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为什么当了鬼还能闻得到食物的香气,这不是纯纯折磨鬼吗?”她沿着这股能勾起味蕾愉悦的气味一路飘呀飘,飘到山崖边一座看上去有些破旧的古堡前。
“感觉再换个阴森点的背景,这里不就是一个完美的闹鬼圣地嘛。”紫红色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敞开的铁栅门,她的表情变得纠结起来。
是的,她虽然是一只失忆的鬼,但潜意识里好像很怕鬼:“如果在里面碰到前辈鬼的话,需要打招呼吗?”
没等她纠结太久,几只蝙蝠从山林里飞回崖边,差点没把她吓一跳。而这个时候,香味变得愈发浓郁了,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身体无法抑制地跟随香气进入古堡里,最终飘荡到一个卧室中。
和破落的外观不同,这间卧室可以说是很华丽了。厚重的酒红窗帘将阳光遮蔽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昏暗的屋子里堆满各种宝石,就连梳妆台与灯盏都被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宝石装饰,发出神秘的光芒。
她看得几乎痴了,还隐约有种感觉,没有失忆前的她,大概也是喜欢这些宝石的。
待回过神来,才终于发现房间的突兀之处:在它的中央,居然是一座被宝石坠饰环绕的黑色棺材?!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太美妙,抽搐着眼角打算赶紧溜走,门外却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艾玛,你该苏醒过来了,我为你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一位肤色苍白五官精致的俊秀少年踱步而入,黑发红眸,身形修长,唇角带着不算明显的微笑,缓缓朝棺材走去。
“吓死我了,原来里面躺着的是活人呀,这家人什么怪毛病,居然把棺材当成床来睡。”她皱起脸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可没想到,少年的脚步一顿,居然偏过头往她这边的方向望了过来。
对上他的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她心神大乱:“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能看到我……”
慌不择路地朝阳台奔去,下一秒,她的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硬生生拽回屋里。
……
“艾玛,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好久。”乔许把从棺材里坐直身子的人拥进怀里,嗓音里还蕴着难以察觉的狂喜,像是终于找回失而复得的珍宝。
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像一头脆弱无助的小兽。
她愣住了。
就在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莫名进入棺材里躺着的主人的身体里,还没反应过来,一副冰冷如玉石的身躯就压了上来,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你……你先把我放开……咳咳。”
少年很听话,虽然眼底全是依依不舍,还是顺从地放开手。
她也从眼前人专注的眸子里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五官与少年很相似,但更偏艳丽,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披落,像个精雕玉琢但没有生气的人偶。
突然从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变成拥有实体的人类,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巨大的转变,可少年却将她呆愣的神情作出另一番解读:“艾玛,你若是饿了,就先吸我的血吧。”
话音落下,他露出一侧雪白纤细的脖颈,邀请她进食。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吸血,吸什么血?!为什么要让我吸血!
然而当盯着他的脖颈那一瞬,她的喉咙居然生出难言的干渴感,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咬上去,尽情享受这顿美食吧。”
两只小小的尖牙长了出来,不由自主地靠近少年的肌肤。
“不行……”她艰难地压制着这股嗜血的念头,把他推远了些,却忽略掉少年瞬间变暗的神色。
“艾玛,你真的不想要吗?”他不屈不挠地俯身凑上前,相貌乖巧,可话语里却充斥着诱惑,刺激她这颗经不起磋磨的小心脏。
她努力将情绪平复,对少年扯出一道估计很难看的笑容:“乖,我现在只想吃肉。”
*
坐在被烛火点亮的饭厅里,把餐桌上鲜嫩多汁的肉排与配菜通通吃完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然后一脸期待地等待着辛西娅把饭后甜点端上来。
辛西娅服务于古堡,更准确点来说,是他们的血仆,因为陪伴姐弟俩多年,也比一般的血仆多了几分亲近。
她算是搞明白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艾玛,和弟弟乔许都是吸血鬼,长年生活在古堡里,作为纯血统血族,他们还可以短时间暴露在阳光之下。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族身份,按照古堡里所剩无几的佣人与血仆来看,甚至掩不住颓丧没落的态势。
