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不抢不动如山,不能在短时间内寻到短处发难。只有打乱他们原本的谋划,才能寻到错处,加以还击。”
“再者,我们没有时间,北邙那头也没有。我不怕旁的事,就怕使团在入城之时来一出刺杀,最后反倒是咱们大稽身上沾了腥气。”
“况且。”沈清晏瞅着萧冼尘,道:“我觉着,殿下今日将世子一并请来,似乎还有点打草惊蛇的意思?”
萧恕点头:“继续说。”
“戍卫都城自有禁卫军,殿下若是插手,寻左右司率府出手亦可。而世子身在大理寺,这等事若要请世子出面,想来是要借缉拿案犯为名搜捕。我觉着,殿下大抵是想双管齐下?”
“县主可还有未尽之语?”明明方才不在一旁,而沈清晏却能将萧恕的心思猜得差不离,萧冼尘还是颇为好奇的。
“我觉得殿下不单想要打草惊蛇,更想要混水摸鱼。想来,殿下必是想着人暗中盯着红绡台,随后让率府与禁卫军一并以加强都城守卫为由紧密巡察。之后,再由世子出面入红绡台细查案由。”
“不知,可有差错?”
沈清晏左右一忖,总觉得这般行为方是萧恕素日里的心性。
“丝毫不差。”萧恕仿若听学生背书的先生般,给予了肯定。
“那趁宫门还未下钥,殿下与世子先去见陛下吧,我便先出宫了。”调动左右司率府自是萧恕能拿得了主意,但禁卫军必是要有景帝旨意。此等趁热打铁之事,沈清晏自不会久留误事。
萧冼尘道:“你们二人是如何做到互知心意且不必事先言说的?”这再难的案由他都勘破过,偏生看不明白他们这一出心心相印。
“待你日后有了意中人,你自也懂了。走,去见父皇。”
想来萧恕同景帝也是言谈顺利的,只不过一晚,街面巡察的兵士就较先时数倍。不单街面上多了,连着临待商铺的问询次数渐长。
大理寺又以查探先时积案为由,调了红绡台几名女票客身亡的案卷,一时间整个都城都闹得沸沸扬扬,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毕竟北邙使团将要入京,这等调度安排自也在宋临意料之中,倘若防备松懈,他反倒不安。左右他所安排之事早在入城之前便已经提前安排了,只要日子一到,计划都将实施。
他本想使团入城之时着人来刺杀自己,如此就能先发制人,同大稽谈个好价码。然而待他车队都已经入住了鸿胪寺所安排的驿馆,都无人前来刺杀。
驿馆周遭明里暗里围了许多禁卫军,皆打着护卫使团的名号,不许人出入驿馆。纵是素日里往驿馆送的菜蔬食水,皆由他们检查过后,再着军士将菜蔬搬进去,连个装盛的器皿都不带往里留的。
宋临无法派人送去消息去,外头接应之人也无法递了消息进来,一时倒叫他心生烦闷。一旁陈放见了,道:“主子不必如此,今儿先歇下,明日咱们入宫见景帝,定能寻到机会。”
“大稽景帝心思缜密,他心里头的连环计可不比父皇少。再者,大稽这个皇太子也是个精明强悍之人。还有,那个临川县主。”提起沈清晏,宋临不自觉便蹙起了眉头。“我观不透她。”
陈放倒不似宋临这般。在他眼中,大稽的女子向来都是柔柔弱弱,连把剑都提不得之人。此等人,自不是个能让他摆在心上的对手。
使臣来朝,自有萧恕会去接待,而至于底下商谈两国互通往来之事,自有朝臣协理,待谈出了个结果再往上报。
宋临来访,自是有萧恕与萧冼尘并徐衍一并接洽。
宋临与萧恕一等坐了才刚一会儿,便提及了沈清晏,话里话外都提着想见一见这位日后的太子妃。然而萧恕仿基充耳不闻一般,丝毫没有顺着宋临的话茬往下接。
几日下来,前朝那头两国往事之事商谈得**不离十,而沈清晏这头,亦是平静到仿佛使团从未入京。
萧恕早知使团来京的意图,自然不会让沈清晏没事就往前头来凑。而沈清晏一直苦思无果,不知当如何才能顺利让徐徽宁的名姓自和亲人选中划掉,自也不想多费心力在旁处。
她怕徐徽宁闲不住,若是无意间叫北邙老五惦记上了,更是一桩祸事。于是,便着人将徐徽宁请来秦国公府小住几日。卫国公夫妇自晓其中利害关系,去往秦国公府,至少还有萧恕派来的人在旁盯着,能避开一时也是好的。
大义凛然的话何人不会说?可是真的当这需要被牺牲的人落到了自家闺女头上,哪个做父母的是能即刻壮士断腕呢?
