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阳知道说的是什么,猛地回过神来,飞快地抽出手去推封展,却没推动,反而被他抓住手腕拉得更近了。
身后就是沙发靠背,面前是封展修长的双腿,沈易阳退无可退,只能更加用力去推封展:“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你太生疏,”封展若无其事地拉开距离,整理好自己的西装马甲和袖口,又推了推镜片,缓缓道:“以前专门跑到职高门口去找小混混的时候,你好像没有这么害羞。”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沈易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避免和封展对视。
“既然不记得,为什么还一直对我耿耿于怀?”
沈易阳刚想反驳,猝不及防地对上封展沉定还隐含着笑意的眼睛,愣了片刻,才闷声道:“你不是说我们已经和解了吗?”
所谓死对头,现在看来不过只是沈易阳在最叛逆的那段时间因为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封展有些摩擦,对于成年人而言完全不足挂齿。
之所以这些年还僵着,主要是因为他们成年后几乎没有什么正面交集,沈易阳也没那个闲工夫跑去和他握手言和。
“那你…”封展正色起来,语气有些谨慎
“现在也不讨厌我了?”
沈易阳猛地一咳,刚刚才降下温来的脸颊隐隐又有些发烫,没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结婚快一年了,如果每次牵手你的脸都红成这样,会穿帮。”封展垂下眼睛,意味不明地扫过沈易阳的腿:“我们很难避免一些社交场合,如果让其他人看出来了,会被拿去做文章。”
沈易阳穿着燕麦色的卫衣,下面是条直筒牛仔裤,原本是很正常的搭配,但在封展意味不明的视线中一扫,莫名就变了味。沈易阳飞快地拽了一下卫衣下摆,局促地问:“你办公室有卫生间吗?”
封展一抬手指了个方向,沈易阳兔子般溜走,打开那扇暗门才发现里面是一间挺宽敞的休息室,看上去一尘不染的,和外面差不多的性冷淡风格。
沈易阳走进卫生间,关好门,一低头就注意到卫衣下摆遮不住的牛仔裤处的异样。
如果说脸红还能单纯解释为脸皮薄,那么牵个手就硬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太诡异了。
沈易阳深呼吸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捧了把凉水直接往脸上扑,略有些长的碎发被打湿,冰凉一片的水让刚被封展捂热的掌心和脸颊降下温来,片刻后沈易阳抬起头来,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再怎么长时间没有和人有肢体接触,也不至于因为牵手就硬吧。
沈易阳又抹了把脸,将额前被打湿的碎发一股脑向后撩,等到身体恢复正常才深吸一口气走出休息室。
封展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沙发上,一抬头看到沈易阳的湿发和聚在下巴上的水珠,微微蹙眉。
刚要说话,沈易阳抽了两张桌上的纸巾,草草把脸上的水擦了,又仔仔细细把每根手指都擦干,郑重地朝封展伸过去:“再让我试一下。”
封展眉头皱得更紧了,闻言就要伸手来牵,被沈易阳连声止住:“等等你别动!我自己来!”
那只戴着表和戒指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还友好地将掌心面向沈易阳,微微张开五指,方便他直接握上来。
但沈易阳并没有如封展所愿,他还是不太习惯和人肢体接触,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牵过谁的手,他先是轻轻扣住了封展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手背,大拇指很轻地在掌心蹭过。
沈易阳的力道很轻,能摸到封展的掌心有不太明显的茧,掌纹清晰而不杂乱,温热又干燥。
再往上就是修长的指尖,戒指严丝合缝地卡在无名指上,沈易阳又摸又捏,迟迟没有要握上去的意思。
“咳…”封展轻咳一声,突然用空着的那只手往下一扯西装马甲,问:“你是在看手相,还是单纯耍流氓?”
沈易阳的动作猛地一顿,好不容易才正常的脸色险些又要红了,顶着封展的目光慢慢将自己的手贴上去。
他的手比封展小一些,手里细腻没什么茧,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连笔都没有怎么握过。
直到他慢慢扣下手指,封展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低声问:“能动了吗?”
这话配合着封展磁性的声音,莫名多了点旖旎的氛围,让人忍不住往歪了想,沈易阳刚想抽手,就被封展紧紧握住了。
和上次在电梯里不太一样,这次他们握得更紧,温度和触感都格外清晰地刺激着沈易阳的神经。
沈易阳有些局促地在另一侧坐下,还顺手找了个抱枕垫在身前,直到因为生涩而发麻的感受过去,才觉察出些许熟悉来,“我们经常牵手吗?”
