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这支红梅琉璃钗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奴婢这样的人戴着会不会有些不太合适?”
蝶儿的手中拿着铜镜,眸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墨黑云鬓上的插着的那一支红梅琉璃钗,看起来很是贵重的样子,估计只有京中贵女才有资格佩戴,便又隐隐不安道。
“没关系的,上京的一些高门大户,侯门勋贵,簪缨世家府内的一些得脸的婢女,也是会时常佩戴些贵重的珠钗耳坠的,都是些府中小姐赏赐下来的,婢女穿戴得体面,也代表着府中主人的体面。”
苏皎皎随口解释道,好让蝶儿安心地将这支红梅琉璃钗收下。
苏皎皎心中叹气,不过是一支钗子罢了,若她还是镇远侯府的嫡女,她身边伺候的婢子们,都是有几支贵重些的珠钗,几对耳坠,几枚玉镯等首饰的。
只是如今,那些婢子都在上京各处教坊司当官妓或者是奴婢,她一尊泥菩萨,自身难保,也救不了身处苦海中的她们。
“苏姑娘,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您可真是个神仙妃子一般的人物。”
蝶儿听着苏皎皎的解释,她一脸惊叹道,言语间是满目的崇拜。
“我、这些都是我从话本子上看来的。”
苏皎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于是便改口道,冲着蝶儿撒了个无关痛痒的小谎言。
“那苏姑娘能够从话本子上晓得这么多,也是个顶厉害的人了。”
这话却不是恭维话,蝶儿是真情实感地说的,她大字不认识一个,就仅仅会写自己曾经的名字罢了,她觉得苏姑娘能够看得懂话本子,能认得那么多的密密麻麻的字词,真的是很厉害。
“可若是爷看见了怎么办,苏姑娘将爷送给您的珠钗转头又送给了奴婢,爷会不会生气啊。”
蝶儿觉得自己鬓发间插着的这支红梅琉璃钗有些太过于贵重,她对着铜镜看了半天,虽然心中很喜欢,可她命轻受不起,因此仍旧有些不安道。
“爷在北镇抚司管天管地,在我这里,还要管我将属于自己的首饰送给一名婢子?他管的也太多了吧?”
苏皎皎的心情有些晴空转阴雨,心道靳星渊这个臭阿兄,凭什么要在这等微末小事上也要管她一管,因而她坚持道:“蝶儿,你放心吧,爷是忙大事的人,不会管到这些微末小事的。”
“蝶儿,你再多话,这支红梅琉璃钗,我就不给你了。”
见蝶儿依旧是神色犹豫不决,畏畏缩缩的,一副想要又不敢要的可怜样子,苏皎皎便故意板着脸,伸出右手柔荑,一副要出尔反尔,将送出去的那支红梅琉璃钗给收回去的架势。
“别别别,谢谢苏姑娘赏赐,姑娘真的是人美心善!蝶儿今后定会尽心尽责地照看好姑娘的,不让姑娘受一丁点儿累。”
蝶儿赶紧后退两步,生怕苏姑娘真的反悔要拿走她的簪子似的,她抿了抿红唇,赶紧点头谢道。
“对了,蝶儿,话本子《外室美人》的上中两册我都闲来无事打发良辰,早已经翻阅完了,可下册也不知出书了没,明日你出门买菜的时候,去附近的书屋看一看,若是有,便帮我买回来,我想看下册很久了。”
苏皎皎看蝶儿一副欣喜神色地收下了那支红梅琉璃钗,她不再刻意佯装生气,眉眼舒展开来,脸上稍显霁色,她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又开口吩咐道。
话本子《外室美人》,讲的是一个姿色美艳的罪臣之女同一个郎艳独绝的狠毒权臣之间的故事,故事虽然纯属杜撰,可同苏皎皎和靳星渊二人之间发生的真事还是有一两分相似的。
因而,她特想晓得《外室美人》下册的故事结局。
“奴婢遵命。”蝶儿福了福身子,甜软嗓音回道。
第二日。
上午。
婢女蝶儿提着菜篮子出门去采购一天所需要的食材物资。
孙嬷嬷则开始教女红。
苏皎皎拿了个杌子坐在院子的桃树底下,在一树开得正盛的朵朵粉白桃花底下,她垂着眸子,劳心费力的一点一点学起女红来,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只是有些不得其法。
一朵粉白色桃花偶然飘落在她的拿着针线的右手柔荑上,在她手中缝针的动作后,桃花又从她的手背跌落在了地上。
孙嬷嬷昨日下午特地出门买了女红所需的一应物什,又偷偷摸摸地从路边的书摊买了一本《房中奇术》,里面有画册,有文字,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翻阅了几页,觉得甚好,便花费了五十文钱将它购买了下来。
当时,路边那位摆书摊的书贩收过钱,看向孙嬷嬷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一脸的若有所思。
孙嬷嬷被这眼神一刺,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手中捏着的书也有几分烫手了,她悻悻然,赶紧快步离开书摊的位置。
孙嬷嬷打算从明日起,就好好地管教一下苏皎皎这位心高气傲,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好好磋磨她一下,让她晓得该如何将姿态放低,低眉顺眼的侍奉指挥使大人。
