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言蓁离开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日子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如水,三个人坐在一桌上吃饭的时候,父母尚未从离别的阴云中走出来,都有些沉默,也没多少胃口,吃了两口就草草下桌了。
言汜知道父母有情绪,言蓁离开的时候也有情绪,但他除了选择沉默别无他法。
好在年后返工来得很快,分别投入各自工作,有了事做,注意力被划分些走,总归是会习惯的,那才是生活的主线。
去学校这天,言汜从楼梯上下来,有人在楼梯口等候他,五十来岁的年纪,衣着朴素,面容温厚。那是放假回家的保姆周姨,已经回到江家开始操劳,休息一段时间,气色似乎比以往都要好。
周姨看向言汜,这个眉眼间冷清气质的教授在家里有着柔和一面,“言汜,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笑了笑,摇头,“不吃了。”
周姨似是习惯了这一幕,很快接过话,“我给你装好带上。”
她已经去准备,言汜只好候着,季节刚到三月,气温已经攀升,有初夏的体感,他把外套搭在臂弯,看了会儿窗外蓝天,“爸妈去跑步了?”
“先生去了,夫人现在还没下楼。”
黎瑛作息向来规律,很少晚起,看出言汜的疑惑,周姨解释,“夫人今早给言蓁打电话,打完后情绪不是很好,回房休息了。”
言汜了然,没有再说话。
弄好后,周姨折身走过来,“说起来言蓁这次回来,我都没见到她。”
周姨是失落的,毕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言汜没法安慰她,周姨已经重新扬起笑,把打包好的早餐交给他手里,叮嘱道,“给,路上趁热吃。”
言汜拿在手里,知是关心倒也听话,道了声好。
去车库开车,驶出社区大门时,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清晨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纤细的身体上。
春天尚且未完,她已经开始光腿穿裙子,明黄色的灯芯绒背带裙,那样风格鲜明的打扮,不是辛娅又是谁。
他把车停下。
女孩子认出了他的车牌,略吃惊地望着车窗里面的男人。“言汜哥!”
他问,“去学校?”
“是啊,”她解释家里司机回媳妇家过年了,但因为那边下暴雪高速封路了还未从老家过来,家里没人能开车的,她只有走一段路去外面坐公车了。
“上车,我送你。”他们去的是同一所学校。
“谢谢,太需要了。”辛娅倒也没拒绝,爽快拉开车门上了车,扣上安全带后还是凑过来提醒他,“哥你一定要记得在学校前面一段路把我放下来。”她可不想让人看见她从江教授的车上下来。
在南大想要平静生活,就要远离被追逐成热的江言汜。
临近学校一个红绿灯路口,辛娅从车上下来,像是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敲响了玻璃车窗,言汜降下玻璃看着她,她有些期待地问他,“四月的时候我去柏林看言蓁,哥你要一起吗?”
他说,“不了。”
辛娅听了,小声替言蓁抱怨,“难怪蓁蓁和你闹别扭,你真是太不关心她了。”
-
南大新生已经在头一天开完开学典礼。校门口欢迎新生的红色横幅和拱门还未撤下来,辛娅忍不住看着那些新鲜而年轻的面孔,大学时光正要像朝阳一般开始,她的学生生涯却要结束了。
她不觉得遗憾,人生每个阶段都有值得的期待的事不是吗。就像言蓁告诉她,她的建筑会从一张张反复修改的图纸上变成如磐石般恒久屹立在城市且被人满足人们生活要求的实体场所,她对那份期待已经冲淡青春毕业对人心境的影响。
辛娅走了许久,穿过一排茂密的梧桐树长路,又越过几栋科研楼,才到那达宿舍的门口。
她不住校不过夜,但平时会在里面休息,进门是上床下桌四人间,她推门张望,三个室友都在。
其中一个叫何烨的短发女生喜形于色地对她道,“辛娅,我毕业有了好去处。”
她面色红润,那是对未来的道路明朗的映照。
“恭喜。”三年同窗,读书不易,辛娅是为他们开心的,“讲给我听听?”
“我申请我们导师的助研,已经通过了。”
辛娅也替她兴奋,“是个好消息。”
她按下激动,“但你为什么选择留校呢?”
何烨说,“我目前还不想进入社会,也没有读博的打算,留校多参与课题项目就当丰富经历了,也有工资呢。”
社会对还未出过象牙塔的她来说,有着想象之中被放大残酷,她害怕自己就像草芥一样,对其摧残毫无抵抗能力。
辛娅点头赞同,何烨问她,“再过几月毕业了,你什么打算?”
