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块钱分毫未动的又被徐牧庭拿回家了,一回家就在桌子上看到了那一袋药,药是在他房间里的桌子上的,现在自己长了腿跑到客厅里的桌子上了,或者说,是某个长了腿的人给拿出来的。
“怎么回事?”小姑问。
“不该我问你吗?”徐牧庭很是惊讶。
“你借我的钱就是还这个的吧,同学买给你的吧。”小姑把那些药全从袋子里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干嘛呢?”徐牧庭看着她。
“跌打止痛药,”小姑拿起一瓶转着瓶身看了看说明书,“这个是消炎止痛的,还有活血化瘀的,什么药都有啊,你这架势是伤的重啊?”
“不是,我屋里的药你拿他干什么?谁让你进我屋的?”徐牧庭一把夺过小姑手里的药瓶子。
“看看,看看,借钱时可不是这个态度,”小姑说,“我可没进你屋里啊,别冤枉我。”
“那谁进的?药长腿了自己出来了?”徐牧庭瞪着她。
“我进滴,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奶奶走了过来,“你又讹了谁家小孩的钱给你买药了,保准是你打了人家,又逼着人家给你买的,我还不知道你,生活费全拿去上网吧去了。”
“奶,我讹谁了我,这是人家自愿给我买的,我胳膊都差点让他给卸了呢,到现在都还疼着呢。”徐牧庭说。
“我看就是没卸干净,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活蹦乱跳的,”奶奶说。
“我是你儿子捡回来的吧,你是亲奶吗?”徐牧庭对他奶的态度本来都已经麻木了,这两天用药,又疼回去了。
“那你问你老子去,”奶奶说。
徐牧庭直接无语了,卷包起药就要回屋,奶奶及时说,“那包贴的你也用不了多少,拿来给我,我腿这两天风湿病犯了,疼。”
“哦,你全拿去吧,”徐牧庭把袋子又放了回去,拿了瓶喷的,“我有这个就可以了。”
其实胳膊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拿东西的时候会很酸,使不上劲,打游戏不需要很费力,但也需要两个手的合作,一边负责方向,一边负责发起进攻,今天负责进攻的这边出了问题,游戏里的人物在出问题胳膊操作下也显得有问题,少了很多狠劲,和躺在床上心情不怎么明媚的徐牧庭一样,没心情大杀四杀。
一把没结束徐牧庭直接扔了手机出去了,没走远,站到了难啊跟前,两眼无神的盯着它,难啊也在尽量的配合着,互相瞪着眼,两颗黑豆大的眼珠子转着看徐牧庭。
“老大老大,欢迎回家。”
难啊叫了一声。
“哎,上次教你了,别喊我这个。”徐牧庭看着它。
难啊也看着徐牧庭。
“我没教吗?”徐牧庭还是看着它。
难啊没吱声。
“以后就叫我哥!”徐牧庭说。
难啊第一次听这个口令,没太明白过来。
“看着我,”徐牧庭指着他的嘴,“哥。”
难啊试着喊了一嗓子,“咯,”嗓子里面像横着一张卡片,不偏不倚挤在正中间。
“哎,”徐牧庭很轻的叹了一声气,“多叫几遍。”
“咯咯咯咯,”难啊又仰着脖子叫了几声。
“哥,”徐牧庭捏着嗓子念了一遍,“喊慢点啊,一声调的。”
“哥,”难啊再次开口。
“这回对了。”徐牧庭拿过旁边装过鸟饲料的罐子,从里面夹了只干瘪的小虫子喂到了难啊的嘴边。
难啊停下了喊叫,脖子一伸,把虫子吃进去了,得了奖赏,难啊叫的更卖力了,一连又叫了好几声“哥。”
“ 你让他闭嘴,吵死了,”小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指着难啊说。
“你自己跟它说,”徐牧庭说。
“他要听我的话我就自己跟他说了,”小姑说。
“那就没办法了,”徐牧庭走沙发旁边坐下了,坐了一会还是决定帮照顾这个忙,毕竟,借了小姑的钱,一会半会没法还,他转头又对难啊说“行了,别叫了,歇会吧。”