“这地方出错了,缝制的针脚不对,拆了重新来过。”
啪的一声,孙嬷嬷手中的戒尺打在了苏皎皎的右手柔荑手背上,雪肌上立马浮现出一道红痕。
“嬷嬷,我疼。”
苏皎皎猛得右手手背被戒尺打红,左手指尖也被针刺到了,指尖淌出一滴朱红的血。
她曾是顶顶矜贵的侯门贵女,从小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等磋磨,她眼泪不争气地簌簌落下,泪珠连成线,好似两串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
“苏姑娘,做人外室的,不能光凭借一副狐媚子面孔来求宠,得有真本事的,床下琴棋书画女红,床上各种姿势风.骚,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固宠。”
“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事情,老身我是没本事,教不了你了。”
“可这女红,老身一定让你出师,今后你可要常为爷亲手缝制衣服鞋袜,香囊手帕等物,争取让爷的心头多记挂着你,将来也许还能被抬进靳府,当个良妾呢,岂不是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
“快点将缝错的地方拆掉重新缝制。”
“爷如今也不在这里,可没人会惯着你。”
啪的一声,苏皎皎的右手柔荑手背上又挨了一戒尺,被无情击打过的雪肌立马泛起一层红色,火辣辣得疼,她抽噎两声,眸底泪眼婆娑,眼尾薄红,看起来万种风情。
“苏姑娘,这也就是你是爷的外室,老身才容忍你一哭再哭。”
“你若是靳府中的婢女,你这般掉猫尿的小姐做派,老身可是会用巴掌狠狠掌掴你的脸,直到你哭不出来的。”
孙嬷嬷喋喋不休道,两片厚唇一张一合,那声音活像是一只嗡嗡响的大苍蝇。
我是爷的外室,在爷面前算是奴仆,可在你这为老不尊的刁奴面前,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你的半个主子,我又不是靳府的婢女,你怎么能用戒尺打我?
苏皎皎很想放下手中的针线,放弃学女红这项苦差事,并且朝着孙嬷嬷出言反驳,让她搞清楚,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可苏皎皎转念一想,她想要学会女红,她想要亲手缝制一个香囊给靳星渊,她更想长点本事傍身,证明自己不是那么一个没用的人。
将来若是逃离了靳星渊身边,若是无法靠着提笔写话本子来挣钱谋生,她便靠着女红,当个绣娘也好。
可这事苏皎皎想简单了,她从小不碰女红,猛地一下子想要捡起来学会,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可她一心抱着想要学会女红的心思,因而在孙嬷嬷用戒尺抽她手背的时候,她也是默默地忍耐着,一言不发。
至于房中术方面,苏皎皎可以说是将孙嬷嬷在路边书摊买的那本《房中奇术》给从头到尾地翻阅了一遍,不管是里面的插图,还是字释,无一处漏看。
她看得脸红耳热,可也对那方面的事情,有了新的了解,书中的人玩得可真花,这每一页的玩法都不带重样的。
怪不得,在芙蓉楼的那一回,靳星渊事后说她稚嫩得很,跟块没感觉的木头似的。
至于那本《外室美人》的话本子,蝶儿去甜水巷外面,附近的几家书屋一一询问,得到的回答是,作者还未曾写下册,要过段时间才有。
至于具体时间,快则一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更慢些也是有可能的,具体时间要看该作者的坑品。
—
时间轮转了半个月,靳星渊这才寻了空,过来了甜水巷的私宅一趟。
院子中的桃树上,满枝头的粉白桃花业已凋零,枝条上嫩绿的新叶长出,看起来别有一番景致。
“娇娇儿,近来你过得可好?”
靳星渊在宅院门口拴好马,他推开宅院的大门,一身绯色飞鱼服,进入了院子中,才一开口,便看见桃树底下的那一幕。
桃树底下,苏皎皎正低着脑袋,在学女红,她手中拿着木制正圆形绣绷,一方白色的手帕上,正缝制着一个蝴蝶和一朵红色的花,寓意是蝶恋花。
红色花朵已经缝制完成,栩栩如生好似真花一般,停驻在花朵上的蝴蝶也完成了半只翅膀,看起来振翅欲飞。
只是半片翅膀尚未刺绣上去,因而断翅蝴蝶显得一副飞不起来的模样。
“苏姑娘,这里的针法又绣错了,教了你这么多天都不会,真是蠢笨得可以。”
孙嬷嬷说罢,将一把沉水木戒尺抽在了苏皎皎的右手手背上,雪白柔荑一片红肿。
这一幕,恰好烙印在了刚进门的靳星渊的丹凤眸的眸底。
他此刻,眸底的怒火仿佛熊熊燃烧成了一股实质的金色火焰,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能逼迫的人直接跪下的压迫感。
须臾,他才开口冷斥道,他的声音一向冷冽,此刻更是比寻常更加冷上三分,那喉间发出的阴冷嘶哑的声音好似一条蟒蛇在吐舌信子:“孙嬷嬷,你是爷的乳母,爷原本以为你是个好心肠的,可你这刁奴竟然胆敢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