“我要出国。”
“留学?”
“不是,暂时打算旅游一圈。”
“那你对职业有什么规划吗?”
“我有我的打算,但现在我并不着急。”辛娅笑笑,眼睛里似有生机。
何烨脸上顿了顿,她这才端详起眼前这个三年来了解不深的同学,相比于自己对前途渺茫青春易逝的感怀惶恐,辛娅确乎是自如乐观了,她迟疑道,“你家庭情况挺好的吧。”
虽然与辛娅联系不多,她平时也很低调,但也不难看出她物质基础条件充裕,有自己的爱好,明朗又乐观,整个人就是和她不一样。
辛娅诚实,“我父母做点小生意,还算有钱。”
何烨点头,对她的选择表示了理解,倒也没再说什么。
右边门口出躺在上床的女生把腿搭在墙壁上,手上玩着手机,听她们的谈话结束才开口,“听说这届新生已经把江教授的课占满了。”
要抢江言汜教授的课已经成了南大的流行,年年如此。
那些新生慕名而来已久,倒也不奇怪。
“明天他开课,咱们去听听吧。”
辛娅才不想去,他们都不是一个学院哪里用得着学物理,不过这两年被她们拉着去凑热闹凑的不少,她每次都坐直了佯装听得认真,其实她如坐针毡,言汜的视线偶尔扫过她都心虚,难以再自由摸鱼。
总之对于不仰慕江大教授不对物理感兴趣的她来讲,上江教授的课无异于坐牢。
她仰头问那女生,“你不说他的课已经被占满了?”
“那些新生还得军训呢,也是下个月去了,走吧,再陪我几回,马上就要毕业了,看不到江言汜了多可惜。周三上午他有课,你陪我去吧!”
辛娅:“……”
-
放养式导师给了她们充裕的时间妥善安排自己学校生活,辛娅被拉着来上她熟悉而不敢相认言汜哥的课。
相比于其他严肃刻板的老师,言汜因为年轻俊雅的外貌红利,严肃也成了种魅力,他上课无动于衷的冷漠和一丝不苟的态度,在这时却被看得如荷尔蒙一般。
座无虚席的程度已经到了她们来得极其早也只能坐在最后边的角落里,她深感课堂无聊,辛娅看伙伴撑着下巴做笔记,模样认真,她低头一看,略显无语,笔记本上赫然是言汜的素描。
课堂很安静,言汜专业知识丰富且扎实,讲起课来融会贯通,旁征博引,条理清晰,极少能有人走神。
除了辛娅这种看见熟人的饱受折磨的同学,大多甚至踊跃提问,但知识就是知识,晦涩难懂,要完全理解他口中出现的庞大的数据公式或原理逻辑,大约需要花大量私下的时间查阅文献。
辛娅对这门课表示有心无力、无从下手,最后索性不听了,因为听不懂,听完了多半也记不住,没多大用处。她摸出手机给言蓁发微信,言蓁已经快二十四个小时没回她微信了,此刻言蓁在做什么呢。
终于到了下课时间。
等言汜在讲台上收拾教材离开,学生们这才下课,逐一走出教室,等到教室空了,下一趟课的学生已经陆续进来,辛娅才从手机里抬起头,同伴还盯着黑板上尚未擦除的那道物理题百思不得其解,辛娅摇头拉着同学离开。
一出门,就看见好些人爬在教学楼栏杆往下望,像在围观什么,辛娅贴近,站在二楼栏杆处往下望,一楼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一双璧人似的男女站在其间。
看那是已经走到一楼的言汜,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女人今天穿了条黑色长裙,外搭黑色西装,黑色衬托出纤长的脖颈和线条漂亮的肩背,女人的面容那样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辛娅心里默念,柳殊姐姐。
同学拉着她的手有些激动,“是柳殊哎!”
