的皮肤,鲜红的血珠一点点落进她的衣裳。
“好好好!你不要冲动!”杨赫吓得连连后退。
杜老爷倒是威风起来了,指着杜清萱怒骂道:“能被杨公子看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这孽障可别不知好歹!”
杨赫怕他刺激到杜清萱,厉声吼道:“闭嘴!再说就滚出去!”
杜老爷吓得没了声音,捂着嘴躲到后面去了。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杨赫挥手,指使杨家的小厮退到一旁。
吴夫人见状急忙跑过去搂住杜清萱:“清萱别怕!清萱别怕!我在这儿呢!”
银竹和瑞露也劝:“姑娘千万别做傻事啊!”
杜清萱手中的簪子仍是未松,她伸出另一只手替吴夫人拭去眼角的泪,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夫人莫要担心,我没事的。”
说罢她看向杨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妍儿,你认错人了!”
杨赫闻言痛苦地皱起眉,不停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头。
杜清萱被这场面一惊,原来季幕说他精神不太正常竟然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推开杨家簇拥着自己的小厮,极力克制住自己,慢慢在杜清萱面前俯下身看着她。
“这次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让你做我的正妻,妍儿,不要生气了,与我回家吧!”
杜清萱发现与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根本讲不清楚道理,急得眼泪簇簇往下掉。
杨赫见状更加慌乱了,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又被她重重推开。
“你滚啊!我是杜清萱!我不是你的妍儿!”
杨赫的耐心似乎耗尽了,他深吸口气,骤然出手打落了杜清萱手中的发簪,用力将她的手别到身后,拽着她就往门外走。
吴夫人急忙起身去拦,却被杨家小厮一把推倒在地。
吴夫人还想起身来追,小厮却重重扇了她一耳光。
“不要!”
杜清萱哭喊出声,不顾被拧得生疼的胳膊,剧烈挣扎起来。
杨赫皱了眉,冷声道:“不准动手。”
身后小厮立即停了手,只死死压着吴夫人,看着她嘴角的血水,杜清萱崩溃了,她跪倒在杨赫面前:“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哭得可怜,杨赫的心也软了,他蹲下身拂过她散乱的头发,怜惜般轻触着梨花带雨的脸颊,难得好脾气地说道:“我会对你好的,我不欺负你。”
杜清萱现在也清醒了些,只要不被立即带走就还有转机。
于是她擦了擦眼泪,柔柔弱弱地说道:“我现在不要走。”
她声音好听,低头轻语落在杨赫耳朵里倒像在撒娇,杨赫的怒气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她柔声说道:“我原也没打算委屈你,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我那时再来接你。”
杜清萱没说话,杨赫扶起她,又掏出手绢替她擦干了眼泪,转身对杜老爷淡淡道:“照顾好她,若有半分怠慢,有你好果子吃。”
杜老爷赶忙三叩六拜地将杨赫和他身后乌泱泱一堆小厮送出了门。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杜清萱急忙去看吴夫人的伤,吴夫人立马擦掉眼泪一直摇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杜老爷则一把掀开大红箱子,抱着金灿灿的财宝乐开了花。
“发达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呀!后半辈子都不愁喽!哈哈哈哈!”
杜老爷近乎疯魔地笑着,在院里又跑又跳。
入夜,杜清萱趁着夜色收拾好了包袱,却发觉自己无路可逃,她若一走了之,吴夫人要怎么办?
以杨赫那般偏执的性子,若是找不到她,必然会迁怒吴夫人,她不想葬送自己的一生,却也不想连累吴夫人丢了性命。
难,好难!
她走进院子,一边观察院内环境一边想解决的对策。
杜老爷的书房里突然传出争吵声,杜清萱慢慢靠了过去。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那杨赫是真心爱护清萱吗?他惦记的就是她那张脸!你这是把清萱往火海里推啊!”
是吴夫人在为了自己与杜老爷争吵!
