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是啊,你这个中原大夫,狡猾得很,我不能再跟你说了。”也图甩掉了川穹的泥土,放到篮子中。
“唉,可惜啊,可惜啊!我本来还想给你们多透露一点消息的,结果你们根本不可肯听我说。这个秘密可是跟你们的首领有关,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边歌故意再次抛出诱饵。
也图被他的秘密勾得心痒难耐,实在忍不住了,趁着阿贤下去拔川穹的时候,他问:“你想为什么问题?”
“其实也不是很难,刚刚那个首领叫什么?”
“你竟然不认识他!他可是咱们柔然鼎鼎有名的勇士,阿史那耶橪,现在大汗的舅舅。现在该轮到你说了。”
“他身上有伤,而且还伤得不轻。”边歌轻轻抛出一句话。
“怎么会?阿史那第一勇士怎么可能受伤?”也图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穿眼前这个中原大夫的骗术,但奈何边歌说的就是真的。
“不相信我就算了,他这伤再不赶紧医治,可能会变成内伤,到时候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你是怎么得知?”阿贤从山坡下爬上来,偶然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阿贤,你也知道?”也图有些愤愤不平,“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傻子蒙在鼓里?”
阿贤没有理会也图的质问,而是看着边歌,手里的大刀几乎下一秒就要砍向边歌的颈部:“回答我,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的首领刚刚不是掐着我脖子吗?我的手抓他手腕的时候无意中探查到的。本来我是不想说出来的,让你们的首领死了算了。”
“你现在为什么又说出来了呢?”阿贤问。
“嗯……因为我缺钱。刚刚打探到他是你们柔然大汗的大舅哥,所以应该有钱,治好了他应该会给我一点赏赐吧?”边歌直言不讳道,“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去杏林堂打听一下,看看我杏林堂是不是真的很穷?连药都买不起,只能自己上山采了。”
一些有钱的药店都是从采药人手里购买,他们只需要开店看病,不需要亲自上山采药。而且市面上也有一部分以采药为生的采药人,他们攀援峭壁,翻山过河,非常地道。
采完药后,夜色渐晚,林中日影斜斜,已经是朦胧一片了。两人带着边歌下山,走回驻扎的营地。这一支搜索郁栖川的柔然军队一支驻扎在扶摇山东部的一个石坳下,刚好挡住了过往行人的视线。
平日里他们指派十几个人埋伏在山路上,一旦发现上山人的踪影,立即拿下。他们料定郁栖川受了伤,不会跑太远,除了这座山草药丰富,方圆百里内都没有可以治疗的地方。
围着火堆休息的柔然人看到边歌,都纷纷好奇地投来目光,看看这个神奇的中原大夫,他白日里查看伤口的事迹已经在柔然士兵中传开了。
边歌被两人带入帐中,伤员躺在行军用的卧榻上,非常虚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给我一把刀。”
也图直接把手中的大刀给他。
“我又不杀人,你给我这么大的刀干什么?匕首。”
阿贤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割掉腐肉啊,要不然这些腐肉会一直腐烂下去,连带着整条腿都被腐蚀了。”
阿贤在也图旁边耳语了几句,匆匆出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阿史那耶橪进来了,阿贤跟在后面。
“听说你要刀?”阿史那耶橪一双鹰眼盯着他,
“是啊,给你的士兵割腐肉。”边歌指着快生蛆虫的伤口,他虽然是大夫,可看着这样的伤口,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给他。”阿史那耶橪让也图把匕首给边歌。
“也图,你去把草药捣烂。”
“哦。”也图是个直汉子,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一身的蛮力,手脚也麻利。
边歌拔出匕首,在火堆上烤了一下,随后迅速割下伤者伤口的腐肉,伤者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割腕腐肉后,他拿过也图捣烂的草药涂在伤口上,随后用布包扎好。
“好了,过几天他就好了。”边歌将剩下的草药交给也图,吩咐道,“另外把这些拿去煮水,三碗水煮成一碗水,给他服下。”
“好。”也图立即出去煎药。
“阿史那将军,我可以走了吗?”边歌问。
在一旁看完整个救治过程的阿史那耶橪对眼前这个汉人的印象有些改观:“有意思。你们汉人的医术还真是有意思。听闻三国时期,有华佗为关公刮骨疗伤也是如此,大夫可是华佗传人?”