“只在必要的时候。”
“哦。”沈易阳闷闷地应了一声,先一步抽出手,有些苍白地解释:“其实我一直都不太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可能需要点适应的时间。”
也不知道这话封展会不会信,毕竟他的形象在封展那里向来比较差。
“你需要的话,”封展说道:“我可以一直给你牵。”
沈易阳猝然看过去,对上封展平静如水的目光,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冷淡,沈易阳差点以为他在撩自己。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
如封展所说,他父母回国后和沈易阳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沈易阳那边,转天刚回公司就收到来自总公司的邀请函,荣安一年一度的珠宝拍卖会将在这周末举行。
从沈易阳十六岁那年起,荣安集团每年都会在12月底举办一次慈善性质的珠宝拍卖会,原本去年的拍卖会由沈易阳负责,却在11月的时候突然宣布延期,毫无理由。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但如今提前两天才派发邀请函,毫无预兆突然举办,连负责人是谁都不清楚,拍卖品、受邀人等等一概不明。
收到邀请函不久,沈易阳突然接到了周泠打来的电话:“荣安拍卖会的事你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呀,幸好我提前两天杀青,明天就回海市了,不然我都去不了!”
沈易阳捏了捏鼻梁:“实不相瞒,我也是刚知道。”
“什么!!”
沈易阳拿远手机才没有被他的声音喊聋,问:“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中午吧,到时候一起吃个饭,我听说悦和城项目交给周嘉彦负责了,我这个小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挂了电话,沈易阳又收到了方疏影和封展的消息,前者发来一条语音,也是问他这拍卖会怎么办得这么突然,后者则是直接拍了张邀请函的照片过来,附上一个和本人一样冷漠无情的“?”。
沈易阳三言两语回了方疏影,又打字问封展:【你去吗?】
在他的记忆里,封展几乎没有出席过。
对方很快回复:【应该不】
三个字简单又果断,沈易阳的心情却又些复杂,盯着对话框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想退出,又弹出一条消息:【是你负责的吗?】
打字说不太清楚,沈易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很快被接起来,沈易阳说:“不是。”
“有点奇怪。”封展低声道:“年度拍卖会对荣安来说是件大事,季度总结没有提,却这么仓促地开始,有点问题。”
“知道了,我去找余烨锋问清楚。”
“沈易阳,”封展突然出声喊道,“我父母会去,万一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
沈易阳捏着手机沉默片刻,才问:“你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刚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对面安静了几秒,只有封展的呼吸,而后才响起声音:“我今天要去陵城出趟差,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啊,哦。”果然是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打这个电话,沈易阳估计封展都不会告诉他。
本以为通话到这里就会结束,没成想对面再度传来封展的声音:“周末应该不会下雨,如果突然下雨,不要自己待着。”
沈易阳微微一怔,刚应了声,对面就挂了电话,仿佛刚刚的嘱托只是出于礼貌。
挂了电话,沈易阳就去找余烨锋,人到了办公室却吃了闭门羹,门口的秘书只说余总不在,别的一概不说。不仅是余烨锋,就连余锐也不见了踪影,父子俩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玩失踪。
沈易阳白天在公司见不到这两个人,晚上回家见不到封展,直到转天周泠回来,拖着行李就到了提前约好的餐厅等沈易阳,后者还没坐下,他开口就是一句:“你知道你老公这两天跑哪去了吗?”
“什么老公…”沈易阳脱下外套交给服务生:“拍戏把你脑子拍傻了吧。”
周泠完全不在意沈易阳对他的评价,等侍应生关好门出去,才凑到沈易阳耳边小声说道:“听说他跑和我小叔一起去考察陵城的一个什么项目了。”
原本沈易阳和周嘉彦约好这周内对接悦和城的项目,但前几天突然被对方推到下周,还没说原因。
沈易阳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封展要挖我墙角?”
“这哪是重点!”周泠着急起来,“你忘了当初为什么出国读高中了?”
初中毕业,距离现在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被封展压在水泥墙上的沈易阳,一定想不到十年之后,他会和面前这个冷脸怪走进婚姻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