徐徽宁在秦国公府住了两日,虽说每日里都能尝着沈清晏备的小食佳肴,但总窝在屋子里头也着实有些无趣。她见沈清晏伏在桌案上执笔绘了好一阵子,道:“你又在绘绣样?”
“绘一卷四时风光,届时加在走马灯上。”沈清晏放下笔,抬头道:“姐姐可是饿了?”
“不,不,不。”徐徽宁摇头如鼗鼓,这两日她吃得多,动得少,都觉得自己满腹皆是食物,哪里还能动不动就觉着腹中饥饿?“我这两日不是吃,就是睡,日日都在府里,无趣得紧。”
沈清晏喜静,自然让她一整年不出府门一步也无妨。
但徐徽宁喜动,你让她日日外出闹腾她自不会觉得苦累。但若让她闭门不出,你不如直接让她出门逛完了回来受几棍军棍来得好。
“如今北邙使团入京,你我都合该闭门谢客,以免无端惹了是非上身。待使团离京,我日日陪姐姐去打马球,蹴鞠,逛街市看折子戏。”
徐徽宁:“可是总干吃不动,容易染病呀。”
“行,那让十一陪你去园子里过过招?”沈清晏高声唤了十一来,道:“你陪长宁郡主去园子里练练剑。对了,园子西侧有个池子,里头放了许多鱼苗,姐姐去捉上几尾,我晚上给你做鱼吃。”
徐徽宁觉得可行,左右不能出门,有十一同自己过招总比一直枯坐要好。
她跟十一前脚刚离开屋子,小婉就急匆匆去寻沈清晏,她将一封书信交给沈清晏后,道:“县主,那来人自称是军器监裴大人府中的婢女,可她并无裴家名帖,只是随身带了一块裴家的腰牌。”
“来人说,有要事要当面告知县主。门房那头是早早得了嘱咐的,近些时日一律闭门谢客。可她听了却不肯走,掏了这封书信,言说县主若是不见,便是要害了二姑娘一生。”
“门房怕事情张扬出去,只得着人来寻了我。”
沈清晏打开一看,里头仅一张画,绘得便是十一缩在风宅院外树梢上的场景。她将这画投入熏笼之中,随后让小婉将人带了进来。
此时来寻她的人,正是扮作裴府侍女的岳氏。岳氏被领至沈清晏跟前,眉眼具弯:“给县主请安。”
沈清晏屏退左右,道:“我无心同你废话,有事直说便是了。”
岳氏:“无他,就是想请县主与长宁郡主明儿个移驾裴府,同我家主母娘子一道看出折子戏。”
“不去。”沈清晏并无半点赘言,直截了当拒了岳氏。“可还有旁的事?”
岳氏原本觉得她拿捏了这等私密之事,沈清晏必是无有不应的。毕竟,怎么着都是一府里头的人,若是沈家二姑娘的名声坏了,身为嫡长的沈清晏自也要染了污名。
她既要入东宫,自是得清清白白,皇家哪里会容得一个满身污名之人为太子妃呢?
岳氏定了定心神,又道:“县主若是不去,就不怕污了风夫人的清白?”
“她的清白,又不是你说了算。”沈清晏站起来,面上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你大可以往外散布,只怕你前脚说出去,后脚你跟你女儿都得从这世上消失,连具尸体都不会留下。”
“你一个妾氏,目光短浅便也罢了,入了裴家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学会一个道理。在这世上,是非对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权力。我甚至不必直言,你家主母就会把你幽闭至死。”
“就好比你我同处公堂之上,你说京兆府尹是信你,还是信我?”
沈清晏所言无错,在当今这等时局之下,女子本就生存艰难。如岳氏这等为人妾氏者,又无显赫的娘家帮扶,自是步步维艰。
这些日子以来,裴大人日日宿在军器监之中,岳氏压根寻不到他的人。自然,她亦少不得受正室的拿捏。今日她扮作侍女出府,本就是打点了上下瞒着裴夫人的,如若情事败露,她自少不得吃顿板子。
岳氏偷摸瞄了眼沈清晏,努力稳着心神,道:“我们母女故然讨不得好,可县主一介金玉却要与我等瓦砾同碎,县主不觉得可惜吗?毕竟,您不日就要入东宫,倘若太子殿下得知,县主又当如何自处?”
“你以为太子殿下不知晓?”沈清晏冷哼道:“你前脚入我秦国公府,后脚就有人将这事报到东宫。”
岳氏不自觉抬头,一双凤眸大睁,满面惊恐。
“你若不信,我现下大喊一声,便有东宫卫出现在左右。”沈清晏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她随意理了理衣袖。“我敢让你入府,东宫那头我便自有说法。你若得闲,不如仔细想想如何保全自身吧。”
沈清晏能清楚感受到她的慌乱,岳氏并不能与晟王之辈论较。
鼗鼓 táo gǔ =拨浪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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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第 2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