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看了看这边离大厨房也不远,当时也是考虑着让侄儿吃喝用热水方便,才特意选了临近大厨房这边的院子,便道,“那你先休整下,我去大厨房看看便回来,正好带你去见见阿远祖母。”
“都听姑母的,”肖庭昱拱手,送肖氏往外行去。
肖氏让他进去休息会儿,他道:“一路骑马,正好走走互动下。”
肖氏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又吩咐一声下人好生伺候着,才脚步匆匆往大厨房去,虽然中午这顿赶得急,但也得像些样才成。
肖氏也没有全扔下肖庭昱不管,叫了前院管事侯在一旁。
她走后,肖庭昱进去换了套干净的新衣裳,让观浅将带来的行礼规整一番,便出了屋子。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些衣物。
他已知道,姜宅是三进的院落,比不得高门大宅占地宽阔,但在这街里算得上最大的宅院了,因主人家人口少,下人也少些。
肖庭昱在院子里站了站,便往院外走去。
第一次来姜宅,他不好到处走动,但站在院门口观望下府中也正常,正好等肖氏过来往后宅去,免得耽搁时间久了,初次登门拜见长辈失礼。
前院的管事是姜家的家生子,算得上子承父业,父时孤儿自卖自身进府,后被主家赐了姜姓,下人称呼一声姜大管事,铃兰便是要嫁他二子为妻。
见肖庭昱好奇地观望,恭敬地道:“公子要不要在这附近逛逛?”
“不必,在此等姑母即可。”
姜大管事便不再多言,这短短功夫他便瞧得出来,这位表公子对夫人敬重有礼,性情却很阴沉,尤其不言语时,更给人阴恻之感,不知真实性情如何?
他想着,舅爷教导出来的公子,应该不会差。
早年,肖家未搬离长安城时,他也曾伺候在老爷身边,见识过肖大舅爷风采的,只可惜得罪权贵被贬幽州,一去经年。
如今他们主家不日也将要离京,姜大管事不舍地望向四周,若老爷子跟老爷调任下来,这宅邸还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肖庭昱哪里知道肖大管家心中所思,两人在这院门口来回踱步散步,一时谁也没言语。
姜沅宁带着映春来时,见到的就是肖大管家站在一个高大男子后面望着一侧屋脊唏嘘模样。
男子背对着她们,看不到正面,姜沅宁看身形正猜测这是哪位?
莫非是那位表哥随从,只是看着装又觉不像,正这时,许是察觉有人到来,那男子转过身来。
“啊……”映春惊叫,身子一哆嗦。
自从那天惊吓后,她就有些见不得须胡的男子,尤其是大胡子的那种,家中外院马厩处便有位马夫大叔蓄了大胡子,总不能让人家刮了胡子,她都尽量避开。
姜沅宁也惊住了。
她怎么觉着好似看到了那日的络腮胡须男人?!
虽然这人的胡须比那日见时减少了些长度,腮边胡子也往下些,没有与那日见到的满面络腮胡须男人一样须发相连,但她觉着这人就是那拐子模样。
一样的眼型,阴沉的气息,个头和身量也相差无几。
猛地看到,她本就惊疑不定,又被映春惊呼声和反应一带,脑子没有完全转过来,下意识地一声 “拐子!”冲口而出。
“什么拐子?”
肖氏不解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姜沅宁忙转身,“阿娘,这是……”
适才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若这人当真是拐子,怎么可能正大光明出现在自家?
且她是听家中下人指引,说阿娘带了未曾谋面的表哥来了客院安置,难不成这位是大舅家的什么管事?
但总觉着哪里有些违和,不大对,所以,她这次没再直接贸然问出。
可那人长得也太像那天的拐子胡须男了,姜沅宁忍不住又朝那络腮男子看了又看。
肖氏听到女儿那声拐子,还正纳闷她说什么拐子,未及时解答她的话,那边肖庭昱早在姜沅宁叫出拐子那一声时,差点没维持不住自己神色。
他已经做了改变,这表妹竟还能认出他来?
当时那般慌乱,她竟记下了自己的模样?
再思及她在曲江池对暗中盯视亦敏锐,又不敢确定。
肖庭昱正心中快速盘算,该怎么面对时,见肖氏出现,心下一松,上前几步,佯装察觉不到姜沅宁偷偷撇来的视线,唤了声,“姑母。”
肖氏也反应过来,直到女儿大概是认错了,见她还偷偷看肖庭昱,笑道:“阿宁,这便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哥了,上次你大舅舅写信来,你不是看到了吗?快叫人啊!”
然后又朝肖庭昱解释道:“阿昱莫误会,阿宁前些天出了点意外,看到你还以为是那天遇到的人,有些后怕之症。”
然后又朝姜沅宁道:“这孩子,你忘了那人早没了,别再乱想了啊。”
虽然侄儿也有胡须,但阿宁怎么能跟那拐子坏蛋连到一处的。
姜沅宁没想到,眼前这位大胡子男人居然真是自家表哥,可她记得大舅舅信中说来的是最小的表哥,眼前这位瞧着,莫不是得有二十好几,莫非来的不是最小那位,换人了?