南市里谁不知道这位名声赫赫的美女律师。
“不愧是律师,有气质有气场,江教授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吧。”
辛娅心底道,才不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明眼人也能看出是一头热。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言汜哥哥冷冷清清,一心扑在工作上,心无旁骛,甚至连言蓁……他都可以置之不顾。
她们看见楼下两人并肩走出了大厅,暖黄的灯光下将一双璧人照得那样温暖。
“也不知道江教授和柳大律师在一起了没。”同伴在身边好奇自语。
辛娅,“没有。”
同伴惊讶看回来,“你知道?“
辛娅不便再深入,“能看出来。”
同伴:“……呃”
在下课时碰到柳殊,言汜有些意外。
两人并肩,一路走过去,不少人注视,言汜习惯被人行注目礼,所以坦然。至于柳殊更是如此。
言汜问她,“怎么过来了?”
“校长请我来的。”柳殊笑意浮现在嘴边,从笔记本电脑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展开封面页亮给他,“南大本年度法律顾问合同,签署人是谁?”
她有些小得意说出答案,“柳殊本人。”
言汜意外,但反应太淡,“没记错的话你还是几家上市公司的顾问,身兼多职,不嫌辛苦?”
柳殊:“辛苦,可是值得。”
言汜想起她现在任职的几个单位,这个并不是值得骄傲的那个,甚至于说是普通了,“你并不差这个头衔。”
她问他,“你们学校上一个顾问,你知道是谁吗?”
言汜:“廖彦良。”
柳殊:“没错,廖律是红圈所从业20年的元老级人物,南大连续近10年的法律顾问。前辈推荐的我,人情暂且不说 ,我也渴望经历和荣誉,所以学校接触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去呢。”
言汜:“很不错,恭喜你。”
柳殊:“值得庆祝吧,中午一起吃饭?”
闻言问她,“想吃什么?”现在他的路线是办公楼。
柳殊下午还有事回事务所,她们也不是没经常在一起吃饭,本着一切从简原则,她给出答案,“就食堂吧。你们南大伙食比饭店好。”
午间时分,南大各个食堂人满为患,言汜带她去了位置偏僻且远的小食堂,虽然面积小,但供选择的菜品并不少,各色中西菜式皆有。
位置二楼靠窗,她盯着外面地面那些单纯而灵性的同学仔细看了一会儿,朝刚坐下的男人笑,“年轻真好,每天在这样充满活力的环境里工作,心情应该很不错,会不会也跟着年轻起来呢,江教授?”
不像她,她的工作环境在死气沉沉的社会上,在残酷的金融场上,从尔虞我诈、争权夺利、唯利是图中体验明晃晃恶劣到极致的人性。
言汜抬眼,眸光淡淡。
“或许,”他一本正经,“但我没有年轻。”
“是没有年轻,可以没有变老,或许您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把那些仰慕您的目光变成仰慕知识的渴望。”她勾了勾唇角揶揄道。
言汜看她一眼没搭话,吃着自己的餐盘。
柳殊也开始用餐,吃了两口突然问。
“言蓁走了吗?”
言汜:“嗯。”
“我看她朋友圈里发了在奶奶家的照片,还不确定她出国了没。”
“已经走了。”
柳殊似乎想说话,但在察言观色,言汜放下餐具,让她有事就说。柳殊意味深长地说,“你和言蓁,没事吧。”
言汜微愣,然后笑道:“能有什么事?”
敏锐如柳殊,怎会不知道言汜这么多年始终深深的回避着关于言蓁这个话题。
柳殊就那么看着他,脑海中不期然想起她在麻省校园初见言汜时的情景。
那时他还很年轻,走在校园寂静的路上,树下的草地青绿新生,周边名贵树木高高而立,枝叶繁茂遮掩着碧空。
他在打电话,国语声音让她驻足,她侧目望去,不觉凝神,面前的他有优越的五官和身形,哪怕在白人中也是极为出众的存在。
她猜想电话对面应该是女朋友,或者很重要的人,因为他在哄人,温声细语,给足了耐心。
后来熟识,她才知道那是他妹妹,言蓁。
柳殊第一次见言蓁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
无论是五官、身高还是皮肤都还未长开定型。
那时她和言汜就他们的开发案件进行讨论。言汜突然接到电话,平时素来稳重的人表情愣在脸上。
因为言蓁来了。
那个未成年小女孩,独自一个人漂洋过海来找哥哥。
她陪同言汜一起去车站接她。
很乖巧的一个女孩,舒服的长相,宛如绿波间绽放的初荷,安静站在门口,身边放着行李箱。
细弱的骨架,一身肃穆的黑色高领毛衣,穿得很单薄,冷的脸色发白。可明明手臂上就挂着一件大衣外套。
见到他们来时,女孩终于有所行动,把衣服穿上了。
柳殊站在车身处等,并不同时接近她打扰兄妹俩重逢第一面。
言汜很高,肩膀宽阔,站在言蓁面前几乎挡住了整个她。柳殊自然看不清她见到言汜后的表情。
言汜跟她说了些什么,很简短,又帮她拉起行李箱,转身就走在前面。那女孩跟上去,走在他身侧,仰起脸看他,眼神是开心和想念。看起来想牵他,举起的手又落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言汜向她介绍妹妹,“我妹妹,言蓁。”
她能感受到言蓁对自己打量的目光,但并不冒犯,因为下一刻就听见她说,“姐姐真漂亮。”
然后问身边的言汜,“是女朋友吗?”
