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风吹了进来,拂过杜清萱的脸庞,她呆呆地看着外边,玉宇琼楼,万家灯火。
杜清萱顿时觉得自己过于渺小,低头时看到了水里那弯月亮,随波飘摇,模糊不清,只要船桨轻轻一划便碎了。
没来由的,杜清萱有些伤感。
“萱萱,你还好吗?”宁煜垂眸看她,眼里满是关切。
“好,很好。”
杜清萱依旧低着头:“但是我该回去了。”
察觉到她神情不对,宁煜赶忙拉住她。
“萱萱,怎么了?”
宁煜很温柔,可此时杜清萱却觉得他耀眼得让她不敢看他。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宁煜心中的自卑。
“萱萱?”宁煜忽然蹲下身,平视着杜清萱,像哄孩子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在难过吗?”宁煜有些慌乱。
“水里的月亮,很可怜。”杜清萱没告诉他,她觉得那很像自己。
宁煜却拉着她站到窗边:“我从不认为镜花水月是假的,月升则有,月落则灭,水中月永远追随天上月,它们相伴相依,永不背弃。”
忽然,天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杜清萱听到了人们的欢声笑语,宁煜掌心的温度也渐渐传到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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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杜清萱爬着狗洞回杜宅的时候,所有多愁善感都没了,果然,人只有在吃饱喝足,闲得没事干的时候才会矫情。
杜清萱此刻当真是害怕,心跳个不停。
进了宅子,她贴着墙慢慢地走,生怕撞见什么人。
可惜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杜清萱刚过了游廊便看见厨房旁蹲着人,夜里太黑,杜清萱瞧不清那女人抱着什么,只听见她一直不清不楚的念叨着,又哭又笑,看起来怪瘆人。
杜清萱别无无法,只得绕路避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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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宁煜用剑挑着酒壶回到将军府时已是日上三竿,站在门口干等的陈郑二人一见宁煜回来,立即迎了上去。
郑浩轩一靠近便闻到了宁煜身上的酒气:“你上哪喝了一夜酒?”
陈昌乐推了他一把,坏笑着说:“宁兄昨日美人在怀,多喝点怎么了?”
宁煜没说话,脸上有了点笑意。
“见过宁公子!郡主差我送些美酒来恭贺公子喜得佳人。”
嬷嬷说着,又让婢女呈上金银首饰:“这些是郡主赏赐给那位姑娘的,不知人现在何处?”
宁煜扫了她一眼:“多谢郡主美意,然宁某事业未成,岂敢论儿女情长,也怕耽误了别人不是?”
“哎,此言差矣。宁公子这般人物,早晚能有一番成就,若是公子愿意,待郡主禀明公主殿下,定能举荐您入朝为官。”
宁煜一勾唇角:“不必,东西也请嬷嬷带回。”
宁煜说完便回了府,那嬷嬷站在门口气得一跺脚,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这敏和郡主还真是追得紧,赏赐都送来了,真把自己当将军府的少夫人了。”郑浩轩面有不悦。
陈昌乐笑得眼都没了:“她能不急吗?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昨夜宁兄一掷千金给美人放了一夜的烟花。”
郑浩轩眉头一皱,轻轻拍了下宁煜:“你可得当心些,这敏和郡主的母亲乃是永安公主,如今和太后一起把控朝政,独揽大权,连圣上都无可奈何。你单看她逾矩封自己女儿为郡主,就该知道她行事有多跋扈。”
陈昌乐一听也慌了:“宁兄,你那小美人藏好了吧?那永安公主年轻时也常给驸马纳妾,但稍有不满,即刻拉过来打死。”
宁煜抚过剑柄,冷冷道:“她们可以试试。”
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将陈郑二人关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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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你快帮我把那女子抓过来,竟敢勾引阿煜哥哥,我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敏和郡主哭闹着去拽母亲的衣袖。
永安公主扔下书卷瞪了她一眼:“找到又如何?有宁煜护着你能拿她怎么样?”
敏和郡主不甘心:“可是母亲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倾慕阿煜哥哥多年,他却不愿意搭理我。况且我分明警告过那些高门贵女,谁也不要想同我争,否则便和那祁霜雪一个下场,可今日竟敢有人这般挑衅,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永安公主冷哼一声:“你以为所有人都同那祁霜雪一样蠢,喜欢宁煜非要闹得人尽皆知,也幸亏宁煜不喜欢她,要不然就你当年那点把戏,谁看不出来?”
