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里预感不妙。
但转念一想,怕是自己想多了,武铭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对她不知根知底,怎会轻易将儿子寄托与自己。
林里不再与之交谈,退了房间,来到武铭为她准备的房子。
在这里过夜,明天一早看焠画又去哪里。
林里尝试召唤焠画,想要更仔细地观察了解它。关于它的事情好似没那么简单。
无但是焠画没有反应。
“焠画?”
林里唤它,还是没有反应。
没办法她只好把它放在枕头底下,然后坐到妆台前。
来到这里还没能好好瞧瞧自己,风尘仆仆怕是一脸憔悴。
可当林里看到铜镜中自己,她沉默了。
这就是她自己啊,眼角红色的泪痣。
林里摸了摸左边下颌线处,竟也有一道疤痕。
那是她小时候贪玩被戳掉了一块肉,还把白裙子染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里带着思绪,却一夜无梦。
林里下楼用了早膳,便要往楼顶去,坐在柜台后面的武铭见状出声询问:“姑娘要回房休息吗?”
林里摇头:“去楼顶晒晒太阳,长高点。”
武铭:“好,晒晒太阳。”
林里抬脚要走,武铭叫住她:“林姑娘止步,帮在下将清凌移到屋顶,晒太阳有助于他恢复。”
林里:?
这是什么疗养方法?
还有这不是有仆人吗?
武铭解释:“下人们下手不知轻重,会误伤清凌。”
林里想说她这习武之躯怕是更不知轻重吧。
林里到底没拒绝,和武铭将武清凌放到了顶楼平台休息处晒太阳。
武铭的酒楼好像是这镇子里最高建筑,凭栏眺望,无数风光尽收眼底。
她懂昨日武清凌说见到她的事情了。
然后林里反思,自己还是太招摇了,昨日被武清凌撞见大摇大摆乱飞,往后若是遇到别有用心的人,自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低调点吧。
武铭背着手在林里旁边问她:“这镇子风光可好?”
林里视线直直盯着某处,心不在焉的,随意答道:“自然是极好的。”
林里在想为什么焠画没有一点反应,像往常她用了餐,焠画便像投胎似的不知往何处赶,林里不依之时焠画会变为发簪扯她头皮强制带飞,为了保住自己的头发林里只能妥协。
可自昨日一战至今,焠画没有任何动静。
武铭见林里心不在焉的,问:“林姑娘可是有游历目的了吗?”
林里看着武铭笑了笑:“还没有想好去哪。”
“那林姑娘何不在此处停留几天,让武某招待招待。”
林里想,既然焠画现在没有反应,顿时间也没了目的地,自己也不想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乱跑,武铭一家子人都好客,在这里逗留或许是个好选择。
林里朝着武铭鞠躬答谢:“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掌柜。”
武铭虚抬一手:“无需多礼。”
既然林里打算在这里留下,无事可干就想闲游一番,就向管家打听了这镇子有无锻造兵器的铺子,管家恭敬回答:“出酒楼西步行一刻钟,或有铺子。”而后又问,“姑娘为何还要再招兵,焠画怕是举世无双。”
焠画是不是绝世神兵她不知道,但是除了剑之外,林里更想要一件比较轻盈的兵器。
在她来到这里之前,早已经有人觊觎焠画。
那三人在偷袭武清凌之前还和自己交过手。
林里皱眉,他们为了得到焠画真是锲而不舍。
所以,只要不拿焠画出手,再隐匿踪迹,暗中之人应该感受不到……吧。
“管家所言极是,但我只一介女流,与焠画形象不搭,想要寻找一把较为秀气的兵器罢了。”
管家:“姑娘谦虚了,姑娘高人模样,普通兵器哪里衬得上姑娘。”
看来她真的是装得一手好深沉啊,被夸赞为高人。
想笑。
但林里还是一本正经道:“管家折煞我了。”她不再寒暄,“时间不早了,多谢管家告知,我去去便回。”
林里按照管家指引来到一处路口,从深巷里面传来沉重的打铁声。
林里摸索了下,全身上下都凑不够一个铜板。前几日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不然她也不会厚着脸皮地应了武铭住下来。
当真是没钱寸步难行啊。
林里打消了筹备新兵器的念头,拿树枝都能打架何必再浪费钱。
将走之时,忽的听见旁边巷子有一妇人小声说着什么:“我是你女儿……”随后就听到一个小女孩高兴地“嗯”了一声。
这怕是哪家的秘辛,林里虽有兴趣听,但那母女不再说话,随即脚步声响起,母女两似已远去。
于是林里在小镇逛了一圈,回到酒楼时,发间焠画有了细微反应,虽不明显,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它在扯她头发。
林里小声道:“还以为你无了呢。”正要从屋顶跳到房间的窗台时,林里眼尖瞧见院中跪着的武清凌。
他醒了?