她暼了眼言汜,微笑然后告诉言蓁,“还不是。”
一个“还”字几乎能让人不假思索就得出结论。
——她是喜欢言汜的,她并不打算隐瞒。
言蓁目光再看过来,像是很难完全打消疑虑,但也朝她展开微笑,明亮而友善。
言蓁长得不像言汜,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她给人初印象是静美柔和,含蓄温和,像清茶一样清雅恬淡。
言汜则更像高寒山峰上绵密未化的雪。
言蓁一个小女孩住酒店,言汜不放心,那时的她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交好的女性朋友,言汜请她作陪照顾妹妹。她欣然同意,言蓁是一个让她心生好感的女孩,更何况那是他妹妹。
两人单独相处时,言蓁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安静早慧。她初进去时,言蓁正端坐在起居室沙发上,手里正看着和言汜外出吃饭时买下的玩意儿。她穿一袭白色睡袍,长发齐垂在肩头胸前,发尖略湿,闻声抬眼望过来。
“哥不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给你添麻烦了,姐姐。”
最后离开的时候,言蓁特地买了礼物送给她作为谢礼,“谢谢姐姐这几天照顾我。”她正要客气拒绝,言蓁眼神真挚,“哥哥在国外无亲无故,有姐姐你陪在身边,真的很感谢,你喜欢哥哥吗?”
她怔了怔,“是。”这孩子是不是太直白了些。
言蓁上扬嘴角笑了笑,“希望你的感情能有好结果。”
那样的祝福出自小孩子之口,她内心一片诧异,而后是心生动容,那是出自他家人的认可。
麻省那几年,言蓁来过两次,言汜因实验忙得脚不沾地,也要抽空带妹妹出去逛一逛,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做想做的事,言蓁是被言汜照顾陪伴长大的,对言汜的依赖连她这个外人都察觉到夸张的地步。但那时言汜对她有求必应,还不曾学会对言蓁说不。
可是后来,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了。没人能解释他行为背后的原因,哪怕认识他这么些年的自己,也不能。
柳殊已无从揣测言蓁的复杂心情。
神思抽回现实,她用筷子捻起米粒,状似不经意,“其实女孩子在家里受到的委屈会比在外面给她的放大一万倍,言蓁虽然长大了,但她依旧需要你的支持和鼓励,你不要和她生疏了。”
人人都在提醒他,他对言蓁的疏远。
言汜默了默,绕开话题,“开车了吗,等下我送你?”
“我开了,不用送。”她不是有意插手他的事情,便顺着他转了话题。
相安无事地吃完饭,言汜送她到停车场,柳殊才慢慢开口,“不仅是找你来吃饭,还有个事要拜托你。”
言汜:“你说。”
柳殊:“有个案子开庭在即,我当事人想要庭下调解,目前问题是原告态度强硬拒不见面,已经找了各种方法,我就想着请你帮忙引荐一下。”
言汜抓住重点,“我认识?”
