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夜里,一张张火把映得一群人面如同鬼魅,火圈的中心跪着一个被反绑着的伤痕累累的半丨裸的女子。那女子低着头,从被剪得不成型的披发里露出半张肿胀挂彩的脸,旧日清隽的外表已不复能辨认,只在推搡间,偶尔抬起那双点漆般的眼睛。“流氓分子!”“魔丨镜丨党!”“道德败坏!”……一声接一声粗俗不堪的詈语响彻校园,回音荡漾在高大的教科楼、方正的图书馆、晦暗的实验室……延绵的树影里,校园宛如荒地坟冢,鬼气森森……
柏舟的骨头也随着那些骂声,颤抖、瑟缩……仿佛每一下,灵魂也化为尘土簌簌跌落。领头的男人插着腰,洪声道:“海潮,你过去也算是个人物,老实交代跑掉的另一个女流氓是谁,是学生还是老师,事件经过,只要你坦白指认,就不再进一步追究你!”那女子只是低着头,对一切说辞置若罔闻。柏舟想要冲上前抱住她,挡在她身前,对那群人说:“不许伤害她!我是自愿的,我爱她!”陆缆之一再拉住了她,“你不能上去……为了她,你也不能上去!上去只会白白搭上自己!走吧!听话!!走吧!!”柏舟被拉扯着,眼看着那些火焰越来越远,那个身影越来越小,到最后,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虽然那时已度过了惊涛骇浪的日子,但人们依旧如惊弓之鸟、谨小慎微。一代天之娇女,堂堂大学教授竟犯下这种流丨氓罪,从被万人敬仰到名誉扫地,只在一夜之间。校方她将定性为思想意识差,若非国籍庇佑险些送监,几番周转颠簸,终于带着一身伤痕遗憾告别了这个让她眷恋却伤心的故土。
时间仿佛厚厚的泥土一层层填上来……
* * * *
“他们可以吃饭么?”
人们望着冰蓝水晶柱内里浸泡的躯体,一个男人开口问。
“植入了SC(soul chip),具备常人所具备的一切机能,并倍优于常人。比方说,拥有完整的能量转化系统,通俗点说,可以免除大小便。”说话的工程师举手轻扶眼镜镜架,空间闪现出一根“Y”状细丝嵌入胚胎内部的三维演示图,片刻后,一众身穿防菌服的人群随女子来到一处球体玻璃舱前,里面闭目蜷缩着一具女体。
在工程师的操作下,女体脱出玻璃仓,经过狭长的管道挤压,被传送带输送至展示台,“对于新人类获取全面的大脑刺激,当前这一步是十分有必要的。在工程师的操作下,激光配合机械臂打开了女体的胸腔,大家可以伸手感受一下,她的皮肤、肌肉、内脏、骨骼……”人们有些迟疑,工程师微笑着脱了手套,将手落在女体的臂上。“放松,她身上有防菌处理。随意试试。”
人们纷纷用手去触碰那具躯壳。温暖、紧致而柔软的身体。有着完美的曲线。
工程师在镜架轻轻一点,女体睁开了双眼。“肉眼可见的细至每根发丝,都是通过SC优能编译生成的。大家可以看看她的眼球,瞳孔。可以说,SC是和‘新人类’完全融合的,依赖生物性,同时驾驭它们,区别于人类对机械的传统定义。当然,诸位现在所见到的,是Ⅰ代的,我们现在的研究,已经进行到第Ⅳ代,机能也相对更充沛灵活。未来也预备开通个人专业定制,以备不同人群的不同需求。比方说——对颜色的感知,对声音的敏感度。”
“触感呢?我是指,你懂的,人类对杏爱的体会能力。”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问道。
众人纷纷低笑,工程师点了一点头道:“当然同样可以。我们的目标是,以SC机械化改变人类,很早我们就有过构想。我们通过不断地试验,解决了过程中90%的问题,力求缩短差距最大化优点。身为人类,我们了解,生命有许多难以割舍的快乐。这些快乐,我们称之为——人道。比方说,对美食的鉴赏;对快感的追求。”
“可是……这样除了比正常人漂亮健康些,优越性又体现在哪里呢?”
工程师点击按钮,光膜罩住了女体。众人随之来到一处大屏幕前。
“第一代的产品,除了支持寿龄编译,也就是说,初始器官的使用时长外,还包括容颜常驻,器官的永久包退换,并支持全体局部性的无限升级。即是说,随着中心的科技升级,我们也可以随意愿升级,更改外形,扩容我们的大脑,学习更多的知识——”
“既然可以这样,何不直接在SC里植入我们选择的知识领域,还要费力后期学习?”
工程师笑了一笑,“一则,首要考量保证绝对的个人**;其次,当然支持直接植入,考虑到,通过高机能的大脑,学习掌握知识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我们保留了这一自由度。这样也更便于我们后期更新维护。”
“技术安全这一块,有什么安全保障?”
