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的跟林家的入宫了,你猜猜,这两个,哪个会入朔阳王府呀?”
“我猜肯定是叶怀柔。她的舅父曾是殿下的老师,因是有着这层关系,殿下还时常照拂。若非先帝的赐婚旨意,怎么着都应当是她入朔阳王府。”
“可林家的也不差呀。这林暮雪可是中书令家的小孙女,向来都是顶得宠的那一个。”
“其实,杨家二姑娘也是有可能的。你瞧,先时给殿下择妃,她不也到了最后一轮吗?”
“今日入宫的人里,哪一个不是进了最后一轮的?我瞧着陛下定是瞧不上这位县主,只是碍于先帝的旨意,这才不得不点头。”
“也是,指不定她前脚过门,后脚这四位都会入王府为侧妃也不一定。”
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沈清晏看着纸上自己所绘的图案,嘴角渐渐浮了笑意。
她入宫才第一天,就有人专门过来给她递消息了。
看来,景帝召她入宫,并不单单只是想要让萧恕见不着她。沈清晏如是想着,提着笔继续绘着绣样。
郑贤妃才刚将这几人都四下打发了,还未及歇息,就听得外间来报,说是朔阳王殿下已至。
这是掐着点来的?
郑贤妃悠哉地摆了摆手,宫人便退出去将萧恕请了进来。
待行罢礼,萧恕道:“贤妃娘子,雩娘今日一早赶至宫中,漏了些物件没带进来。秦国公府皆是外男不能擅入后宫,只得将物件交由我带过来了。”
左右不过就是个由头,郑贤妃也懒得计较这些,嘱了人领着萧恕一道去承清园寻沈清晏。
承清园当中,沈清晏才刚绘完一张绣样,就听得外头一阵响动。她朝着屋外看了看,见有宫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物件摆到院中,心下好奇这便走到了屋外。
“殿下,你这是?”沈清晏瞧着满院子的物件,都快将院中走道都堵死了。
“你漏拿了物件,我给你送过来。”
沈清晏掐着手指盘算,自己没有漏东西呀。她为求轻便,就只带了几身换洗衣物与些许钗环罢了,还能有什么漏的?
萧恕眼睛一扫,那些抬箱笼的内侍便都将箱子打开。“知道你认床,枕头被褥都是你素日里用的。”
“还有你平日里用的香料,我也给你带过来了。”
这两样到还说得过去,但是余下那些箱子里头的衣裳首饰脂粉头油,这些一看就知晓不是她的物件呀。
“那是我给你准备的。”萧恕回得坦然,“你总不能就这两三套衣裳轮着换吧?”
“但你这是不是也太多了点?”沈清晏粗略看了看,道:“我一日换一套,怕是也要穿个一年才能不重样吧?”
“那倒没有,两个月不重样。冬衣已经让人在准备了,到时候会再送过来。”萧恕扬了手,内侍便将这些箱子都搬了进去。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高调了?
怎么说这门婚事都是萧恕算计得来的,他此时明目张胆地跑来,景帝焉能不知?
萧恕见她如此,执着她的手一道朝外走去。“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此行若只是你一人入宫便也罢了,但偏偏还召了她们四个。”
“能在宫里经年当差的人,个个都是会看风向的人精。再者,我父皇向来多有谋算,此次将他们四人召来,也不知是作了什么打算。”
“总之你万事要小心。”
毕竟人已经被召进了宫中,不说旁人,单是杨玉莹一个,萧恕便觉景帝还有后手。
沈清晏略忖了忖,道:“叶家姑娘也要防着?”
她不是与萧恕自幼有私交吗?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沈清晏点头:“在殿下来之前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吧,专门有两个宫人走到窗外说给我听的。大抵意思就是这四人都是陛下给你定的侧妃人选,然后说了叶姑娘与你的故旧情分。”
“不过那叶姑娘我瞧着确实是个温婉的美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透着雅致。”
萧恕瞧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道:“你,不打算,生个气什么的吗?”
“为何要生气?”沈清晏不解,随后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事显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为得就是要我对殿下心生怨怼,我为何还要往套里钻?”
