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都是骨头[西幻] 第72章 日常生活

天光微白，云雾与薄月落在树梢上，本该是即将迎接破晓的美妙时刻，可林中四处如同环绕立体音响般不时响起的“嘶嘶”声，还是将气氛衬托得格外渗人。

几个卫兵已经东倒西歪躺在草地里睡倒一片，不过周围那些银锥蛇不知道是仍忌惮着卫兵，还是害怕那位一直气定神闲地品酒的老板娘，竟一直不敢靠近酒摊，只能窝囊地缩在旁边吐着蛇信子。

而原渔在喝完酒趴桌上睡觉前只和身旁人有如下对话：

“你身体咋能突然变大呢？”

“伤势恢复后，我就可以将骨骼收缩。”

“噢，原来是这样，无所谓了，我好困呀。”

“你睡吧，我在旁边守着。”

“得嘞。”

所有疑虑烟消云散，然后她便毫不客气地当场酣睡过去，任凭周遭环境有多诡异都不为所动，自在得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般。

……

“伊玛，天亮了。”原渔的胳膊被轻轻推动，她无意识地咕囔了几句，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这样睡了一宿居然没落枕。”稍微扭动脖子，却牵扯到酸软的四肢，她努力睁开双眼，突然发现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歪着脑袋看向一旁坐姿端正的骷髅架子，有点奇怪：“那些银锥蛇呢，它们都离开了吗？”

“它们一周只袭击我一次，方才已经回巢洞里补眠了。”劳布洛德空洞的眼眶透出股平静感，就好像昨晚的狼狈都不复存在。

原渔顿时无言以对：“那这些蛇还怪有原则的。”转头一看，老板娘正在收拾摊位上的酒瓶，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

她赶紧摸了摸自己裙子的口袋，空荡荡的，很明确地表明她身无分文的惨痛事实。

可她也不能白吃白喝不付账，将披散的头发随意扎起个马尾后，面带纠结地走到鹿女身旁：“那个……老板娘，我们昨晚出门太急没来得及带钱，这可以充当酒钱吗？”

眼神飘忽着从身后掏出菜刀，轻轻放在桌子上。

“原本只是请你们喝杯赏月酒，既然你将此物作为馈赠，那我就收下了。”鹿女比她高一个头，似是被这小姑娘的可爱举动逗乐，棕色长睫微颤，点点梅花斑点如水波涟漪般自眼尾荡漾至耳畔，下一刻，便随着酒摊一起消失在他们眼前。

仿佛昨夜只是做了个沾染着酒香的月下美梦。

*

离开丛林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劳布洛德返回农场，原渔回家简单洗漱之后便前往学校。想到昨晚的遭遇，她在上完早课后第一件事就是赶去图书馆查阅资料。

“银锥蛇弱点未知，最大的特性是记仇？”蹲坐在图书馆最不起眼的角落，她差点没大声嚷出来，赶紧扫视四周，发现没有引起别人注意，才继续小声念叨，“那劳布洛德干的事情怕是要被它们用小本本记住，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了。”

“等等，”图鉴的最下面还有一行金色小字，大概是被哪个同学涂画上去的，待原渔看清上面的字迹后，就若有所思地将书放回原来的位置。

在帮劳布洛德解决麻烦之前，她还有另一件要事要办。自从发现胡噜树真的出现生命迹象后，原渔便想起跟着莱修斯在炼金课程旁听时曾见过的一种药剂：

炼金术士可以通过炼金术将魔法草药与暗灵泉水进行转化，炼制出提升魔物生长速度的药剂。

她知道同学们在实验室做实验的过程中会将没能达到他们预想效果的失败品丢弃，然后不断精益求精地继续进行实验。

而原渔想做的，便是……去垃圾桶里翻找那些成长提升效果不佳，但聊胜于无的废弃药剂。

“为了让你快点长出来，我可是连垃圾桶都不放过了。”她戴上手套皱着眉半蹲在实验室外面翻寻，一旦看到液体颜色相似的药剂瓶就通通挑拣出来，仿佛一个遇见宝物的拾荒者。

【宿主，你居然堕落至此，简直太丢人了。】996对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轻飘飘地说出嫌弃的话语。

【闭嘴！】原渔没好气地让它别打扰自己忙活，待把周边的垃圾桶都翻了个底朝天，将一堆药水瓶揣进储物袋里，才扶着墙壁努力挺直腰身。

“总算是赶在镰刀怪前来清理之前捞到些有用的东西了。”她沿着走廊一路往回走，还不忘疲惫地捶敲着自己的腰身，一时没留意到前面有堵人墙挡住去路。

她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个摘下了兜帽，黑色长发将大半张脸遮挡住的女巫，正在用兴味的目光盯着她。

原渔尴尬地说了声抱歉，忙不迭地绕开这人准备离去，这位脸色苍白得如同毫无生气的白瓷人偶，灵动的眸光却会轻易将情绪流泄的陌生同学开口了：

“莫塔洛小姐，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啊？”原渔以为方才做的一切暴露了，苦着脸停下脚步，“我不是故意要翻垃圾桶的，你是准备对我的行为进行批判吗？”