她变了主意,轻轻一跃来到他身边。
武清凌听到动静,侧首。
他脸还是苍白的。
林里在一侧的石椅坐下,好奇问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武清凌虚弱道:“学艺不精,忏悔。”
林里挑眉,想说哪里来的学艺不精,武清凌都不曾拜师学艺。
但是林里安慰他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只会读书。”
安慰孩子的统一语言,林里还是会的。
但是武清凌却问她:“那为何你现在走南闯北,明明看起来年长我不多。”
林里哪里知道为什么她在四处飘荡呢?林她也想有个人告诉自己。
但是林里没有说出真实想法,胡话信手拈来:“每每读书透过那三尺寒窗,也神往外面世界,索性就放下书卷,出来看看。”
他长长的羽睫垂下,声音有些闷闷的:“哄人的话不要太明显,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忽然他直直地看进林里的眼里,“看你也只大我一点点而已,如你所说往前只会伏案桌前,那为何武力暴涨呢?”
林里反问他:“那你为何不拜师学艺?”
“依你之言,你曾得到过高人指点才会如此厉害吗?”
“你如何得知我乃高手?就因我逼退那三人?”
两人三言两语,句句答非所问。
武清凌默了,她是否厉害自己瞧得出,昨日那斗篷人出手招招直击要害,如果不是她及时出手相救,如今自己恐怕躺在灵床上等着下葬而不是跪在这里忏悔。
她很是游刃有余,武清凌看不出用了什么劲就打退了他们,甚至毫不夸张地说那三人见了她便逃窜。
父亲对她以礼相待,昏迷之时恍惚听到父亲似在挽留她。
难道她便是父亲所说有缘之人吗?
见他久久不言语,林里叹了口气:“你不要再单纯了,深藏不漏之人多了去,我只是击退几个无名小卒而已,又怎么得出我很能打的结论?只是你不曾见过厉害之人而已。”
武清凌又瞧她,声音有些愠怒:“我如何得见?父亲从不允诺我远行,我问其原因,他总是一脸高深莫测说什么时间还早……”
许是情绪激动,武清凌神色有些难受起来,他闭了闭眼调息,深呼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林里张了张嘴,有点讶异:“啊?你爹把你当闺女养啊?”
武清凌撇过头,闷声说道:“……有何区别。”
忽然武清凌往前厅方向望去,撑着桌子像是要起身。
说这会子话,林里看武清凌貌气色貌似好了不少。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话疗吗?
武清凌起身微微行了一礼:“多谢姑娘指点。”
林里:?
指点他什么了?
林里:“你可以喊我姐,我比你大。”
武清凌面无表情:“我独生子。”
说完拂袖回了房。
林里:……
院中有些在偷懒的仆人忽的三三两两往前厅走,神色却在装作忙碌,林里有点好奇。
发生什么事?
算了,尽管林里有八卦的心思,但是自己身为客人多有不便,不便打听这些事情。
入夜,林里躺着屋顶数着星星,听到院中仆人在说着:“姑娘您慢点……”
姑娘?
这酒楼是武铭的资产,被叫姑娘的人是武铭的女儿吗?
可白日武清凌明明说他是独子。
林里趴在屋子边沿向那姑娘看去。
是个垂髫小女。
没什么好稀奇的,林里又躺回去。
该干些什么好啊。
骤然间无了目标,属实无聊。
她摸了摸焠画,轻声问:“你什么来头啊?能告诉我不?”
焠画扭了一下。
林里来了精神,焠画比刚交战完那会子有精神多了。
明天焠画应该是带着她去其他地方了。
但是林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她也拿焠画打斗过,但是没见过它有过这样的情况,毕竟它老是扯自己的头皮来着。
闲时也与它说话解闷,它都有应答,虽不是说话。
可昨日一战,到下午回酒楼时才有点反应。
思绪在脑袋里游离,想要把它们连接起来却总差点意思。
“此处风景可好?”黑夜里冒出一道声音。
林里寻声明望语者谁,虽然看不清脸,但是看身形可知为武清凌。
他在屋脊上徐步走来,这会子林里看他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恢复得真快。
林里脑袋上的焠画又有反应了,林里将它拿下在手里把玩了会,等到武清凌在她身侧坐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武清凌淡声回答:“你在屋顶动静不小,想不注意都难。”
“好吧。”林里再次祭出焠画。
居然可以了?
