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确定?”沈清晏略微抬了抬眉毛,道:“殿下可从来没见过我放飞自我的时候吧?”
萧恕是没见过,却也十分好奇那会是个什么模样。
眼见萧恕点头,沈清晏便笑着拉着她往前跑去,她提着裙摆半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反而像个小皮猴子一般。
沈清晏每走到一个摊位前都会看上几眼,或有发簪饰物她便会挑选一二,然后拉着白鹭一道来试。
几个人又行了一会儿,沈清晏便拉着萧恕一道进了一家绸缎铺子,她伸着手指拂过摆在柜面上的面料,给随行的一众人都各自挑了匹缎子这才结账离开。
买完了料子买绣线,买完了绣线买笔墨。
待他们逛得**不离十,也已经时近午时了。几人回到粟云楼中,余三娘备令人备下食物,一道摆到了雅间里头。
酒足饭饱之后,外头便有人来寻萧恕,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萧恕便与风逐一道离开了。
沈清晏亦未多想,待他们走后,她便拉着白鹭一道开始拆着方才买的东西。
“白鹭白鹭,这块料子适合你,粉嫩嫩的,你穿起来肯定好看。这块墨蓝的就给十一,到时候给他再做身衣裳。还有这个,这个镯子你戴着肯定好看。”
白鹭捧着这些礼物,忧心道:“姑娘,你明日就要入宫了,我也不能陪你一道进去,你可得事事当心呀!要么我再给你多备点迷药毒药什么的,你也好带进去防个身。”
“别!我要是带这些东西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清晏断然拒绝,“到时候万一宫里头发生点什么事,到时候再从我身上查出来这些东西,那我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可姑娘一个人去到深宫大内,我不放心呐。”
沈清晏放下手中的物什,双手按着白鹭的肩头,道:“白鹭,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可你也得照顾好你自己呀,我可是真不放心你。”
白鹭不解:“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你看,八斤都学会一只喵睡觉了,你也是个成熟的人了,也该学会一个人缝衣服了。”说罢,她瞅了眼白鹭脱开了线的衣袖。“这个豁口,自己缝吧。”
白鹭面露难色:“姑娘,我能回去让小婉给我缝不?”
“我回家之前,你先学会直接缝一条直线吧,挺简单的,比你拿刀剑砍人简单多了。”
甭看景帝长年住在皇宫里头,可这外头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那里全有人报上去。
就好比沈清晏前头才同萧恕一道在元京城的大街小巷闲逛,这不过半日,连带着那糖人都一并摆到了景帝案前。
贤妃轻声回禀道:“县主往日里那叫一个端庄贤淑,今日里倒是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拉着殿下跑跑跳跳,半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莫说是人了,就算是只笼中鸟,也得时不时把笼子放到外头让它去晒晒太阳。沈清晏被束手束脚了十几载,性子早就被压沉了,也是难得能有放得开的时候了。
景帝抬眼看了看那只兔子模样的糖人,道:“那人呢?”
“人自然都过去盯着了。”贤妃自袖口拿出一封书信,而后呈给了景帝。“老十说,不单是咱们盯着的那几家,旁的人户,也都派了人出去。”
“老十已经派人去查今日露过面的人户了,看看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景帝看过书信上所书写的人名,将这信笺移到烛火上焚尽。
“告诉老十,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夜,沈清晏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起身披了件衣裳,才将窗子推开,就瞧见十一独自守在院子中。
他临风而立,院中灯笼透出的光打在他的佩剑上,隐隐泛着寒光。
“十一,”她冲着十一招了招手,道:“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姑娘还没睡。”
“我今儿夜里怕是难以入眠。”毕竟,天亮之后,她就要入宫了。
十一见她神思困顿,心中踌躇,终是道:“我,真的不能陪姑娘吗?”
“当然不行。”沈清晏摇头,“我入宫之后是与贤妃一道住在她的宫殿里头的。那是后宫,多为女子。你是男儿身,倘若有人作局诬陷你与宫人有染,秽乱宫闱,那怎么办?”