肖氏见她还呆呆愣愣,拍了下她的肩膀,“阿宁,叫人啊,这是你昱表哥。”
“昱表哥,”姜沅宁想起大舅信中说的表哥便是阿昱,这竟然没换人,眼前这位便是那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表哥,唤人的同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肖氏见着,忙咳了一声,嗔道,“阿宁这孩子,许是家中兄弟太少,她见了阿昱便好奇了些,阿昱莫与她一般计较。”
肖庭昱正拱手朝姜沅宁唤了一声,“宁表妹,”听到肖氏的话,回道,“姑母,无妨,也是我生的过于老成了些。”
听到动静跑出来的观浅,嘴角一抽,公子你敢不敢把你那大胡子刮了再说这话?
姜沅宁也没想到他这样坦诚,但她看了又看,还是觉着眼前这新认的表哥跟那天的拐子生的太相像。
胡须相仿便算了,毕竟男人长胡须,眼型和身高却是无法改变的,这两样都一样,连五官她都觉着相似。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这被胡须掩盖下看出来的五官,就是觉着相像。
肖氏却不这般认为,“哪里就老成了?你模样跟我有几分相仿,莫不是我如今特别老了?”
这孩子就是个头高大,显得威猛些,其实细看身量也不肥壮,只是肩膀宽阔些显得壮实。
姜沅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她猛地转头看看肖氏,再看看肖庭昱,一脸无语。
不是,阿娘,您哪只眼睛看出的,这昱表哥跟您模样相仿了?
根本毫无相似之处!
映春本来因为自己惊呼了一嗓子,累的姑娘好似将表公子误会成了拐子,正缩缩在后面不敢抬头,听到肖氏这话,竟没顾上自己正见不得大胡子男子,快速看向肖庭昱,然后在目光触及那一堆胡须时,又急忙收了回来。
不行,那天回来发热做噩梦,梦到自己跟姑娘被络腮大胡子拐子给抓住,关到黑屋子打骂,她落下阴影了。
便是知道眼前这人是夫人的亲侄子,她也不敢看那一张大胡子脸。
旁边肖氏还在说,“我跟你阿爹是亲兄妹,模样有相仿,你模样肖我,再正常不过了,所以,阿昱可别说自己老成,你还是少年郎。”
至于侄儿那一脸的大胡子,她倒是想让他刮刮,可孩子跟她才见面,算不得熟识,若是他就是喜欢蓄须,自己说了岂不让他难为,招人不喜,所以,还是莫提。
肖庭昱低声应着,“是,姑母,”看起来很是乖顺。
姜沅宁觉着他那脸阴沉沉,不知道是不是被胡子遮盖住了,见不着个笑模样,可他对阿娘言辞又极其有礼样子,叫人没法说什么。
可能这位表哥就是这么个阴沉脸吧,性子也有些阴沉沉闷,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阴沉的人。她觉着若不是他这副阴沉神色,她也不会一直觉着他跟那拐子相似。
模样阴恻恻的,给人就不是好人的感觉。
肖氏看肖庭昱已经换了身衣裳,便道,“阿昱若是不累,我带你去拜见下阿宁祖母吧?”
肖庭昱道:“不累,劳烦姑母了。”
肖氏见他客套,故意装作不快,“不许跟姑母客套,都说了,到了姑母这里便当是自己家里了,差不多也快午时了,等着咱们便一道在阿宁祖母处用午食,然后阿昱你下午好好歇息,这一路长途行来,太累人了,你阿爹他怎么就放心。”
说着,抬脚往垂花门方向走。
姜沅宁这一路上就听着肖氏跟肖庭昱边走边说,大多数时候都是肖氏说,肖庭昱听着,偶尔回应些简短的语句。
许是之前的误会和姜沅宁的态度,走了一段距离后,肖庭昱关心地询问了肖氏,“不知宁表妹之前所遇何事?这次过来前,父亲曾交代我,他在京城有些故交,或许可以帮上忙。”
这话,显然是误会姜沅宁被人欺负了。
作为贴身随从的观浅,此时也跟在肖庭昱身后往后宅去,身后还跟了两个抬着箱笼的下人,里面放的自然是给姜府诸人的礼。
既要拜见姜家长辈,礼更不可少。
这也是娘家带给肖氏的体面,因此她只说了两句抛费,便叫人抬着跟上了。
其实,每年肖家往肖氏这里送的皮毛山珍在长安城里才是贵物,这些并不值当多少银钱,是登门做客的礼节。
这也越发叫肖氏觉着这侄子年岁不大,处事却周全,看哪哪都好,自然也没隐瞒,将姜沅宁前几天出门差点被拐子抓走的事细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