林里漫不经心问他:“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
“好。”武清凌又道,“如果是我的就更好了。”
林里:?
林里二话不说把剑丢给他:“送给你了。”
武清凌接住林里抛来的剑,愣住了,良久才说:“你舍得?你莫不是在逗我……我刚才是在开玩笑的。”
林里认真回答:“当真。”而后又道,“不过这把剑应该是凶器,你也了解,昨日有三人前来刺杀你,为的就是这把剑。”
武清凌:“你又如何得知我被刺杀拜焠画所赐。”
林里幽幽地回答:“来这里之前他们三个已经拦过我一次了。”
武清凌不信,声音里多了些调侃:“万一是你作恶引来的祸端呢?也不排除我曾与之树敌,抓到机会想要暗杀我。”
以前她是不是恶女林里不得而知,前身的记忆林里全无,真是跟一团迷雾一样。
他有没有跟别人树敌林里也不清楚,他记不得她又如何得知。
林里索性不想了,起身跳下屋顶,边道:“这把剑送给你了,我去知会你爹一声。”
武清凌没有阻拦她,抱着剑在屋顶坐了很久。
林里问管家寻了纸笔,写下将焠画赠与武清凌的凭证。
她写完沉思了会,就拿着笔将大拇指涂黑,按在信笺落款处。
她不舍的咬破手指,也找不到印泥,这样应该没事。
吧。
林里重新上了屋顶,武清凌还在那里抱着焠画呆坐着。
林里上前郑重问道:“你真的接受这把剑吗?它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说完话,林里听得连她都想打自己,这感觉是甩锅啊。
那要不还是带着它继续流浪吧,哪天有人来抢了打不过,无了就无了,也不牵连到任何人。
林里打算反悔,朝着焠画伸手:“算了,还是不把危险带给你们了。”
林里上前去,从武清凌怀里拿起焠画,谁知焠画不知做了什么,在她触碰到剑身瞬间,将她手指尖锐地刺痛,林里迅速地抽回手。
林里愣了。
武清凌也有一瞬失神。
林里有些委屈。
这把剑是什么怪物啊。
这里又是哪里啊。
她是谁啊。
她能不能躲起来啊。
除了那三个人她还能打过谁啊。
谁来告诉她啊。
这里好可怕啊妈妈,想回家!
武清凌在她伸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归还焠画的准备,可是林里一碰到焠画立马就弹了回去,呆愣愣地站着好久。
武清凌不明所以,关心询问:“林里你怎么了?”
听到武清凌的声音林里才止住了呜咽的冲动,刚才差点哭出来。
林里没有回答武清凌的话,而是对着焠画骂道:“傻逼剑,跟着你新主人吃香喝辣吧!”
然后把写好的信笺甩在武清凌脸上,纵身跃下屋顶。
林里跳到地上忽然觉得让武清凌白嫖这把剑不值,于是又蹬地跳上屋顶。
谁知武清凌正好从屋顶上往下看,她又正好跳上来,眼看就要撞上,林里吓一跳,身体瞬间没了支撑似的往下摔。
林里连忙向他伸手。
武清凌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臂,跟提小鸡似的把她提了上去。
武清凌放开林里,表情有些古怪,诧异地扫了手心一眼。
他有些语塞:“……你在干什么?”
林里的注意力都在剑上,不曾察觉到他的异样。
林里伸手抢过刚给他的焠画转让凭证:“……白给不行,给钱!”
武清凌有些搞不清她的精神状态,眼里满是疑惑,但还是在自己怀了掏了掏,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嘴上说着:“你且好好住下便是,我不会亏待你的。这剑我不要……”
她心里吐槽,谁大晚上还带钱。
林里接过,也不知道这银票面值几何,不过那么大张应该不少钱。
林里自动忽略他还在说话,把信笺甩给他:“给你。”之后再次跳了下去。
武清凌见状,拾起林里丢给自己的纸张,在林里跳下的屋檐寻找她的踪迹,但是四周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好像消失在了夜色里。
武清凌紧接着跟着跳下去,四处搜寻。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武清凌又去了林里的屋子,敲门,轻轻喊了声:“林里?”
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武清凌低低说了声“冒犯了”便推门而入,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人。
武清凌拿着信纸找武铭,皱着眉头跟武铭说明情况:“父亲,林姑娘…把剑交与我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