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很难受?”
宋行知没有着急离去,他听到了那声“表哥”。
步一悠收了要说出的话,只是浅笑着道:“没事。”
待人离开了,步一悠才回想方才自己想干什么,不过只是看到宋行知眼中一点点的担忧,她心中竟会觉得真好,可是却起了调戏他的想法。
但似乎,这样的举动做的没有以前顺手了。
步一悠这一病,整整三日都在断断续续的低烧。
每日都听沉雪抱怨从京城来的两位贵女。
知府本来的宁静都被这两位跟着安宁公主来的京城贵女给扰乱了。
听沉雪抱怨的多了,步一悠竟有些好奇这三人了。
“姑娘,奴婢瞧见好几次那位季姑娘粘着王爷了。”
那抱怨的小语气,步一悠要不是没什么力气都要爬起来捏捏她的脸了。
“京城的贵女,来这种地方,显然是有的目的,只不过目的是宋行知与张序罢了。”
“那姑娘不着急吗?”
步一悠失笑,“好了,不要为这种事烦恼。”
在她心里,她很清楚,那什么季姑娘多半是一厢情愿的。
在京城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进展,难不成来到这荒凉的北境就能有什么进展吗?
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才成了步一悠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这具身体也不至于差成这样才对啊。
每日喝药都给步一悠整的厌食了。
看着沉雪收拾,步一悠压下反胃的冲动,“明日买些甜口的果脯吧,药太苦了。”
“还是矜贵的主啊?”
明明是一把柔和的嗓子,可说出的话与语气都格外不招人喜欢。
沉雪皱着眉转身道:“我家姑娘生病了,你们怎能不请自来?”
“啪——”
这一巴掌给步一悠都扇精神了。
一老嬷嬷甚有威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国公府的姑娘如此喊叫。”
步一悠起身,站到人面前,将沉雪拉到自己身后,反手便给了那老嬷嬷一巴掌。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步一悠未梳妆,长发便是这样垂在脑后,好一副病美人的既视感。
季舒妤在瞧见人长成这样的时候,心底的嫉妒便压不下去了。
她以为自己表面功夫做的很好,可步一悠从她的眼睛里都快把这个人看了个遍了。
“未亲自来,难不成这便是所谓国公府的规矩?”
步一悠并不想与这样的人纠缠,无脑又惯会无理取闹的人,玩起来都没有成就感。
季舒妤亦上前几步,“不过是千人枕万客尝的人,你有何资格管教我的人?”
她眼中的嫌恶很是明显。
“可惜呀,季姑娘这种贴着往上赶也没人要的确实可怜的很。”
步一悠没说一字便要靠近一些,像极一把长刀插在季舒妤的胸口。
最先败下阵来的当然是脸皮薄的人。
季舒妤被气的红着眼眶走了。
“记得擦些消肿的药。”
回头看见沉雪两眼放光的看向自己,步一悠真想给她脑子里那些没用的废水给倒出来。
“下次要是再遇到她们要打你,记得躲啊,傻傻地当根柱子被人打干嘛?”
季舒妤前脚被气走,后脚宋行知便来了。
步一悠生病这几日,他每日都会来看望一下。
但今日他来时很匆忙,眼里更是有着来不及收回的忧虑。
可步一悠看的很清楚,这份忧虑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季舒妤。
“今日好些了吗?”
“表哥这是在害怕我会对季姑娘做什么吗?”
两人同时出声,宋行知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步一悠靠着厚枕,直视着坐在床榻前的人。
每次宋行知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的时候便会沉默,步一悠并不想惯着他这习惯。
“表哥若是能管好身边的人,我自然会好的快些。人只要作死总该是会好好活着的。”
“你说是吧?表哥。”
直到宋行知在忧虑什么,步一悠干脆表明自己的态度。
“季姑娘是国公爷唯一的孙女,平日里娇惯着,不懂人情世故,她也并非是真心的坏,只是一时没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宋行知在替季舒妤解释。
步一悠眉头微微动,不是她多想或是敏感,而是宋行知的话里,明明是替季舒妤辩解,可又像是在说生前的步一悠。
那个没有情绪感知的步一悠。
有些事发生一次可以当做是巧合,两次也可以勉强说服自己是巧合,那往后的三次四次呢?
步一悠垂下的双眸看向宋行知,是等待,可他在等什么?