敏和郡主撅着嘴,把头扭到一边。
永安公主轻轻拧了下她的耳朵:“说了多少遍,现在不要激怒宁煜,他父亲手握重兵,我朝大半兵马都在宁家手里,万不可交恶。”
看着女儿委屈,永安终是缓和了神色,将她轻轻拥在怀里:“阿娘答应你,早晚有天宁煜会是你的,但是现在,切莫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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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今日天还没亮就被吴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梳洗打扮,此刻正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忽然马车一停,杜清萱不慎磕到了脑袋。
她揉着额角觉得今天困倦的不正常,怕是着了三房四房的道。
“姑娘,咱们到了。”
直至瑞露掀开帘子来叫,杜清萱才勉强打起精神下了车。
此刻温夫人正站在门前招待女宾,见她们来了,却视若无睹地走开了。吴夫人憋着气,上前拦下温夫人。
吴夫人虽生气,但面上仍是恭敬:“民妇见过温夫人,一月前得了庚帖来给老夫人贺寿,准备了一点薄礼,还望笑纳。”
温夫人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贺礼,面色稍霁:“既然来了,里面坐吧。”
吴夫人领着姑娘们进了门,才发觉温府今日果真热闹,来了许多世家贵女。
雨薇雨苕没见过这阵仗,畏畏缩缩地往吴夫人身上靠,却不慎踩到了吴夫人衣摆,被吴夫人狠狠一瞪后提溜着裙子躲远了。
“清萱姑娘?”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
杜清萱回头,看见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孩正朝她招手。
正讶异着,人已经到了跟前。
“清萱姑娘,真的是你!”女子高兴地拉过杜清萱的手。
“你是?”杜清萱看她有点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叫祁云雾,裙幄宴上射箭那个。”女子说着做了个拉弓的动作。
这会儿大家都有印象了,吴夫人笑着朝她微微颔首:“原来是工部员外郎祁大人的女儿,失礼了。”
祁云雾摆摆手:“夫人,我可以和清萱说会儿话吗?”
吴夫人看了杜清萱一眼,点点头:“去吧。”
话音刚落,祁云雾便拉着杜清萱往旁边走了。
杜清萱不知她为何如此亲昵,到了假山后头祁云雾终于松了手,上下打量着杜清萱:“清萱姐姐,你为何不戴那顶花冠呢?你若戴上必定艳压群芳。”
杜清萱礼貌地笑着:“那东西实在华贵,我行为粗鄙,戴上反倒不伦不类,惹人笑话。”
祁云雾哦了一声,神神秘秘地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听说了吗?宁公子有心悦的女子。”
“是吗?”杜清萱当真不清楚。
祁云雾当即给她八卦起来:“几日前那场烟花你看见了吗?就是宁公子特意给她放的。”
杜清萱此刻已经知道了怎么一回事,仍旧维持着脸上的懵懂无知:“原来如此,那时我在家中还觉得奇怪,又不是什么节,怎么会有那么盛大的烟花。”
祁云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笑了。
忽而见转角来了人,祁云雾拉她往假山后一躲。
杜清萱一眼就认出那是温加益和李家小姐。
“茵儿,我当真不知那杜氏会来,我家分明没下过庚帖。”
“你与我说这些做甚?”女子似乎很不高兴。
温加益也急了:“当年定亲之时我尚未出生,哪能由我说了算,但我如今只钟情于你,便是舍了这嫡子的身份,也绝不娶那杜家女。”
“真的?”
温加益指天发誓:“我温加益若有半句虚言,必得……”
“瞎说什么呢?”女子急忙捂住他的嘴。
原来这俩人情投意合。
祁云雾连连摇头:“真不知道茵姐姐被他灌了什么**汤,竟看上了他,若不是茵姐姐相邀,这寿宴我才不来呢!”
杜清萱此刻明白了,原来今天寿宴上的高门贵女是李小姐请来的,怪不得温夫人不待见杜家,眼见儿子有了更好的前程,当然嫌弃杜家这块绊脚石。
祁云雾接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温加益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茵姐姐每次外出都能偶遇。”
只怕是有心为之,这温加益对李小姐如此上心,不知是爱慕她这个人还是她的家世。
不过这与我有和干系呢?杜清萱摇摇头,自己走了。
席吃得倒也清静,杜家在朝中没有根基,家业也不丰厚,很难让人有结交的**。
杜清萱吃完,就一个人到院里闲逛消食。
“儿啊,你可想好了,娘觉得那杜清萱其实不错,温顺柔和,日后必能家宅和睦。反观那礼部员外郎家的李小姐却实在不好相与,我多看杜氏一眼,她眼珠子都能瞪出来。”
温氏母子竟然关着门说悄悄话!事关自己,杜清萱便留心听着。
“母亲拙见,杜氏好拿捏,杜清萱凭着美貌,再让家里多多掏些嫁妆,与我做个妾室倒也尚可。但儿子以后可是状元郎,正房娘子必得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这李茵家世其实也不算出众,他日待我高中,前来献殷勤的高门贵女岂不是随便挑?”
温夫人似乎迟疑了:“那你为何还要与那李小姐往来?”
“此言差矣,今日寿宴上的高门贵女多是李茵的闺中密友,其中不乏家中权贵者,我多挑挑,总归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