“中心针对安全防护方面,有神荼郁垒两大系统,支持远程查阅管理,对可疑指令自动防护追踪反馈,必要时,还有元神SC底层加密,只需要一个指令,就可以终止所有无授权的非法活动。”
“所有安全的行动,都必须通过用户的即时授权才能完成。”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金丝眼镜的儒雅男士。
“让我荣幸地为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导师陆缆之陆先生。”年轻的工程师介绍道。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陆缆之微笑着向现场的来宾点头致意,怀里震动的手机让陆缆之敛起笑意,对众人道了句失陪便匆匆离开。
TSE金融大厦分为底中高三段,不计算-36层至-1层的底层段,楼高120层,1-80层为中段、81-120为高层段,占据了高层与底层的明日方舟智能基因研究所因此被喻为“上可通天、下可彻地”。科研中心布局繁琐,位于研究大楼的102层,不及来到门口,已有来人迎上前来,“老师,佑真的辅导员打电话来说,她从医院跑了。”
叶瑾彤是陆缆之的学生兼助理,常年一副德国人神情,爱穿西装裙,典型的60年代美国白领打扮。
陆缆之并不意外,先问道:“1225找着了么?”
“还没有。”叶瑾彤说。
“佑真她……还在生我的气,你最近别去刺激她罢。医生怎么说?”
“只说一点轻微脑震荡。”
陆缆之微微颔首,“由她闹去吧。”
叶瑾彤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下周也不用去接她吗?”下周是陆缆之太太的忌日。
陆缆之垂着眼帘推说算了吧,想了想,又再问,“1225一点消息没有么?”“我会加紧的。”叶瑾彤报以欠愧的微笑。
5个小时前。
佑真对没有妈妈这件事耿耿于怀。学校的同学欺负她,骂她“有娘生、没娘教”,把她堵在墙角,画花她的脸逼她吃土,佑真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母亲,可能还有别的,但这一点她印象最深刻。
她母亲柏舟是著名的生物学家,才华自不必说,就连样貌也生得眉目如画,一双忧郁的眼睛,笑起来也总像含着泪,这些后来都被说是不寿的征兆。
在她母亲的光环笼罩下,只继承了样貌的佑真就显得有些平庸。说起来,这倒不能怒其不争,勉强只能哀其不幸,据她幼年的老师说,是因为小时候摔伤了头,智力退步,从前是个神童。
年岁愈长,佑真的样貌渐有压她母亲一头的态势,也许是科学家的怪脾气,样貌这一点出众在陆家也是个忌讳。佑真从未见过她母亲,七岁时对着镜子模仿录影带中母亲的神情举止,被她父亲狠狠扇了一巴掌,她至今不明白是为什么。
妈妈是佑真梦里的主要内容,从来看不见她妈妈的脸,只是在一团金色的光雾中,有个模糊的身影语气带笑,“喏——给你的,现在不能拆,明天再拆,记住了!”有时候,她受不住那声音的撩拨,伸出手去接礼物,梦就断了。
但这一次,后面的场景出现了,忽明忽暗的世界里闪动着的是一排排走廊的灯、白墙、拐角……有人在急切地唤着什么,那声音像隔着一层水膜,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她想追上去,那背影却一转身远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把切近的声音:“唉,醒醒!你没事吧!唉!同学你没事吧!”
佑真缓缓睁开双眼,又迷迷糊糊被拉入黑暗,耳畔乱哄哄的人语纷纷,有人高喊:“唉!有没有人来管!人晕了!谁踢的球?!”
“早跑了!是一个穿黑风衣的女的,好像是外校的!”
“那怎么办,先打120吧!”
“我认识她,她是NSCI系的,好像叫陆佑真!”
“给她辅导员打电话通知她家人!校通讯录上有她辅导员电话!”
……
傍晚时分,路灯亮起来,霓虹和车流交织出一片红橙靛紫。
一袭黑色风衣的女子茫然地坐在公交站,迷惑地望着救护车从眼前划过,“南AL9010……”她喃喃念道。
喧闹的学生们涌进车站,叽叽喳喳地谈论着NSCI 2班的女学生被救护车拉走了。
高个子的女学生道:“是一个外校人踢的球,我看见了!球唰地一下飞过去,刚好砸中她,那个人看砸着人了转身就跑,一下就没影了!”
“现在的人真没公德!”“怕赔钱呗!”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娃娃脸问:“她叫陆——陆什么来着?”
“陆佑真!”高个子答。
“你认识她?”娃娃脸追问。
“陆佑真你不知道,她爸爸就是工程院院士——”高个子话还没说完。
娃娃脸瞪大眼接话:“陆缆之是她爸?!”
“你不会才知道?!”
“她不是ABIGAIL(亚比该)的带头人吗?”
旁边伸进一个小平头,“什么是ABIGAIL?”
“ABIGAIL就是反对NHP的民间组织,她这么高调地反NHP,那项目不是她爸爸主张的?”
小平头更加迷惑了,“什么是NHP?”
“服了,少看点美女露大腿吧!New Human Project啊!”娃娃脸说,“我们未来要摆脱肉身的束缚了!”
“ABIGAIL……New……Human……Project……”坐在车站的女子一字一顿地默念,突如其来的躁乱让她坐立难安,她茫茫然站起身子,在响成一片的车声人声中,只感天旋地转晕眩得几乎站立不住。慌乱中一个趔趄,撞在那高个子的女生身上,女生一怔,迟疑了小片刻,冷不丁叫道:“唉?你——你不就是刚才踢球的那个……”
1.已经写完了差不多1年,本来不打算发,几个朋友想看,就拿出来了。
2.不申榜不V,因为私下写的,放上来,你们懂的了,某些地方尺度就不合适了,所以现在在二改(对,我把那啥全改没了,别怨我……),主要跟自己时间,不保证日更,但是都写完了,你想嘛,也不会拖到天涯海角,喜欢看的看看,不喜欢看的别骂我。
3.要是多谢共鸣,当然很开心啊!谢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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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