“罢了,你先好好休息。”
喝过药后本就容易犯困,步一悠今日的困意在宋行知离开后更是来势汹汹,以致于她睡着了都没意识到她还未躺下。
一觉醒来已入夜幕,屋内的烛火燃着,沉雪守在一旁。
“终于烧退了,姑娘可感觉还有何处不舒服?”
“似乎没什么事了。”
步一悠抻着脖子,感觉身上的疲软消失了,喉咙不疼了,鼻子也不塞了。
沉雪将晚膳摆到桌上时,突然想起一事,“姑娘,傍晚时分,安宁公主还来过咱们这,只是当时听闻你还睡着,她便离去了,还留些补药。”
“安宁公主?她一人来的?”
“魏将军与她同来的。”
“那安宁公主何时出嫁?”
按道理她提前来了北境,还停留了多日,应是与皇帝说好了从这栖州出嫁,入塞北草原。
“正月十五,听闻是钦天监算出的吉日。”
用过晚膳后,步一悠被沉雪以久躺成病为理由,拉着在府中走走。
在后花园没见着花,倒是见到了传闻的长离将军,似乎在练枪。
“你便是心月姑娘吧。”
长离将长枪握在身后,与步一悠打了个照面。
“长离将军的枪当真不错。”
方才见到她耍的那几下,步悠荧虽不知以往的长离将军是何模样的,但绝非方才的不熟练。
“枪是不错,可自受伤后,便再难拿起了。”
长离说的一脸坦荡,更没瞧见过多的忧伤。
长离随意坐到了一石头上,看向步一悠。
她便也顺着坐于一旁。
“心月姑娘从远方来此,来北境可习惯了?”
长枪被放到一旁,今晚没有月亮,它的锋芒也被藏住了。
两人皆看着这萧瑟的花园,可注意力却没有被分散出去。
自在这见到长离的那一刻,步一悠便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自己被扒光了。
而长离能轻易将她看透的错觉。
“将军……”
“自我受伤后便不是那个长离将军了,心月姑娘唤我长离便好。”
不是那个长离将军,步一悠也不是那个心月姑娘,可她还没有勇气这样说。
“挺不习惯的。那长离姑娘呢?”
“此去塞北草原,可会习惯?”
“我的任务可不是去习惯它。”
似是有些无奈但更多是坚定,长离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今晚竟是一颗星都瞧不见,看来前路甚是迷茫。”
步一悠抬头时,却有一颗星星,清晰可见。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长离。
“可我看见了,前路便不会迷茫吗?”
步一悠并不相信,一颗星星罢了,怎么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前路命运。
“心月姑娘,你与我不同,我们与他们不同,看到便看到吧。”
长离笑着坦然,说的话却云里雾里的。
夜里的风很安静,像是在陪着两人发呆放空。
“啊离——”
魏昱那二傻子的声音,步一悠几乎是瞬间认出。
“风太大了,我先回去了。”
步一悠起身,很识趣地先离开。
在拐角处还遇上了莽撞的魏昱。
“姑娘与安宁公主认识吗?”
步一悠摇头,连沉雪都看出来两人方才的对话很不一样。
她更是证实了心里对长离的疑心。
步一悠离开后的花园,只剩坐着的长离以及匆忙找来的魏昱。
魏昱很是想不明白,为何长离来了三日,却总是对自己避而不见。
明明他们曾经也是战友,是好友。
明明她也应承了,待北境安宁,她会做魏家儿媳的。
可先等来的不是北境安宁,而是她成了安宁公主,以公主身份与塞北草原和亲。
“阿离……”
魏昱瞧见人后,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她身旁的地上。
长离这一次没走开,是因为她想与魏昱说明白。
她不是长离了,她不能代替长离回应魏昱的感情。
“魏将军,你觉着长离是如何的一个人?”
满腔腹语的魏昱被一个问题给问哑巴了。
他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觉得没有词能概括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长离。
“啊离自是世上最好的人,可我形容不出来。”
魏昱捏着地上的石子抛出。
“可明明才一年未见,我似乎有些不认识啊离了。”
“长离没有变,只是我不是长离。”
魏昱像是没听明白,“啊离是在说什么绕口令吗?”
他笑的有些生硬。
“魏昱,真正的长离将军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活下来的虽然也是长离,但更是安宁公主。”
长离微垂眸,才对上魏昱的双眸。
“可你的眼睛在撒谎。”
魏昱看见了挣扎,看见了难过,但更多还是如同以往见到的坚定。
魏昱的那张脸,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