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商枝带着陆文元回到陆家浴堂时,何叔和王武已经过来开店,一把铜壶高高挂在浴堂门边,那是浴堂的招牌。
立在柜台后的何叔,一看到抱着个木匣子的陆商枝和吃着糖葫芦的陆文元进来,忙迎了上来,苦着脸道:“小娘子,往日开门到现下,早间都会有不少客人上门,今日一个人也没见到。哎!只怕是昨日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大家伙都忌讳这事。”
陆商枝不意外,在现代都还有凶宅没人敢住,卖不出去的事,更何况她这店里昨日才刚死了人,她道:“今日怕是都不会有人上门了,何叔把浴堂关了吧,然后把王武也一起叫过来,我有其他事要让你们去做。”说完她便在大堂歇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何叔见陆商枝神色平静,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也不多话,直接关了门,落了主人出门访客的木牌,喊上王武,一齐聚到了大堂。
陆商枝直接从木匣里拿出八贯钱,均分放在了何叔和王武面前,“这是何叔你们上月和这月的工钱,我一并先发给你们。”
何叔看着桌上的的八贯钱,震惊道:“小娘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陆商枝:“我把浴堂的地契活当了出去。”
“小娘子,这可是您和小公子未来安身立命的资产,您这么能这般轻易就把它当了出去。”何叔急道。
陆商枝神色不动,“何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不破不立,我并不想只靠那点微薄的租金度日,那不是我想要的。你们把钱拿回家去,家里安稳了也能安心给我做事。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需要你们全心全意帮我,而不是怀疑我作为东家的决定,何叔、王武,你们能做到吗?不然即使你们是陆家浴堂的老人了,我也不敢用你们。”
何叔和王武都听出了陆商枝话里的郑重,也知道如今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好好听小娘子的吩咐,没准小娘子真有什么妙招,能破了眼前的困局,于是两人当即保证,“全凭小娘子吩咐。”
陆商枝松了口气,知道这算是正式在员工面前树立了威信。
她继续道:“何叔现下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第一件事是需要你往那些供货的店家跑一趟,把之前赊的账都平掉,然后告诉那些商家,我们陆家浴堂,从明儿开始,先暂时不用给我们送货了,以后要订货,我们再去通知他们。第二件事是办完第一件事后,顺便雇辆马车回来,待会我们需要去趟京郊的法玄寺。这里是两贯钱,何叔你先拿去办事,事后我多退少补。”
何叔接过钱,“小娘子放心,我这就出去,定会把事都办妥。”说完人就大步离开了。
陆商枝:“至于王武,我记得你丈母娘是这几条巷子里有名的媒婆?”
王武点头。
“那你看看能不能回趟你娘子娘家,把你丈母娘请过来,我有事想拜托她。不过也不用过来太早,你们看着点过来就好,我还需要先去趟法玄寺。”
王武有些惊讶,实在想不到小娘子要找自己丈母娘做什么事,但他也识趣没多问,只应了声好,就抓紧出门往丈母娘家去了。
陆商枝这才看向一直乖乖坐在她身边的陆文元道:“文元,待会姐姐要出去一趟,你是要呆在家里,还是和姐姐一起出去?”
“我要和姐姐在一起。”陆文元抱住陆商枝,不假思索道。
陆商枝摸摸他的脑袋:“待会我们要坐马车,你不能喊累。”
陆文元抬头,用黑葡萄似的灵动眼睛看着他,“我不会的。”
陆商枝点头,今天的事带他去,效果或许更好。
但是以后计划铺开,陆文元总不能一直跟着她。重要的是他也到了要开蒙的年纪,如果不是家中陆父突然离世的变故,现下他该待在学堂里才是,给他找个私塾这件事也要提上日程才行。
何叔动作十分麻利,只过了半个时辰,就已经雇好了马车。
坐上马车,加上车夫,陆商枝一行四人,往京郊赶,下晌便到了法玄寺。
法玄寺是除皇家寺庙黄妙寺之外,汴京最有名的寺庙之一,往来香客众多。
陆商枝带着陆文元潜心给佛主上了三炷香,捐了一贯钱的香油钱后,如愿地和弘云方丈说上了话。
“弘云方丈,信女有一事相求。”
弘云方丈念了句佛号:“施主请说。”
“信女想找方丈到信女家中做一场法事,如果可以的话,信女愿再奉上三贯钱以表对佛主虔诚的信奉。当然信女也知道佛寺肯定有比信女更加虔诚的信徒,但是信女所奉香油,皆是信女视为珍贵之资。”
弘云方丈有些犹豫,“施主,今年老衲都未曾下山做过法事,寺中师弟倒是可代我下山,施主看如此可好。”
陆商枝叹了口气,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愁容,“信女也知道要让方丈百忙之中下山,属实是勉强方丈,但信女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半年前,家父生病故去,家中就只留下了信女和五岁幼弟。”
“无奈家中无长辈,只能由信女勉力支撑家中生意,谁成想,昨日店中还横死了一位客人。半年内,家中连连逝去二人,不提乡邻间的悠悠众口,信女也十分担忧,是否是家中哪里犯了忌讳。信女自小就听说方丈佛法高深,信女相信如果方丈能开坛做法,必定能扭转家中福祸之气,否则信女怕是守不住这家业,到时只能带着幼弟四处为家。方丈能否看在我姐弟两稚儿生活艰难的份上,应下这次的法事呢?”