古来多是这样的事。
帝王家为保颜面,这等事自然是一杀了之,再行安个病故的由头便是了。
“十一,我不带你,也不带白鹭,就是不想你们被作了筏子。我如今已在风口浪尖,多的是人在打我的主意。”
“宫中情景如何,我尚不得而知,你们还是先在宫外头吧。待我摸清内里局势,还得递信让你们帮我办事呢。”
“就是因为姑娘身陷险境,我,我们才应该……”十一忽然止了话茬,没有继续往下说。
沈清晏瞧他一脸苦恼的模样,笑道:“又忘记词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翌日一早,宫里的车舆就已经来接沈清晏了。
既是入宫学规矩,沈清晏也未带什么行李,只是命人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旁的脂粉头油一应物件她都不曾带。
贤妃所居之处名叫宣庆宫,它与汪贵妃的苑池宫正好是整个皇城的两个角。
贤妃所居的宣庆宫正是皇城最东南处的一座宫殿,而汪贵妃的苑池宫却正好在整个皇城的最北面。
沈清晏有些犯难,这一南一北两个面,若是想要过去查探些什么,她还需好生谋划才是。
这贤妃姓郑,原是先帝所立太子太傅之外孙女,也算是系出名门。
可之后经历先时储位之争,郑家已然没落,如今唯一能被郑氏称之为荣耀的,也就只有这位郑贤妃了。
可这贤妃却没有半点想要帮衬自己母族的意思,郑太傅亡故之后,郑氏一族便离京调任他处,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再被调回元京。
个中原由只怕也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晓了。
不过这郑贤妃也算是个奇女子,即便没有母族帮衬,膝下亦无子嗣,她在宫中还是十分受景帝宠爱的。
沈清晏跟在宫人身后,看着宣庆宫内的一应摆设用度,不难猜出景帝时常会来宣庆宫。
贤妃早早便坐在殿内等着沈清晏,眼见着宫人将她带来,便着人安排了位置让她坐定。
期间,郑贤妃未发一语,便是这么直接坐着,仿佛今日殿内并没有沈清晏这么个人在。
沈清晏枯坐许久,终是在宫人端了第二盏茶水之时,有内侍来报,言说姑娘们都已到齐。
她看向门口处,只见殿阁外头进来几个衣着不俗的姑娘。
来人一共四人,个个容色出挑。沈清晏略微扫了一眼,除却走在最前头的杨家二姑娘,余下三个,她是一个都识不得。
这四人先是向郑贤妃行礼,随后又向沈清晏行礼,最后才由宫人领着入座。
“临川县主怕是还不认得这几位吧。”郑贤妃看着殿中的四人,“不对,杨家那个,县主是知道的。”
杨玉莹听罢这话,心里就有些不顺畅,但面上不好发作,只得继续挂着那抹不失礼数的浅笑。
“贤妃娘子说得是,妾身子弱,一向鲜少参加京中宴饮。”
“那个穿橘红色衣裳的,是齐昌伯府的陆池月。”
“那个穿藕色衣裳的,是中书令家的小孙女,林暮雪。”
“那个穿云水蓝的,是鸿胪寺少卿的女儿,叶怀柔。”
这三家姑娘待郑贤妃说罢之后,便都起身再向沈清晏行了一礼。
“我想着县主独自入宫学习宫规也是无趣,这便让几家姑娘一道同来,与你做个伴。”
“多谢贤妃娘子。”
“今日是你们第一日入宫,都先去歇着吧,明日再过来。”
郑贤妃下了逐客令,殿中这五人便也都退了出去。
几人才刚退到殿外,陆池月便笑着挽上了沈清晏的手,道:“沈姐姐,我前日才接到宫中旨意。一直听姑姑说沈姐姐端庄贤淑,又生得容色倾城,今日一见才知姑姑所言非虚。”
这陆池月,还真不像承恩侯夫人,她的嘴可比承恩侯夫人要甜多了。
沈清晏心中这般感叹。
承恩侯夫人陆氏,娘家就是齐昌伯府。
这陆池月若正经算起来,确实是要唤沈清晏一声姐姐的。只不过昔年侯府瞧不上她,齐昌伯府来人之时,也都不会与沈清晏打照面。
“陆家姑娘这话也就在此处说说罢了,这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多少是要给家里招祸。”杨玉莹先前气就不顺,如今寻到个软柿子,自然要上前拿捏。
“你与承恩侯府是亲眷,县主又长居侯府,你到今日才与县主初次相见,还好意思拿出来现眼?”
“你!”陆池月气急,偏生又寻不到由头回话,只得与沈清晏告辞,先行与宫人回了住处。
杨玉莹这厢已经出了气,自也不会多留,余下二人也都一一见礼离开。
林暮雪的姑姑是宫中的林美人,自然,她便去了林美人宫中居住。而叶怀柔的姨母是宫中的廖才人,她便也去了那处居住。
至于陆池月与杨玉莹,这两个冤家对头并无亲眷在后宫之中,郑贤妃就将她们安置在了离宣庆宫最近的永福宫中。
唯有沈清晏,是单独住在宣庆宫中的。
她住在宣庆宫的承清园之中,屋内布置很是雅致。沈清晏带入宫的行囊不多,不多时,宫人便已经收拾妥当。
辰光尚早,她见屋中备有绣架,这便提笔绘就图样,准备刺绣静心了。
窗外莺啼阵阵,忽然传来两个宫人对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