柳殊:“你认识,余牧新。”
余嘉濂和言汜有过交浅,但不深,她知道余嘉濂欠过言汜一个人情未还,但近几年他都在北方都城发展,两人不大联系。
言汜,“可以帮你约人,但你应该知道,他不好说话,你的目的未必能达到。”
柳殊自然知道,“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努力。”
关上车门,柳殊倒车离去。
言汜目送车尾消失,抬眼远望天空片刻,他翻出手机。
微信,点开言蓁朋友圈,毫无意外,那里显示仅三天可见。
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手机,折身朝办公楼走回去。
晚间回到家,夜色微暗,天空呈铅灰色。
他从车上下来,路过客厅,周姨一个人正端着水果走出来,招呼他,“要不要先垫垫肚子,先生夫人打电话来了说要晚点回来,就晚点开饭。”
他暂停脚步,“我等爸妈一起。”说完继续迈开步子,踏上楼梯。
“那……”周姨声音变小,因为他已经走远。
他似乎很急,回书房找东西,取出抽屉里放着一封文件。要在关上时,他突然一顿。
抽屉里他放在这份文件下的东西,不翼而飞了。
他不确定地再翻了翻。
没有。
他眉目低敛,他的记忆从不出现偏差,值得确定是他的东西被人动了。
周姨正在准备晚餐,言汜出现在厨房,问她,“周姨,你打扫的时候有碰我书房抽屉里的东西了吗。”
周姨摇头,主人家的东西,她是不敢私自做主扔掉的。
晚餐时间,餐厅里,周姨端上六道主菜的丰盛晚餐,江家玧坐在主位上等待着妻子和儿子。黎瑛换了衣服从楼上走下来,朝丈夫说起今天公司招进来一个天才小孩。
江家玧给她盛汤,“要把人留得住,实在留不住挖过来我们公司也行。”
两人虽是夫妻,各自有自己的事业,黎瑛是家中独女,继承父母那边的家业,为黎家撑起一片天,江家玧则操持着江家的基业。
“费了不少心思,你别想了。”她看着空座位,问周姨,“言汜呢?”
“刚去叫了,言汜在外面打电话。”周姨把头偏向落地窗。
这天是惊蛰,晚上温度很冷,透过诺大的落地窗能看到言汜身长玉立的背影,望着漆黑的夜色,讲着电话,不知已经讲了多久。
收回视线,黎瑛对着丈夫商量,“我打算过两周去柏林看看言蓁,你觉得怎么样?”
“两周后吗?具体哪一天,我明天看看助理能把时间空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具体时间还没定,等确定了告诉你,这事明天再谈。”
“好,”他起先这样想着,后来带点谨慎问妻子,“我们俩都起的话,那言汜一个人?”
说起言汜,满满当当的沉默蔓延开来。
灯火通明的餐厅,言汜走进来,问餐桌上的黎瑛,“妈,你和爸爸进过我书房吗?”
“没有。”她挑眉,继续切割牛排,牛排鲜美放进嘴里,瞬间激活了她的胃口,似乎也顺便激活了她的记忆。
她恍然想起,待食物进了喉咙,她才出声,“——哦,我想起来了,蓁蓁有天说要进去找本书来打发。怎么了,丢东西了吗?”
言汜指尖一顿,面上划过诧异。
蓁蓁吗?
蓁蓁拿了他放在抽屉里的东西。
这个答案令他有些陌生。
因为从小到大,言蓁几乎不会乱碰他的东西。
倘若真是她呢?
毕竟这个家里能进他书房碰他办公桌抽屉的人,除了他面前能看到的人,就是春节回来过的言蓁了。
可是他放得已经如此隐蔽。
如真是她拿了,又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觉得有股压不平的慌乱感在他身体里乱窜。
黎瑛还等着他的回答。
他按下心绪,缓缓开口,“没有丢,可能我放在学校了,我再找找。”
黎没再纠结,问他,“我和你爸打算等过两周都空了去柏林看看言蓁,你要一起吗?”
“不。”言汜拒绝的很快,父母都在看他,他顿了顿,重新解释,“两周后,我可能没时间。”
黎瑛追问,“真不去?周末去也没时间。”
“妈……”语气很为难。
那般不愿的模样,话到嘴边被黎瑛生生咽了回去,“好,我不强人所难,你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话虽这样说,可自己儿子不关心妹妹,心里总归是压抑一片。
强人所难四个字,言汜内心冰凉一片。
黎瑛很少对言汜说重话,她此刻的不悦江家玧看在眼里,拉了拉妻子的手,劝她平复心情。
夜晚,夫妻同床共枕,江家玧依旧拉着妻子的手,“言蓁和言汜两个孩子长大了,他们能和谐相处是很好,不能我们也不能勉强。你不要对言汜有意见。”
黎瑛不是不懂道理,但她心疼女儿。
他们的这几年她看在眼里,告诉自己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情要靠自己解决,忍着不去插手,可这次走的时候女儿在机场告别那番话,让她生出了不安,总觉得她要飞走了再不回来似的。
她在想,是不是自己错了,如果早些干预,两人关系也许要缓和得多。
下章走剧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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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