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贞娘心烦意乱,便也只能点头应下了。
沈清晏回到屋内,裴夫人见人已到齐,当下便吩咐开席。席间众人相谈欢畅,待秦老国公着人来唤,沈清晏方离开。
裴夫人忙前忙后送走了各家来饮宴的夫人姑娘,又伺候裴老夫人歇下,这才有空来清点礼箱。裴元娘拿着秦国公府的礼单,同裴夫人一道清点着。
“今儿这一出,你们姐妹俩算是得了脸面的。”裴夫人心里那叫一个高兴,今日她送那些太太姑娘们离府的时候,那帮人同她说话的语气比先时可要谄媚多了。“日后待县主入了东宫,若有朝会,我再带上你们同去。”
“这秦国公府就是财大气粗,送来的东西面面俱到不说,样样都是顶尖的。这些个人参鹿茸的,留着给你祖母。这个,这套红石榴头面,你拿去,千万摆好了。”
“这方砚台,就留着给你二弟,他读书写字定是用得上。这套珍珠的头面,就给你妹妹日后用吧,正好可以跟她手上的珍珠手串配起来。”
裴元娘自是没什么不从的,只是想到先时岳氏母女的出现,不免觉得有些不妥当。“阿娘,三妹妹先时说染了风寒,方才又在后院赏花。女儿一时不防,让县主与她们母女碰了个面。”
“那岳姨娘也着实不成体统,上来便扯着县主的手,说她与县主投缘,亏得县主不曾往心里去。”
毕竟岳氏这等年岁,又不似裴容娘那般年幼,尚可以稚子推委。倘若这事是由裴容娘来施为,那不过就是稚子天真罢了,无人会多思多虑。可这事换到了岳氏身上,多少显得裴家内闱不端。
“岳氏不过就是想让三丫头跟今日来宴饮的某家公子相看罢了,她不要脸面,咱们裴家可丢不起这人。我吩咐了底下人仔细盯着,她们寻不到机会同外男相看,就想把主意打到县主头上。”
“也不想想自己的斤两。”在撒娇讨夫君欢心这一途上,裴夫人不如岳氏。常言道,娶妻求贤,纳妾纳颜。她是正室,正是要端正贤惠的名声才是,哪里是能日日与夫君撒娇卖乖的?
“元娘,你的亲事我自是会替你相看,必不会让你吃了亏去。”
裴元娘方点罢头,屋外裴大人就直接入了内。裴大人见裴元娘在,道:“我与你阿娘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裴元娘点头,将礼单放下,这才退出去。待女儿离去,裴大人道:“今日临川县主来饮府中的宴,你怎么单不让贞娘出来。”
裴大人前脚入内,裴夫人心里头就觉察出来了他的来意。她自顾将礼单拿起,道:“是岳氏那头的人来禀了我,说是三丫头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宾客,就不来席上了。”
“我觉得这样也好,总不好叫满屋子宾客都瞧了咱们裴家的笑话不是?通个都城里头,也没有哪一家是让一个身上沾了病的人来陪坐的。”
“再说,今日岳氏跟三丫头还在内院冲撞了县主,亏得是县主不往心里去。”
裴启乍闻此语,戚眉道:“什么?”
“哟,夫君你是还不知晓吧?”裴夫人拿了个锦盒走过去,道:“今日县主说想看看婆母栽的茶花,不想岳氏与三丫头也在院里头赏花。岳氏见着县主,上前就拉着县主的手说她们投缘。”
“夫君你听听这话,她一个妾室,随意扯着贵人的手就说投缘,凭白让人笑话咱们裴家没了规矩。”
“岳氏的心思我明白,不过就是怕失了拜见县主的机缘,这才在后院里头碰碰运气。三丫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姓裴,也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也要看顾的。”
“夫君看看,这对玉镯如何?”裴夫人将手里的锦盒打开,递了到了裴大人跟前。“元娘的簪子,还有容娘的手串,那都是县主亲赏的,没法子更改。但贞娘的那一份,我自也不会短了她的。”
“贞娘素日里偏爱玉器,等我点完了所有的礼箱,自会让人将这对玉镯送到她院里的。”
裴夫人的这番话进退有度到让人挑不出错来。裴大人一则恼岳氏没有眼力见,无端去冲撞贵人,二则他也断然没有昏头到以妾灭妻的地步,再怎么美的女人,都比不过他的仕途官声来得要紧。
既然裴夫人并没打算空了裴贞娘那头,裴大人自也不再多说什么,他一时不想留在正妻房内,又不想去岳氏房里听唠叨,转头就进了自己的书房。
这场雨下了一整日都没有要止的迹象。沈清晏自回了秦国公府后,便是独自坐在书桌前执笔作画,画的物件是什么,小婉并不认得。
小婉一直陪着沈清晏,眼见已经二更天了,催促道: “县主,时辰不早了,不若早些休息吧。”沈清晏回府后未久,就着人递了信,言说第二日要入宫。如今,都二更天了,她却依旧没有歇息的打算。