待她与萧恕吵闹生妒,再闹出点是非来,然后陛下以沈清晏德行有失,再将婚事作罢。
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她可不打算在此时留下这等把柄,再来毁了自己好不容易争得的喘息之机。
萧恕见她如此,知她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便也不在此事上多加赘述。他执着她的手,二人一道行走在宫道之上。
萧恕来寻沈清晏的事不过盏茶时间,这消息便已经四下都散开来了。
凝月轩里廖才人方得了这个消息,便摆了手,示意宫人都退出去。
“怀柔,你是我姐姐唯一的血脉,姨母自也希望你日后有个依靠。但你也瞧见了,殿下对那位临川县主十分爱重,即便你能入朔阳王府,你也只能落得跟姨母同样的下场。”
廖才人叹着气,道:“我入宫八载,陛下从未来我宫里,素日里我至多只能在贤妃宫中远远见上一见罢了。”
廖才人的娘家人都不在都城之中,唯一的姐姐也已经故去,想比起林美人,她的处境更为尴尬些。
景帝若入后宫,皆是去寻郑贤妃,平素日都是不会召她们伺候。
在外人眼中,她们是皇帝的女人,看着荣耀,其实与守个活寡也无甚差别。
叶怀柔执着帕子,淡然道:“姨母,我嫁谁人都是一样的。若我当真能嫁给殿下,即便日后我与姨母一般日日守着空荡荡的屋子,至少日子也会过得平静。”
“因是有着舅舅临去前的嘱托,殿下才会对我时有照拂。他日,若我得入王府,想来殿下也不会委屈了我。再者,只要我不去与临川县主争抢殿下的恩宠,想来她自也不会盯着我。”
“可如果我不能嫁入王府,姨母觉得,我那位继母会给我寻一个怎样的人户呢?”
廖才人垂了眼,她亦心知叶怀柔说得皆是对的。
自她的姐姐故去,她那姐夫不过两年就又续了弦。新来的那位继室自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总瞧着叶怀柔不顺眼。
倘若叶怀柔嫁不进朔阳王府,依着那位继室的性子,多半是要拿她作为交换,去替自己的儿子换个好岳家了。
她想替自己谋个好前程,这并没有错。
“前些日子,我的乳母听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我那继母要将我嫁给宁泰侯世子为妾,好为家中弟弟换得与宁泰侯府庶出姑娘的婚事。”
“什么?”廖才人听得此事着实震惊,“你是叶家嫡长女,怎么能嫁人为妾?”
“可父亲只有一子,自然事事要替儿子打算。若无先时殿下择妃一事,我怕是已经要被送到宁泰侯府了。眼下我在宫中,反而安全些。”
听到此处,廖才人不免心中唏嘘。
男子薄情如斯,还有何可言说?
说是来宣庆宫中学习礼仪,不过也就是个由头罢了。
这五人皆是出身名门,日常仪态都是自幼由专人细心教导过的,自不会太差。
也不知郑贤妃如何做想的,一头让尚服局的人指点他们女工,一头却单独让沈清晏去翻看宫规薄子。
贤妃支着头,看着埋头于宫规簿子间的沈清晏,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长得不像柳潇湘。
当年整个元京城里头,能与承宣王妃齐名的美人,也只有承恩侯府的那个嫡出姑娘柳潇湘了。若是沈清晏能多像几分她的阿娘,只怕在容貌一事上,她便更占优势。
可偏生她就多像了她的爹。
好在,她的生父也是个貌美男子,也不至于让她变成了歪瓜裂枣。只不过,相较起柳潇湘的容貌,到底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虽说容貌并不像柳潇湘,但这沉得下来的性子,还是颇为相似的。
郑贤妃如此打量着她,心中思绪也开始发散开来。
她犹记得幼时几家聚在一处玩闹的模样,虽身处乱世,但依旧能留有欢畅的童年。那时的明德皇后长年寄身江湖,难得回京住上几日,而郑贤妃对明德皇后的所有事情都是从柳潇湘的嘴里听来的。
算来算去,若是正经按辈分来,这沈清晏也可算是她的世侄女了。
杨玉莹盯着坐在高处的沈清晏,心中的气着实难顺。
入宫当日,她便听得萧恕着人抬了好几口箱子送去沈清晏的住处,二人还一道在宫中互执双手信步游园。
而今日,再瞧着郑贤妃对沈清晏的态度,多少是让她心中憋闷。只是,再憋闷,她也须忍着。
郑贤妃虽说是得了景帝的授意,但又非是故意来刁难几人,皆是在午时之前让大家都各自回去用膳,此后便不必去她殿中了。
这一日,沈清晏才回到承清园之中,宫人还未摆上饭,陆池月便急匆匆地扯着她一道朝着宁安殿那头行去。
“陆姑娘有事不妨直言,这一路是要将我带到何处呀?”沈清晏被她扯着走出了好一段路,“我屋里的饭菜要凉了。”
在吃饭睡着这两桩事上,沈清晏还是颇为在意的。
天大地大,再大不能打扰她吃饭睡觉。
陆池月边走边道:“姐姐莫要多说了,再晚些可就来不及了。这事可比吃饭来得紧要多了!”她扯着沈清晏一路疾行,待至宁安殿外的海棠花林外才停了下来。
“姐姐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