难啊很聪明,加上长久以来和徐牧庭的配合,他真就不再继续叫了
房间顿时安静了不少。
小姑和奶奶两个人在厨房里,一人一边的坐在椅子上包饺子。
徐牧庭朝里面张望了一下说,“午饭都吃过了,怎么又包上了。”
“我下午去趟福利院,包些饺子拿过去。”小姑说。
“福利院?”徐牧庭问。
“我们单位组织的慈善活动,免费教授书法课,”小姑说。
“哦,”徐牧庭说。
“你下午放学了我应该还在那呢,你要过来看看吗?那的小孩挺好玩的。”小姑说。
“小孩?不都是老人么?”徐牧庭问。
小姑看了他半响才说,“老人多的那是养老院,福利院里面大多是弃婴,孤儿,智力不健全的小孩。”
“哦。”徐牧庭稀里糊涂应了一声。
“去的话我给你发地址,不过,”小姑说,“也不远,你应该知道地址。”
“不去。”徐牧庭说。
“当我没问,一点也没爱心。”小姑说。
“我没爱心?”徐牧庭声音提了上去。
“哪呢?指给我看看,人家小孩都没爸没妈的,让你去看看,你想都不想就说不去,”小姑啧了一声,“玩你的去吧。”
“我……”徐牧庭瞪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没爱心?他是没什么爱心,他还拿着陈默三百块钱没还人家呢。
还了,人家没要,这不能怪他。
爱心?徐牧庭越想越觉得离谱,他什么时候跟这么圣母的词搭上线了,越想越无语,手揣兜里又摸到那三张被捏的变形的钱了。
徐牧庭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出门去了。
楼下有家麻辣烫店,店面不大,但味道好,每次路过总能闻到很香的汤味儿,他家生意好也不全因为汤勾兑的香,还因为他家买千层饼。
其他店都买不到的千层饼,巴掌厚的饼能撕出纸一样薄的层次,每片都滋着油,饼皮酥脆,一碰就掉渣,徐牧庭每次去都排不上队。
今天也不例外,中午正是吃饭的点,这种点就更买不到千层饼了,几乎每桌点了麻辣烫的也都点了饼。
徐牧庭闻了闻向前走了。
走了几步又退了后来。
踩了几步台阶从店里进去了。
“姨儿,你这接受提前订桌么?”徐牧庭看着收银大妈。
“要订桌啊?以前是可以,就是很多人订了又不来,耽误我们做生意,现在就不给订了。”
徐牧庭想了想说,“这样,我交个定金,你晚上给我们留个桌,我们五点四十准点到,行不?。”
大妈看了看他。
徐牧庭直接从兜里从那三张里取了一张出来,“这些定金够吧?能吃三顿的了。”
大妈不是本地人,但徐牧庭每天都经过,眼熟了,她拿过钱说,“那行,你要不来桌子我们可就收了啊,定金也不给退的。”
“行,记得留桌啊。”
徐牧庭用的办法有点笨,但没更好的办法了。他和刘博承毛毛三人谁也没法提前出来占位置,他姑有时帮他个忙,还得答应给她取一个月的快递。
今天他闻着味儿了,格外想吃,小姑晚上去福利院不回去,就奶奶一个人也不好收拾饭,他带点回去就行了。
刘博承和毛毛也喜欢吃这儿的麻辣烫,为了不错过时间,也为了徐牧庭那一百块钱不打了水漂,放学铃一响,三个人撒丫子放开了腿跑。
吉吉国王手指着他们仨后脑勺破口大骂,“就你们三个狗崽子长了个猪肚子,吃的嘎啦一变全成屎了,一点用都没有。”
刘博承和毛毛差点笑的腿一软从楼梯上滚下去。
“吉吉国王跟我们不一样,吃的嘎啦一变,指不定成什么了。”刘博承说。
这会徐牧庭也没了之前去割车带时的磨叽和磨蹭,化身一只大鹏鸟扑棱着往麻辣烫店飞去了。
“姨儿,准时不?是不是五点四十?”徐牧庭看了看收银机上的时间,“这还差一分钟呢。”
三个人气喘吁吁的冲进店里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大妈无奈的跟他们指了指留出来的那个位置。
“姨儿,加三个饼,”徐牧庭说着和刘博承毛毛一起选菜去了。
三个人都饿了,绿的白的,荤的素的,选了一筐子,徐牧庭拿着筐过去了,“姨儿,我那一百块钱现在能还给我么?”