“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得把这些画完。”沈清晏苦思冥想,不停在脑海中搜索着那些火器的模样,希望能绘出来个大致模样。
今日裴家后院的那一出,还真算是帮上了沈清晏。
代替承宣王府中人盯着十一的人,必然是承宣王妃埋在别家府邸中的棋子。既是如此,只要她出现,那府中的棋子无论动与不动,心下都会有几分担忧,想要探个深浅。
聪明之人此时都该知晓应当不动如山,但显然岳氏并非是个懂得兵法之人,沈清晏不过就是随意给了几件饰物,岳氏便坐不住了。
今日她甫一见岳氏,瞧着她合谷穴那处的胎记,心中那点挂念便平复了许多。
在今日的寿宴之上,裴夫人里外只提了自己的两个嫡女,丝毫没有提起庶出的裴贞娘,再加之宴前后院那一出,裴府后院那点子事她自然猜得一二了。
毕竟这富贵人户后院的嫡庶之争,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有柳家那样的,裴家自也免不了俗。
既然知晓盯着十一的人改换成了裴家的人,那自然就得给岳氏一个机会,也好让她探一探承宣王妃此举到底为何。
沈清晏画了一整宿,把她能想得到的那些火器的模样,还有旁的一些可供军备的物件都大致画了画。她知晓这些并不能一蹴而就,也不指望军器监能尽数照办钻研出来。
她就是要以正经差事的由头,将裴大人留在军器监内。
山中无老虎,猴子方能称大王。
“你真的不懂这些机关?”萧恕看着沈清晏带过来的图纸,每一张都附了一页解说,若说是个半点不通机巧之事的人所绘,他断然是不信的。
沈清晏笑得很是实诚:“我就是前儿夜里梦到了一位仙人,梦里头的凡人哪怕从天而降,都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便是用了这些。还有这等火炮若当真能装在宝船当中,那与冽澜再有对战,必是我方占尽优势。”
大稽与北邙确实是十几年不曾再有战火,但与南面冽澜可是小战不断,并无多少安生日子。
萧恕将这一沓图纸收好,道:“看来军器监近几年都别想有清闲日子过了。”
那是,沈清晏就是为了让裴大人把根生在军器监里头,这样他的后院才能顺利着了火,顺道坏了承宣王妃的安排。
“你这是昨儿画了一夜都没睡吧?”萧恕仔细瞧着她,“去内殿先休息一会儿吧。”
沈清晏摇头:“不了,我回国公府再休息也不迟。”
“去休息。”萧恕看向内殿方向,道:“等你睡醒,我就同你讲红绡台的事。”
萧恕抬眼看向小婉,小婉微低了头,随后便进内殿去准备了。
听得与红绡台之事相关,沈清晏自是不会回拒,乖乖去了内殿休息。她这一休息,就休息到了萧冼尘入了东宫。
待她在后头又行一遍梳洗更衣再出来之时,萧恕已然同萧冼尘谈了好一阵子。
萧冼尘侧着瞧了眼她,笑道:“我可是来得不是时候?”
“世子来寻殿下是正事,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沈清晏刚要退出去,见萧恕招了招手,这便同他坐到了一处。
屋子里随侍的宫人本就被萧恕遣了出去,小婉见几位主子都已坐定,便也一并退到了殿外。
“你来得正好,我正同冼尘说起红绡台之事。”萧恕扯了她的手,道:“红绡台的人,就是北邙老五。这次使团出使,便是由他来带的队。”
萧冼尘将书案上一堆卷轴朝沈清晏那头移了移,道:“县主看看吧。”
这北邙五皇子的案卷可谓多如牛毛,能将这位五皇子所为之事查得如此干净,也不知萧冼尘是从何处得来。
她缩在一旁看了许久,大致知晓这五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行事狠辣,诡计多端,生性多疑,这样一个人,断不会是个能安心互守平静的守城之主。
沈清晏抬头,道:“殿下心中可有主意了?是不动如山,还是其疾如风?”
萧恕与萧冼尘对视一眼,道:“雩娘觉得呢?”
“若是我,便要先发制人。”沈清晏将卷轴放罢,道:“北邙五皇子入都城已有数日,这些时日除了宿在红绡台之中,便是去我的粟云楼里头。”
“这红绡台幕后东家是何人我不知晓,但此等风月场所素来都是探消息的好去处。我想,只怕这红绡台之中必也有北邙的人。如今他不动,我们枯坐不知他暗中在筹谋何事。不若就直接主动出击,搅他个满城风雨,让他们不得不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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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第 2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