陆文元适时拉了下方丈的法袍:“求求方丈答应我们吧!”
陆文元的动作,陆商枝都看在眼里。
心里给弟弟竖起大拇指。
干的漂亮!
果然弘云方丈在陆文元可爱稚嫩的撒娇攻势下,根本无法拒绝两人的请求,他又念了句佛号,“如此老衲便带人下山一趟,能渡一人已是七级浮屠,更何况是施主和幼弟二人,施主希望什么时候开坛做法。”
陆商枝:“越快越好,方丈明日早间可能开坛?”
“这样也好,有些事宜早不宜迟。”弘云方丈答应了。
达成目的,陆商枝又给法玄寺捐了三贯香油钱,便带着陆文元和何叔,赶回了陆家浴堂。
此时陆家浴堂里,王武的丈母娘,媒婆孙婆已经在陆家浴堂里坐着了。
她一看到陆商枝,眼前就一亮,上前拉着陆商枝坐下:“多俊俏的小娘子,我听王武说,是小娘子让他找我来的,娘子放心,凭着娘子的才情相貌和家底,那官宦人家我孙婆子不敢说,但是给娘子找个汴京城里的殷实人家,绝对不成问题。”
这是以为她要找郎婿呢!
陆商枝哭笑不得,忙道:“孙婆,我找您过来,不是要说亲事。”
“不说亲事,小娘子你找我作甚,难不成还是戏耍我不成。”孙婆以为到手的生意要黄,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
“不是亲事,但也是有生意找您,只不过是您嘴皮子上的生意。事前我先给您500文,要是事后效果好,我再给您包500文。。”
一起就是一贯钱,孙婆眼睛一亮,这可是比她说成一门亲赚得还多,“小娘子您只管吩咐,只要我孙婆能办,肯定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这事简单,想必孙婆每日走街串巷,也知晓了我家昨日之事。今个我就是为了这事要麻烦孙婆的,出了这人命的事后,我家浴堂没少被人背后说闲话,今个上我陆家浴堂的客人,是一个都没有。为了这事,我明日已经找了法玄寺的弘云方丈来做法事,超度亡灵,也让我陆家浴堂得一份名寺得道高僧的佛光庇佑,之后再开店,肯定是万事顺遂。”
“只是我们法事做了 ,要是没人知道这事,岂不是要耽误生意。所以就想请孙婆在明早弘云法师做完法事后,好好和其他人说道说道,也让大家知道这等好事。”
孙婆何等灵光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陆商枝的意思,拍胸脯道:“这事没问题,不过小娘子想要的效果得和我说一说,免得我做得不够。”
陆商枝举起三个手指头,“这是自然,我只有三个要求:一是尽量让大家知道我陆家浴堂与那金三郎的死毫无关系,相反我们还是给害人的人带累了;二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弘云法师已经来我家做过法事,晦气已除;三就是需要孙婆和大家说一说,我家浴堂在弘云法师的指点下,决定重新装修浴堂,并计划于十日后除夕那日重新开张。这三点,孙婆觉得可能做到?”
“做得到,做得到!”孙婆忙应承。
不就是编个故事的活吗?
这事说定,陆商枝把金三郎如何中毒,李寺正如何查案的事,都细细说于孙婆听,免得她传得不对,然后给孙婆包了500文,让王武把她开开心心地送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今日也没有开店,她便让何叔先归家。
何叔一走,陆文元的肚子咕噜作响,难为陆文元一个五岁稚童,不吵不闹跟着她跑了一整天。
想起他今天还立了大功。
她牵起陆文元的手,往厨房走,“今天文元很棒,还知道和方丈撒娇,帮了姐姐大忙,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