“60块钱,”大妈拿过筐子放到秤上,看了两眼秤上的数字。
“我拿别的钱付,那个钱你得先还我。”徐牧庭说。
大妈看了他两眼才把他押在那的钱拿了出来。
“谢谢啊,”徐牧庭最后拿手机付了钱。
人还没回位置坐稳呢,手机就响了一下,刘博承把AA的前转了过去。
徐牧庭看了一眼就关了手机。
“老大,我回家了再转给你啊,”毛毛说。
“转什么,下回你请,”徐牧庭说。
他们三人一个比一个贫穷,平时生活费也不宽裕,一般都在学校食堂或家里吃,像这种外面超过三十块钱以上的大餐都会自觉地AA。
徐牧庭又拿了两瓶大窑放桌子上了,取了几个小杯子,倒满了,三个人整齐的走了一个,慢慢咂么着。
刘博承说,“吉吉国王骂过的话能编进一中史册里,就叫《国王语录》。”
“他上回怎么骂吴昊彭来着?脑子不好使,眼睛不好使,就消化系统好使,”毛毛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我觉得这话骂我也挺准的。”
“他是不是上次骂你是根黄瓜,欠拍,脑子像个核桃,欠捶?”徐牧庭看着毛毛,说完几人笑了半天。
冒着热气,撒着白芝麻,红的油,绿的菜,白的汤的麻辣烫被端上来的时候他们三人还在笑,干笑也讲究个氛围,没多大笑点的一件事几个关系好的凑一起,你笑一下,我笑一下,加起来就笑不过来了。
“草,”徐牧庭骂了一句,收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了。
吃东西的时候三人特别默契,默契的很认真,头埋进热气里一句话也没有,菜上来没一会饼也上来了,徐牧庭拿起饼咬了一口,满意的哼哼了两声。
三人吃的正欢,几个说话声音很大的男生走了进来,里面当然是没有一张完全空着的桌子,只能和别人拼桌。
领头进来的一个男生穿着一件墨色的牛仔外套,发型看着就是混街边小圈子的,头发留的挺长,刘海遮住了大半个额头,身上穿的算是整齐干净,脚上一双帆布鞋褪色严重,鞋带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是白色的了。
他站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桌子旁边,女生就一个人坐着,吃的正认真没看到旁边站了人。
“喂,你可不可以坐到那边去,我和哥儿几个坐这。”男生说。
女生抬了抬头,没说什么,端着饭碗离开了,随便找了个桌角坐下了。
刘博承脚尖踢了踢徐牧庭的脚尖,“你看那谁。”
“看见了。”徐牧庭认真吃着。
毛毛正背对着那几个人坐着,听到刘博承的话转后边看了看,就看了一眼,又转了回来,“老大,怎么最近总遇见这个人啊?”
“别管,快点吃完走吧,”徐牧庭说完继续吃着。
那几个人里面就有陈冠,从徐牧庭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不过,今天和陈冠走一起的这几个人里面,没有那天来的那六个,陈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没人认出徐牧庭他们三人,那几人坐下来之后就开始聊天了,说话声几乎都是喊着的,就跟喝高了一样。
“要我说,你干嘛不直接找个理由让他滚出去,他又不是一个人生活不了,你不是说他一个月能领很多钱吗?这钱他给你吗?”墨色牛仔说。
“给他妈,我一个仔儿都见不着,他学费什么的也都是免费,还有其他好多补贴,就这,我爸还经常给他钱呢,”陈冠说。
“你爸对他比对你还好啊?是我我早就让他滚蛋了,”说话的又是一个徐牧庭没见过的。
徐牧庭听着他们的话,大概猜出来了,他们说的应该是陈默,他和陈默也不过就见过几面,正儿八经其实连朋友都不是,陈默连他名字可能都不知道,但他现在听着陈冠和那几个看着比他更像混混的人说话,就非常的不能忍受。
他就是个混混,但混在一中,混的比较憋屈,总有些施展不开拳脚,他就是再混,校服还得没个型的披在身上。
刚才墨色牛仔落座时其实就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但他没抬头,牛仔男估计就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