“不是,只是个普通大夫。”边歌心想,这个柔然人怎么这么啰嗦,救都救了,还不打算放我走吗?“阿史那将军可要说话算话,放我走吧。”
“可我的士兵尚未醒来,我怎么知道你救了他呢?”
边歌瞪着他:失策失策,这个还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既如此,那我便等他醒了再走。”
阿史那耶橪走后,边歌坐在卧榻上,眼下他最心烦的不是阿史那耶橪会不会放了自己,而是担心郁栖川会不会被抓到,郁栖川会不会来救自己?要是郁栖川贸然来救她,到时候恐怕两人都有危险,如果不来救她的话,她还有机会博得阿史那耶橪的信任,然后安全离开。
她得想个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可是自己只要一走动,阿史那耶橪都会有人跟着她。到了晚饭时间,阿史那耶橪派人给她送来了烤羊肉和胡饼,她拿起胡饼吃了一个,就是用面团烤成的,加了很多的胡椒、孜然。
也图煎好药拿进来给伤员喝下,伤员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边歌看着这个情况,知道两三天内可能都走不了了。
“阿贤,也图,这天太热了,我在山里跑了一天,浑身的臭汗。你们要不要跟我去洗个澡?”
“不去,我们要守营。”也图说道,阿贤站在一旁做不了决定。
“你们不去那我可要去了。”边歌站起来就要走出营帐,阿贤拦住他:“大夫,等等,我去问一下首领。”
一来一去,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阿贤回来之后吩咐道:“也图,看好伤员,我跟他去。”
“哦,你们去吧。”
边歌带着他来到山脚下的小河,这条河名为瑶水,从扶摇山上流下来,经过抚冥镇,然后向东消失在黄沙中。河水清澈见底,水质清凉,在闷热的夏天能在这样的水中泡一下,简直是人间天堂。
“你要下水吗?”边歌一边假装宽衣解带,一边问阿贤。
阿贤站在旁边,实现看着山间景色,没有理会边歌的话,双手抱在胸前。
“阿贤,你全名是叫阿史那阿贤吗?”边歌穿着衣裳一步步下水,清凉的河水从脚底漫上脚面,再从脚面到脚踝一直向上,慢慢没过胸前,夏日的暑气和烦闷在这冷泉中一下子消失了。
“不是。”
“那是什么?”边歌回头看他,却发现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看着自己,阿贤的脸上飞快掠过一阵绯红,目光稍一接触就挪开了。他比较奇怪的是这个瘦弱的小大夫不说嚷嚷着要洗澡吗?怎么连衣裳也不脱就下水了?
“阿阿史那贤。”阿贤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紧张,他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一张少年的面孔,看起来比郁栖川还要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罢了。
边歌露出了个浅笑,没有再理会阿贤,她在想怎么把消息传出去,让郁栖川不要暴露,赶紧回去。
泡完脚之后,边歌撕下了身上一块布,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不要来找我。放在石头下面压好。
回到营帐,伤员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边歌给他把了一下脉,确定没有其他的大问题之后,叫人拿来纸笔,给他开了一副药:“你们两个以后每天给他煎一副药,三天之后基本就好了。”
阿贤和也图接过药单看着上面的汉字,面露难色。
“怎么了?”边歌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为难。
“我们不识字。”也图说道。
边歌没想到这一茬,他跟郁栖川待久了,忘记了不是所有柔然人都会认字,学习汉字和中原文明,仅仅只限于少数的柔然贵族。“阿史那将军应该懂吧?”
“将军懂,但我们不敢去问。”也图说道,“要不大夫,你就留下来,等咱兄弟好了再走?”