如果捡回去的药剂真的能对胡噜树起作用的话，那被惩罚也认了，她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看向眼前的人。

“你误会了，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艾丽西亚·克拉克，是星相系二年级生，这次过来是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黑发金瞳的女巫同学俏皮地眨眨眼，然后指着旁边那条即将开启的旋转廊梯，“我们先离开这里，去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说完后，她便不顾看上去仍处于状况之外的红发少女，直接将自己的飞行扫帚召唤出：“上来吧，莫塔洛小姐，我带你走。”

……

原渔没有想到方便说话的地方居然是人声鼎沸的球场看台，魔法竞技比赛其中一个项目便是法术触发飞球群体球赛，她听说这项运动的入门门槛很高，只是没空去了解具体的规则。

如今坐在看台上望着不远处几支正在抢夺寒冰飞球的对抗小队，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突然被人找上门到底所为何事。

只能默默攥紧裙摆，等待着与她肩并肩坐在一起的女生开口。

“莫塔洛小姐……”

“叫我伊玛就好，”原渔硬着头皮打断。

“好的，那你也可以唤我艾丽西亚，这样比较亲切些。”艾丽西亚感觉到原渔身体很僵硬，看上去也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只能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下来，“请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原渔心情复杂：这样听起来更可怕了好吗？！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找上你吧，”艾丽西亚从衣袍里掏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如你所见，我除了巫师身份，还十分热爱写作，某日在中央广场搜集写作素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物，从而注意到你的存在。”

原渔：？

“你把一个骷髅的指骨踩断了。”

原渔：！！

“你……你都看到了？！”这地方哪里有洞，让她钻进去吧。原渔捂住脸，眸子里全是窘迫与尴尬。

“大多数人不喜骷髅族，可你却继续与他来往，关系还日渐密切，这倒是个好素材。”

“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原渔把手放下，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她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跟踪人者，人恒跟踪之。

仔细辨认女巫的面容，她突然觉得有点眼熟：“我是不是还在哪见过你？”

“胡噜树变异那会，我也在教室里诶。”艾丽西亚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将掉落至耳边的几缕黑发默默塞回兜帽里。

“我和那副骷髅架子都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没什么素材可以让你写的。”原渔心生抵触，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

【宿主，让你少干些节外生枝的事情，你看，现在被人盯上了吧？】996开始幸灾乐祸了。

【这年头，想要老老实实当好背景板不容易呀。】她也无话可说了。

“你误会了，在你们身上取材并非主要目的，我是对你比较感兴趣。”艾丽西亚收回落在球场上的目光，定睛注视着她，“我有事相求。”

“若是这段日子你真的跟在我身边，便会发现我资质普通，哪怕一个普通的来水咒语都难以成功施展，能帮得上你什么忙？”

此起彼伏的欢呼将两人的说话声盖住，高亢刺耳，震得原渔耳膜发疼，她揉了揉耳朵，摊开手掌表示无能为力。

艾丽西亚的神情却变得认真，原渔呼吸一滞，也被这严肃的氛围感染了：“你是浔猫族半兽人，由浔兽与云猫结合所生，浔兽稀少，且生下的后代很少能继承其天赋……”

“什么天赋？”原渔迷茫了。

“造梦。”艾丽西亚的眼神狐疑地落在她的身上，“你为何连这都不知道？”

“因为我自小无父无母，所以什么都不懂呀，”原渔现在已经能理直气壮地摆烂了，“说起来，这与你找我有什么关系？”

“你觉醒了造梦的天赋，再在幻术系进行修习，创造幻境的本领远超于常人。”

“你怎么知道的？”她自己都没发现这副身体有这本领呢。于是赶紧在脑海里呼叫系统：

【伊玛听起来好像很厉害，这也不像背景板人设吧。】原渔替身体的原主人感到委屈了。

【据数据分析，她无法觉醒血脉里的造梦本领，的确是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人，也许是你进入这副身体之后得到了什么契机。】

而此时艾丽西亚的目光幽幽地与她对视：“因为我的眼睛……能看到一切，所以能看出你身上的不寻常。”

“你想找我创造幻境？可我的确不会，况且修炼幻术魔法的学生与老师应该都可以创造幻境吧，为什么偏要找上我？”原渔直至现在都无法弄清她的意图，还是谨慎地选择回绝。

“你与他们不同，”艾丽西亚摇了摇头，否认了这种说法，“大多数巫师能创造的幻境是有时限的，而浔……能造出一个漫长的梦境，甚至能让人足以在这个幻境里，度过一生。”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原渔没有时间再与她拐弯抹角了。

“我有一个朋友……”艾丽西亚见她态度放软，缓声说下去，“我想你帮忙为他制造一个幻境。”

“他失去了至爱之人，我想让他在幻境中了却遗憾，然后重新振作起来。”

“可梦醒了不会很残忍吗？”原渔浅浅叹了口气。

“对他而言，没能好好告别更加残忍。”

“眼前无法再见，至少我希望他能在梦里得到所求。”

“拜托你了，莫塔洛小姐。”