可她对这些都不关心,毕竟自己现在只是暂时占据别人的身体,能够美美地饱餐一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估计没过多久原主人就会将她驱逐出身躯之外。
她深深叹一口气,发现辛西娅已经将甜点呈上。
“这是……”暗红的红色液体在高脚杯里荡漾出小小的波澜,碗里一块看上去很有弹性的奶布丁散发出的并不是浓郁的奶香,而是血液的淡淡气息。
“小姐,这是您最爱的食物。”辛西娅低垂着眼,对她这些举动并没有表示意外。
坐在旁边的乔许也适时看过来,他的唇边还沾染着几滴嫣红液体,优雅地用餐巾擦拭嘴角后,弯起眼睛对她宠溺地笑了笑:“你若是因为饱餐后疲乏,我可以亲自喂你。”
眼神纯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如果忽略掉他露出的尖牙。
她有些为难,可是担心如果不吃下去的话,他们会对自己产生怀疑。皱了皱鼻子,还是拿起勺子试探性地舀了一小口,然后一脸视死如归地塞进嘴里。
如同云朵一般柔软,瞬间在舌尖融化,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血液的腥甜味,反而是清新的西柚香。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
呆在古堡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每天吃吃喝喝以外,她好像就没有别的事情能做,感觉自己被养成了一个小废物,心情很是惆怅。
平心而论,她也没有刻意去打探和学习艾玛的行为与习惯,可过去这么久,古堡里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继续把她当成艾玛来服侍。
尤其是乔许,这段日子里竟然一直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她的身边,还百依百顺,对她提出的各种要求都尽量满足,除了出去这件事。
是的,她在古堡里呆腻了,想要到外面去逛一逛,可无论如何百般央求,都被乔许无情地拒绝。
他甚至还会摆出一副从委屈到痛苦的悲伤神情,眼尾耷拉下来,像条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
小白花一样的脸凄凄惨惨的,每次都能狡猾地骗取她的同情心,将她的注意力分散。
“艾玛,留在这里不好吗?”此刻少年正半跪在她的面前,轻柔地为她脱下鞋袜,准备为她洗涤双脚。
这段时日,她从一开始的抗拒与躲避,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纤细白皙的脚踝被虚握住,指尖触碰到脚背的那瞬间,她还是不适应地轻颤了一下。少年神色虔诚动作专注,仿佛在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她脸上表情不显,心里却有些发毛。
是的,她想要离开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眼前的人。虽然失去记忆,可自己也不是个傻子,这少年看她的眼神炙热得快能将她吞噬掉,还自以为可以掩饰得很好。
艾玛和他可是亲姐弟诶,哪怕将他们家祖上血族谱系翻个遍,都没有手足结合的传统,可以说这家子也是严格遵循了朴素的血亲不婚的道德观念。
可不能毁在乔许这里了。
脑袋不算灵光的她还是想出个法子。虽然艾玛也许是被迫才让她上了身,只是白吃白喝那么久,总得做些什么报答一下人家。
干脆直接把乔许对自家姐姐扭曲的情意扼杀在摇篮里,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如果对他态度恶劣些的话,会把情意慢慢消磨殆尽吧。
她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然后一脚把少年踹倒在地:“不让我出去的话,就不要碰我。”
光着脚走在冰冷的瓷白地面上,她蜷了蜷脚趾,准备转身离开,留给乔许一个决绝的背影。
当然,主要还是怕他生气,想着还是赶紧走掉为好。
乔许追了上来。
她有些忐忑地将睡裙拽紧,思考着等会一定要硬气点与少年对骂,可没想到的是,这位便宜弟弟并没有因为刚才无礼的举动责备她,反而是跪坐在她的跟前,想要为她穿上鞋子:
“你生我的气,也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语气里全是心疼。
她被乔许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捂住胸口。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之时,她带上行装准备出逃。
毕竟惹不起还躲不起嘛,时间能把一切都冲淡,等过几年再回来,估计这傻孩子连她是谁都要忘记了。
古堡里的蝙蝠都是乔许的眼线,让人无所遁形,可她这段日子已经摸清了它们的巡视轨迹,有约莫十分钟的空隙里,后院的围墙没有蝙蝠看守,适宜逃跑。
她穿上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便服,企图将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古堡外面。
顺利走到逃跑地点,站在那堵高耸的红色围墙前,心情很复杂。
说起来,作为吸血鬼,本该拥有飞行的本领,可以帅气地在黑夜里穿梭山林遨游天际才对。可艾玛的这副身体不行。
维持人形的时候无法飞翔,而她变身成吸血蝙蝠之后惊异地发现,自己的翅膀还缺失了一大半。
看着那道呈撕裂状的肉色伤口,她都能想象出当时该有多疼。
她摇摇头,把这些繁杂的思绪摒除,掏出之前偷偷制成的铁钩绳索,正准备将钩子抛到围墙上,一只豆豆眼小蝙蝠悄悄地飞到她的肩膀上:“艾玛,你这是要准备出门吗?”
听到这道无比熟悉的嗓音,她的动作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