“我是中原大夫,我还有一个杏林堂要打理。”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柔然士兵走进来,朝边歌鞠了一躬:“大夫,阿史那将军有请。”
“找我去干什么?”边歌发现自从自己治好伤兵之后,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您去了就知道了。”
边歌来到阿史那耶橪的营帐中,营帐的布置很简单,进门看见的是主座,旁边放着两列椅子,右边尽头则是一张平日里休息用的卧榻。此时的阿史那耶橪换下了狼皮外衣,穿着一件华贵的回纹织锦长袍,蓝白相间,披着及腰的长发,再加上身形高大,将近九尺,面容俊朗,带着一种冷峻严肃,往那里一站仿佛一尊精雕细刻神像。
“阿史那将军,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阿贤说你诊出了我的伤。”阿史那耶橪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边歌。
“是啊,不小心诊出的,将军的伤不算太久,可能也就两三日前所受,用力过猛,急血攻心,导致经络阻塞不通。您这几日是否感觉心气抑郁不畅,不思饮食,还觉得胸闷气短,烦躁不安?”
阿史那耶橪听了,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末了,他朝边歌勾了勾手指,示意后者上前来,他坐在主座上。
边歌以为他相信自己,愿意让自己诊治了,立即大步走上来,谁知道阿史那耶橪伸出鹰爪般的手指掐住了边歌的脖子,随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要自作聪明。”
阿史那耶橪的手劲儿很大,只见被掐住脖颈的人面色酱紫,额头的靑筋暴起,双手不断地抓着。他几乎要把边歌掐得快断气了。旋即松开手,边歌跌坐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咳嗽不止。
随后她听到主座上的人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给我开一副药,知道怎么说了吧?”
“知道,您身体强健,药是补品。”
“滚!”
边歌赶紧出了营帐,阿史那贤在门口等着她,边歌轻轻松松进去,一脸愁容走出来,脸色不太对劲儿,待看到他白皙脖子上的五个红色手指印,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一路上边歌都没有再说话,刚刚濒临生死的瞬间,她已经知道这伙人不好惹!
进入伤员的营帐后,边歌自顾自地写起了药单,她想,反正这伙柔然人不识字,也不懂医术,自己悄悄在药单中加一两味药性相冲的药,折磨一下阿史那耶橪,想必他们也不知道。于是悄悄在药单的中间加了几味药。
阿贤破天荒地给她倒了一碗水,双手捧到她面前:“边大夫,请喝。”
边歌看了一眼碗中的水,很清澈,又看看这个少年,直接拿过来仰头喝光。
阿贤也没有再说话,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的侧影。
边歌把写好的药单交给阿贤:“这个是给你们将军的药,拿去吧。”
“多多谢。”阿贤拿过药单,没有看直接折成三折,贴身收好。边歌看着这个少年,心里又有些不忍连累他。手中的笔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后,她朝阿贤说道:“把药单给回我,还要修改一下。”
阿贤也没有怀疑她,直接把药单拿出来给回她。她重新抄了一份,只是这一份已经把药性想冲的两味药给去掉了,原先的一张她揉成一团,随手扔了!
边歌把药单交给阿贤,阿贤也很信任地没有多问,直接把药单贴身收好。边歌躺在卧榻上,只是悄悄地骂了自己一句:边歌啊边歌,你怎么就下不了手呢?都是柔然人,狗咬狗才好呢!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阿贤,阿贤则一直坐在伤员旁边的卧榻上,他的职责是看紧边歌。
一夜无梦,第二天她是被阿贤叫醒的,阿贤说阿史那耶橪愿意放了她。
就这样,她离开了营帐,说是放了她,其实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她身后跟着一队柔然人,领头的就是阿史那贤。
离开阿史那耶橪驻扎的营地,一个骑白马的人从不远处迅速奔腾而过,白马上是一个穿着狼皮外套,戴着柔然毡帽的人,而那匹白马正是柔然小王子的白马,阿史那贤看到这匹一闪而过的马,还有马上的人,立即认为那就是郁久闾栖川,他立刻带着人去追。
边歌有些吃不准到底是不是郁栖川来救他了,后面追兵没了之后,她加快了脚步。这时树丛中跳出一个熟悉身影将她抱住!
“郁栖川?”边歌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你怎么在这里?没看到我给你的信息吗?”
“没有,我一直在想怎么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