杜老爷哼笑一声:“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敢管老子的事?杜清萱不过是我捡回来养的一条野狗,你倒还养出感情来了!”
啪的一声,似乎有人挨了耳光。
“妈的!你敢打老子!”
杜老爷气急,看窗纱上的影子竟然是掐上了吴夫人的脖颈,杜清萱急得就要往里冲,却见银竹瑞露率先冲了进去。
于是她焦急地站在窗外等,听见屋内吴夫人虚弱地说道:“清萱就是我儿,我不许任何人欺辱她。”
杜清萱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又听见杜老爷冷冷说道:“这是御史中丞家嫡长子的亲事,你有什么办法推脱?”
吴夫人似乎是笑了,掺杂着无尽的苦涩和无奈,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女声传来:“我儿丁忧!”
砰的一声,剧烈撞击的声音传来,然后是银竹和瑞露撕心裂肺的哭喊:“来人呐!快来人呐!夫人撞柱了!”
杜清萱奔了进去,看见吴夫人满头是血的倒在银竹瑞露怀里。
“夫人!”
杜清萱跪倒在她面前,泪如雨下,她想替吴夫人擦干血渍,可颤抖的手却越抹越乱,她崩溃地摇着头:“不值得,不值得啊!”
吴夫人惨淡一笑,摸着杜清萱头发说道:“清萱,清萱值得,我的清萱值得全天下最好的爱!只是我,我没办法继续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吴夫人说完,眼里的光彻底消失,手也直直垂到了地上。往日吴夫人待她的好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杜清萱只觉得心如刀绞,痛的无法呼吸。
“娘!”
她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她抱着吴夫人放声痛哭:“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你不要走!”
银竹和瑞露也跟着哀嚎起来,唯有杜老爷觉得哭嚎声刺耳,捂着耳朵躲出去了。
直至天微微亮时,管家才领了人来替吴夫人收拾尸骨,杜清萱却死死抱着怀中凉透的尸体不肯撒手。
管家叹了口气,在她身旁蹲下:“姑娘,人已经去了,再纠结过去已是无用,想想将来吧!夫人她希望你过得好。”
管家见她睫毛微动,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于是又凑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姑娘,跑吧。杨家权势滔天,杜宅护不住你,杨赫更不会管丧期,夫人用死给你争取来的时间,好好谋划。”
杜清萱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虽然心里疼得厉害却也知道他说得在理。
紧接着,几个女使将她怀里的尸体抬走,杜清萱眼睁睁看着她们把吴夫人放进了狭小的棺木里。
悲痛再次袭来,杜清萱喉头一热,竟吐了血。
银竹瑞露见状赶忙来扶她,杜清萱抓着她们的手小声说道:“你们俩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能拿的金银细软都带上,跟在办丧事的人后头出去!”
“那姑娘你呢?”银竹放心不下她。
杜清萱目光坚定:“不必挂心我,我有法子脱身。”
怕她们不走,杜清萱继续说道:“你们是夫人的陪嫁丫头,拿着银钱回家乡,也能替夫人照看家里人,她也能走得安心些。”
瑞露还想再说,银竹却拦住了她:“别给姑娘添麻烦!如果不是挂心夫人,姑娘昨夜就逃了,咱们此刻悄无声息地走,才是在帮姑娘。”
瑞露闻言不再多说,噙着眼泪跟在银竹后头出去了。
杨赫一觉醒来就听说了吴夫人的死讯,担心杜清萱变卦,当即火急火燎地赶去杜宅。
“如何?”杨赫问了昨日留下把守着杜宅各个门的小厮。
“没什么事,只是天刚亮时来了几个置办灵堂的人,走了约莫两三个时辰。”
杨赫冷眼一扫:“人还在宅里吧?”
小厮点头:“公子放心,进出的人我们都仔细排查过,姑娘绝对没出来。”
“事办的不错!”杨赫满意地扔给他们几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